第3章
「我們已經訂婚了,你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這種反應吧!」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抱歉啊,我還不太習慣和別人牽手。」
話說出口,我自己怔了一下。
賀逾白那晚也是這樣毫無預兆地觸摸了我的肌膚,程度更甚。
可我當時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掙脫。
本就亂如麻的思緒像是被打了個死結。
我越著急解開,這個結就在拉扯間越牢固。
以至於我出停車場的時候,有些許失神沒有注意到快速駛過的車輛。
方嘉裕拉了我一把。
我趔趄幾步跌進他懷裡,扶著他的手臂才勉強站穩。
「謝謝了。」
我抬起頭想要拉開距離,卻意外瞥見方嘉裕身後一閃而過的閃光燈。
一個黑色人影快步轉身一眨眼就消失在轉角。
「有人在偷拍。」
方嘉裕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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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狗仔。」
我隱隱有些不安。
「那會是誰?」
「你最近有得罪什麼人嗎?或者說你身邊有什麼人控制欲很強。」
我的腦海裡閃過賀逾白的冷峻的面龐。
「沒有……」
「會不會是你哥哥?我看他好像很在乎你,上次我送你回來有些遲,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將我活剐。」
「這個事情我明天會去調查,但現在沒有證據,請你不要擅自揣測我哥。他隻是擔心我而已。」
8
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幹脆直接派人去調了監控。
畫面裡,那個黑衣的男人在抬手的一刻露出了手腕上的手表。
那是賀逾白助理的同款。
賀逾白升職後,給心腹都送了一款昂貴的定制手表。
款式特殊,我不會認錯。
我合了合眼,用力關上電腦屏幕。
因為我爸的緣故,我極其討厭被人控制。
這麼多年我和賀逾白為數不多的衝突,也在於他對我的過分管教。
賀逾白是明確知道這一點的。
為什麼他還要這樣監視我。
第二天我氣勢洶洶闖進總裁辦公室,把拷貝了監控的硬盤摔在辦公桌上。
「你憑什麼背地裡找人跟蹤我?」
賀逾白拿鋼筆的手隻微微停頓了幾秒,他連頭都沒抬一下:「大小姐,我沒有。」
「敢做不敢當?我都找到證據了。」
賀逾白神色有些冷,抬起頭平靜地看著我。
「我如果想監視你,你壓根不會有機會知道這件事是我幹的。」
我被他一噎,潛意識地已經贊同了這個理由。
賀逾白做事從來不會有差錯。
可這次,我已經明確認出了那人就是賀逾白的特助。
「誰還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萬無一失?我看這就是你的借口。」
賀逾白冷嗤一聲。
「你說得不無道理。」
「既然你這麼肯定,那我承認就是了。」
「但是我需要重申一點,在關於你的事情上,我的確可以保證一輩子都不會有錯失。你很清楚,不是嗎?」
比起反駁,這句話更像告白。
對上賀逾白深邃的眼眸,我突然失去了對峙的勇氣。
「第一次見到幹壞事還這麼囂張的。」
我憤憤瞪他一眼,落荒而逃。
9
我和賀逾白的關系變得更加微妙。
監控一事他沒有繼續找我解釋,也沒有道歉。
我們的對話框依舊空白。
我將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忙得天昏地暗。
因為一旦停下,我就會不由地想到賀逾白。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我不知所措。
往常這種情況,我都會尋求賀逾白的撫慰。
可現在他顯然是要和我完全獨立開來。
於是我可恥地選擇了逃避。
而加班過度的結果就是我在項目結束的那天睡得天昏地暗,差點錯過慶功宴。
我趕到的時候,包廂裡已經很熱鬧了。
嬉笑聲不斷傳出來。
「聽說你為了追賀滿費挺大勁兒啊,怎麼個事兒,這次是來真的。」
「來真的?笑死了,不過是看上他們賀家就她一個女兒。」
「結了婚,以後好把控。等孩子生下來,賀家不就是都是我的。」
「诶,但賀滿那個哥哥可不好惹,我之前領教過,他手段確實挺狠的。」
「是啊,聽說那個賀總還是個妹控,可寶貝賀滿了。你小心被她哥發現了。」
「不可能的,我看他們兄妹壓根沒有傳聞裡說得那麼親。我和賀滿在一起也有兩三個月了,從來沒見她提起過賀逾白。」
包廂裡頓時哄笑一片,紛紛恭維著方嘉裕。
我說怎麼從一開始他就對我表現得那麼熱情,原來是早有圖謀。
盤算著我爸的公司一定會留股份給我的孩子。
「對了,我們之前下班的時候遇到個跟蹤的家伙,估計是狗仔吧。但我稍微挑撥了一下,她還去找她哥吵架了。」
我怔了一下。
所以真的是我誤會賀逾白了。
「等我拿下賀家,遲早把那個賀逾白趕出去。成天用那種看不上我的眼神睨我,他媽的他當他是誰啊,一個養子而已。」
「呦呦呦,還是方公子手段高。」
我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下去,握著紅酒瓶的手收緊,推開門進去。
「滿滿你不是說要很晚才能到了嗎?」
方嘉裕的笑容僵在臉上。
「分手。」
我言簡意赅,完全不想和他有所糾纏。
「你都聽到了?」
「對。」
方嘉裕懊惱般仰頭嘆了口氣,然後徹底不裝了。
「可是訂婚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現在取消婚約雙方都會有所損失。就憑你幾句毫無憑證的轉述,你爸不會同意的吧。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爸信了,我也可以告你汙蔑。」
他笑嘻嘻看著我,語氣輕蔑。
我氣得發抖,拿起桌上的開瓶器拔出木塞,直接將酒倒在他頭上。
「無恥至極。」
方嘉裕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渾身都被紅酒澆頭狼狽不堪。
「你他媽瘋了。」
他作勢就要來打我。
我慌亂地踹了他襠部一腳。
方嘉裕登時面色一白,跪倒在地上。
場面瞬間混亂起來。
他的朋友叫嚷著來抓我。
我扭頭就跑,怒火被恐懼取代。
我一直被賀逾白保護得很好,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
咒罵聲和尖叫聲充斥耳膜。
混亂間,有人報了警。
10
我坐在警局的椅子上,攏著外套。
不知道過了多久,賀逾白帶著律師走進調解室。
他路過我的時候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
剛剛我被方嘉裕野蠻的模樣嚇得不輕,本來就是在強撐。
現在又遭遇賀逾白的冷落,我隻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女孩被所有人拋棄。
這種被忽略的落差感讓我紅了眼眶。
剛剛差點被揍,我都沒想哭。
但現在賀逾白不理睬我,我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委屈。
時鍾轉了半圈。
賀逾白單手捏著和解協議出來,在我面前停住腳步。
「走,回家。」
我知道自己衝動之下做錯事,於是沒敢吭聲,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雖然是方嘉裕出言挑釁,但是先動手的人是我。
在法律上,我不佔理。
如果方嘉裕誇大傷勢偽造驗傷報告,我甚至會被拘留並因此損傷公司形象。
司機去停車場取車。
賀逾白冷冷開口。
「長本事了,學會打人了是吧!」
「不是說不要我管嗎?怎麼現在又叫我來撈人。」
我吸了吸鼻子,嗓音透露出哭腔。
「是他欺負我的,他還想算計你。」
「這不是你被請進警察局的理由,因為你有無數種解決方案,但你偏偏挑了對自己最不利的一種。」
賀逾白依舊維持著客觀的態度,不留情面地指出我的愚蠢。
眼淚一下子就溢出來,止也止不住。
心空得厲害。
我一把抱住賀逾白的腰,將整張臉埋在他胸口。
感受到他的心髒緊挨著我跳動,我緊繃的身體終於松懈下來, 像是幼獸縮回了自己的蛋殼。
我慘兮兮地喚他,委屈得不行。
「哥, 你不要兇我……」
賀逾白微涼的指腹撫過在我唇瓣,力道漸重,將我的斑駁口紅擦得幹幹淨淨。
「這就是你說的, 嫁給誰都無所謂?」
我捏著他的衣角,眼眶重新蓄積起淚水。
「哥, 你別這樣了好不好,我要受不了了。」
隻這一句, 賀逾白陰沉的面色緩和開來。
現在和好並不在賀逾白的計劃之內。
但她總是有本事讓他心軟,哪怕隻是不經意的一個字。
賀逾白放柔了語調, 終於抬起手臂回抱我。
「所以以後還要和我對著幹嗎?」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賀逾白獎勵般揉了揉我的發頂, 垂下眼掩蓋住眼底的笑意。
那是一種操盤手才有的運籌帷幄的笑。
11
賀逾白將我帶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把我抱上洗漱臺,他用熱毛巾細細擦拭著我哭花的臉。
「哥,你怎麼說服方嘉裕籤下諒解協議的?」
坐上警車的時候,方嘉裕獰笑著衝我放狠話,說要讓我背上案底。
賀逾白專注地將我凌亂的頭發攏到身後,扎成了一個丸子。
「我有方氏偷稅漏稅的證據,以及他在包廂裡那段惡臭發言的錄音。」
我吃驚地望著他。
賀逾白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臉。
「我一直在派人監視方嘉裕,你的未婚夫,我總要調查清楚才安心。」
「所以上次你不是派人在跟蹤我, 而是在跟蹤方嘉裕。」
「對。」
「那你為什麼還要承認?」
「你當時情緒上頭, 我不承認, 你就會信嗎?」
我抿了抿唇,啞口無言。
賀逾白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
愧疚感因為他的話加倍湧來,將我吞噬。
「那婚約的事……」
「爸那邊我來搞定, 我不可能讓你嫁給他的。」
「但我爸很看重方家在地產領域的勢力, 說不定會犧牲我……」
「滿滿, 你知道我這些年為什麼不要命地往上爬嗎?我的目的從來不是留在賀家, 而是為了留住你。公司的高層我已經全部洗牌, 你爸什麼時候被架空取決於我什麼時候和他攤牌。你會是最大的股東,沒人可以再左右你的意願, 包括我。」
原來賀逾白一直都在為我謀劃。
洶湧的暖意烘得我眼眶發熱。
我仰起臉,沒底氣地輕聲道。
「哥,對不起。」
明明他全部在為我考慮, 我還總是誤解他把他推遠。
「隻有一句對不起?」
賀逾白微微挑眉, 不著痕跡地引導。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方嘉裕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渣。
他也知道賀滿性格單純,容易意氣用事。
所以他就故意放她出去見識一下人心的險惡, 以退為進故意不再關心她。
隻有這樣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好。
人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最珍惜。
這點劣性對於素來有恃無恐的賀滿來講,格外突出。
所以他哪怕被冤枉也沒有過多辯解,平靜地接受她的怒氣。
隻有這樣她才會內疚到降低自己的底線。
疊詞,是親昵的象徵。
「(回」可他偏偏就是要她清醒地淪陷。
「那還要什麼?」
我緩慢地眨了眨眼。
「親我。」
賀逾白勾唇。
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12
臥室。
賀逾白輕輕松松將我摁倒,欺身過來。
他單手撐在我身側,低頭吻著我的頸窩,繾綣留戀。
然後一路蔓延, 封住我的唇。
不像之前那樣極富侵略性, 而是溫柔到讓我心悸。
「滿滿,示範結束了。」
我紅著臉,試探著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這段時間的分離, 讓我意識到自己對賀逾白的情感並非單純的依賴。
患得患失的感覺太過煎熬。
我不想再因為世俗的道理違背自己的心。
賀逾白眸子一下亮起來。
他壓著我,呼吸滾燙。
「滿滿,說你愛我。」
「我……愛你。」
回應我的是猛烈的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