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仰著下颌看他,「沒關系,就當是互嫖了,這一張是賞你的。」
四目相對,我忽然覺著自己這做法幼稚又解氣,「體驗感太差,也就值一張了。」
說完,我幾乎是轉身就跑。
然而——
我奪門而出,卻被人攔住。
身後傳來了劉羨的腳步聲,他圍了浴巾,趿著拖鞋過來,不滿地掃了攔我那人一眼。
對方立馬出聲。
「三哥,這是老大的意思。」
「人是哥幾個帶回來的,現在放她回去,搞不好就去報警,最近正是多事之秋,老大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她不是很合您胃口嗎,老大說了,讓您這幾天好好玩玩。」
那人嬉笑地說著,我卻聽的一陣反胃。
女人在他們口中,似乎隻是一件玩物。
一群人渣。
身後,劉羨沉默兩秒,笑了。
「行,替我跟成哥說聲謝。」
他手一抬,夾著煙的手搭在我腰側,「那我就收了。」
說著,他一用力,將我推搡回房間,笑罵著讓那兩人回去,別蹲門外偷聽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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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重重關上。
我縮著身子貼著牆,本以為劉羨會再把我拽回床上,可他沒有。
他站在我面前,抽著煙不說話。
房間裡一陣寂靜。
半晌。
他捻滅了煙,抬頭掃我一眼,「愣著做什麼,上床。」
我一聽這兩字便有些腿軟。
在我琢磨著如何逃跑時,劉羨一眼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他笑,「外面有人守著,別想跑了。」
說著。
大掌落在我肩上,一收一攬間,便將我帶去了床前。
我被他推倒在床。
就在我以為,剛剛的荒唐會重演一遍時,一床被子忽然蓋在了我身上。
他用被子將我裹的嚴實,隨即躺在了我身邊。
「睡吧。」
話落,燈也被他隨手關了。
黑暗中,我能聽見他的心跳聲,如此近的距離,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我耳畔溫熱。
我不敢動彈,生怕誤碰到哪裡,再引發他的獸欲。
就這樣僵持良久。
我甚至以為他都睡著了。
黑暗中,他忽然低聲問我:「還疼?」
我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臉瞬間紅了。
「還行。」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我能隱約看見面前那張臉。
與遺照上相似的輪廓。
陌生的味道與氣息。
我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再次問他,「你就是林淮川,是嗎?」
一天前,我在家裡打掃衛生時,無意間翻到了我與林淮川的合照。
照片上,他一身警服,英姿颯爽。
他是一名人民警察。
所以,雖然我沒有了中間這十年的記憶,可我還是篤定,面前這人就是我那「去世」的丈夫,林淮川。
我在黑暗中注視著他,緊緊盯著他的反應。
然而。
他沉默半晌,忽然笑了。
黑暗中,他摸索著拿起煙和火,驀地一簇火苗燃起,短暫地照亮了他的眉眼。
點了煙,他於黑暗中靜靜看著我。
「別傻了,你老公早就死了。」
「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我沒說話,蓋在被下的手卻悄然攥緊。
劉羨低聲道:「前陣子我不慎落網,他們封鎖了消息,仗著與我幾分相像,整容後來做臥底冒充我。」
「結果被不幸揭穿,壯烈犧牲。」
他笑,「姚枝,你說,你老公怎麼這麼蠢呢。」
16
他的手探過來,在我臉上輕輕撫了下,掌心有一層薄繭,觸感粗粝。
「自己光榮犧牲了不說,自己的女人還被人送來了我床上。」
他笑,指尖夾著的煙明明滅滅。
「你說,他是不是蠢?」
我偏開頭,巨大的羞恥感讓我說不出話來。
我原本篤定他是林淮川的。
這世上哪裡會有人長的一模一樣呢?
可我對於林淮川的了解,僅限於那一張穿著警服的照片,有關他的回憶,我半點沒有。
我也忽然沒了把握。
我在黑暗中看著他,看他漫不經心地抽煙,然後翻身下床,開了燈。
在抽屜裡翻翻找找,這人扔來一盒藥。
「吃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
藥盒上的三個字格外刺眼,甚至讓我莫名回想起了剛剛都發生過什麼。
一瓶水隨之扔到床上。
我死死咬著下唇,打開藥盒,吃了藥。
我當然不會讓自己懷上這種人渣的孩子。
他站在一旁,眼睜睜看我吃了藥,這才算滿意,又關了燈,上床後將我圈進懷裡。
「睡覺。」
……
在他的逼迫下,我閉上眼,卻久久無法入睡。
我想要逃走。
我要報警。
他究竟是不是林淮川,我都不想知道了,我隻想逃出這個鬼地方。
好不容易熬到他睡著,我輕輕推開他的手,剛剛掀起被角,身後便傳來了劉羨的聲音。
「想跑?」
他低笑,「別幼稚了,這都是我們的人。」
說著,他用被子將我裹住,「睡覺。」
這次,他將我圈的很緊,似乎是怕我再跑掉。
夜裡很靜。
我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也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雪松味。
我應該討厭他,畏懼他的,可是,這味道卻莫名地熟悉。
以至於……
我竟真的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極為冗長的夢。
夢裡,林淮川還活著。
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親眼見證了自己與林淮川經歷的一切。
17
我曾自殺過。
暗戀無果,關祁官宣了女友;事業滑鐵盧,慘遭解僱;家人過世,我再沒有了避風港。
投資失敗,我所有積蓄毀於一旦。
那時的我覺著自己是這世上最糟糕的人。
於是,在一個起風天,我爬上了本市最高的橋。
橋下是河,河水湍急。
夜裡人少,我沒想過被人救下。
可林淮川剛好路過。
他下班回家,連警服都沒脫,在我跳下去的一瞬間將我攔腰抱下,救了我。
我縮在橋邊哭,他便耐心地守著。
夜裡風涼,他便脫下警服替我披在肩上。
衣服上帶著淡淡的雪松味道。
他救了我,開導我,帶我喝酒,任我發泄。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他。
他穿著警服,耐心而溫和,有一雙很好看的眼。
……
我們戀愛了。
他性子溫和,卻也寡言,很少會對我說情話。
可有次喝醉酒,他卻緊緊抱著我,雙眼通紅。
將臉埋在我頸項,他聲音發悶,「我時常在想,如果那次我沒有剛巧路過,沒有救下你……」
後面的話,他再沒說下去。
而我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竟一直很在意我當初的自殺。
……
我和林淮川結婚了。
婚禮規模不算大,但很溫馨,前來祝福的都是至親好友。
林淮川父母都已經過世,但他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從外地趕來參加婚禮。
臺上。
他身著警服,身子筆挺。
而我為他披上白紗。
站在臺上時,我在想,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嫁給林淮川。
他是人民的。
而我是他的。
18
醒來時,身畔已空。
我躺在床上怔忪良久,抬手一摸,臉上全是淚痕。
是夢。
我做了一個格外冗長的夢,夢到了我與林淮川。
那個十年的斷層,空缺的記憶,都在這個夢中找補了回來。
一切神奇的不像話。
但是想想,自己能平白穿越到十年後,這本身就已經是一個不可能的奇跡。
我坐起身,倚在床頭出神。
這是我穿越到十年後,第一次,直面林淮川的死亡。
之前他於我而言,隻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性格,也不知道我們之間都發生過什麼。
我甚至,都不曾見過他一眼。
可是如今,我知道了。
他有著清雋好看的眉眼,他有著信仰,有夢想。
他是我見過,最紳士溫和的人。
他會堅定的完成自己的任務,直至死亡。
……
正出神,房門推開。
劉羨端著託盤走進來,隨手放在了桌上。
他煙癮似乎很大,點了根煙,淡聲道,「下來吃。」
而我卻沒有動,反倒盯著他那張臉出神。
夢一場,我還深陷其中。
回不過神。
直到,房門再度推開,那個被稱為「成哥」的男人進來。
目光將我打量一番,又掃了眼桌上的早餐,成哥走上前來,看了眼腕表,笑道:「怎麼,這是昨晚累著了?」
劉羨跟著笑了一聲。
「還行」,他給成哥散了根煙,「別看都結過婚了,還純的要命。」
他吸了口煙,似是感慨,「帶勁。」
成哥笑罵道,「你小子倒是他媽好興致。」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道:「看來,你和那個姓林的警察,不隻是長得像,就連口味都很一致。」
劉羨臉上不見什麼情緒波動,反倒是笑了,他隨手攥住我頭發,將我拽去了他面前。
略一用力,我便被迫仰著頭。
「長的這麼水靈,睡兩次不虧,再說了——」
他笑,「玩警察的女人,多刺激啊。」
說著,他松了拽著我頭發的手,把我往前推了推,「要不,成哥,一起?」
成哥吸了口煙,笑著罵他滾。
「老子可不喜歡這種三手的。」
闲談幾句,成哥帶人離開了。
房門重重關上。
劉羨依舊站在原地,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臉上表情。
隔了很久,他才轉身過來,拽著我去了床邊。
掌心落在我發頂,揉了下。
他又點了根煙,聲音壓的很低,「對不起。」
聲音很輕。
輕到,我甚至都沒聽清,恍惚間甚至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再回神,他已經轉身出門了。
門口傳來鑰匙上鎖的聲音,他鎖了門。
房間裡有衛生間,裡面有全新的洗漱用品,放在桌上的早餐還冒著熱氣。
而我被收走了手機,變相地軟禁在了這裡。
19
困在劉羨身邊的第七天。
今天早上,劉羨起得很早。
睡夢中,他似乎站在床邊輕聲同我說了些什麼。
昨晚被他折騰的狠了,這會太過困乏,我沒太聽清。
隻聽見了最後一句。
他說,他今天要去參與一場交易。
成功了,他就帶我走。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我驀地翻身起來,攥住了他手腕。
劉羨怔住。
而我擰著眉仰頭看他,「能不能,別去?」
不知為何,我莫名地心慌。
被困在這邊幾天,偶爾聽他和身邊人談話提起,這次似乎是個很重要的交易。
也或許。
是林淮川的收網時刻。
那晚的一夢過後,我便知道,劉羨便是林淮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