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爹說:「不用跪了。」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他下一句話把我雷得外焦裡嫩。
「婚期談好了,就明日。帶沈知無回房量體,明天就把婚服趕出來。」
我氣成河豚:「你這是強買強賣!」
我爹:「那也總比你得了癔症,喜歡上男人要好。」
我噌地站起來反駁:「那不是病,是愛。」
可惜我爹這個老古板聽不見人話,立刻命人把我從祠堂帶到房間,換了個地方關押。
直到錢姨給我送午飯,我才看到巫寒川的回信,隻有兩個字:【三日。】
三日三日,我都要娶別人了,你還三日。
我也隻回了兩個字。
【老公~】
晚上,隨著雨中夾的幾粒冰雹往地上砸,巫寒川的口風也變了。
【明日。】
15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套上新郎服。
還是傳統的中式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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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燈籠懸在門邊,敲鑼打鼓,好不熱鬧,門外賓客絡繹不絕,送上祝福和禮品。
到此為止,我甚至還沒見過我那位未婚妻一眼。
包辦婚姻恐怖如斯。
這幾日一直在下雨,今天也不例外,隻是雨比先前小了些。
巫鎮已不似從前那麼封建,將河神的法旨奉為圭臬,隻有老鎮長和我太爺那一輩的人勤勤懇懇給河神上供。
可我覺得我爹才是最封建的那個,都什麼年代了還搞盲婚啞嫁這一套。
不遠處,喜婆喊了一聲:「到時辰了,新郎快出門接親。」
我爹我怕逃跑,甚至跟女方家長約定,免了我的迎親儀式,直接把新娘送上了門。
幾個下人過來抓我:「少爺,快跟我們走吧,可別誤了吉時。」
我要是真出門接親,那新娘子還回得了家門嗎?
「一夫不可二娶。」我瞅著縫兒就噔噔往外跑。
餘光瞥見木梯,風一般就跳了上去。
他們過來攔我,卻又不敢直接移梯子,隻能眼睜睜看著我上了房頂。
「少爺,天剛下了雨,房上滑,你快下來!」
眾人擔憂地喊我。
在越來越多人的圍堵下,我爹也被喊來了。
他瞪著我:「沈知無,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鬧騰,是想丟盡我沈家的臉面嗎?!」
房上確實滑,好幾次我都差點踩空跌倒。
可是我,不言敗。
「我都說了我不娶女人,我要嫁男人。」
此言一出,滿堂哗然。
「早就聽說沈家這個小兒子神智不正常,喜歡男的,沒想到是真的。」
「哎喲,這回老沈不得氣死啊,哈哈。」
「沈家大女兒跟人私奔,小兒子跟男人好上了,沈家的基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我看啊,就是現在的沈家家主不行。以前老太爺當家的時候,怎麼不見出這麼多幺蛾子?」
闲言碎語左一句右一句地傳進我耳中。
我站在房上都能聽見,我爹當然更能。
很快,他無處發泄的怒火就波及我。
「給我把人薅下來。傷了殘了都不要緊,死不了就行。就算隻剩一口氣,也押著去給我拜堂!」
幾個身強力壯的人當即就爬上房來圍我,我慌不擇路,踩著湿漉漉的瓦片往前方跑去。
我家的宅子本來就是尖頭,又下了雨,一腳踩空時,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隻覺頭頂旋轉,白雲從耳邊簌簌飛過。
此時的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巫寒川,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告白呢嗚嗚嗚。】
眾目睽睽之下,我整個人向下跌去。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到來,我睜開一隻眼,恰與巫寒川三目相對。
「嗚嗚老公。」
我緊緊摟住他的脖頸,心裡一陣後怕。
我再也不想待在沈家,再也不想經歷這些破事兒了。
「我們也私奔吧,就像我姐一樣。」
巫寒川胸腔震動,好一會兒,回:「不行。
「私奔名不正言不順,作為一個合格的老公,不該做這種事。」
與此同時,一個硬球砸在我腦袋上。
我抬起頭,發現天空陰雲密布,無數冰雹哗哗墜落。
我:「……」
嘴上說不行,有種別下冰雹啊。
其實內心爽死了吧。
16
賓客們都去屋檐下、大堂裡躲冰雹去了。
隻有我爹,看著我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氣急敗壞,拿著棍子就抡了過來。
「你這違背倫理綱常的逆子,看我今天不把你就地正法!」
話音未落,隻聽蒼穹轟隆一聲,劈下一道驚雷,眼看著就要朝我爹砸去。
一條拐杖先砸在我爹的後腦勺:「呔,你這逆子!」
我爹回過頭,剛想治對方大不敬之罪,卻發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那過百歲卻身板硬朗的太爺。
太爺把拐杖戳在我爹身上:「居然敢冒犯河神,我家什麼時候出了你這種逆子!」
有人提醒:「老太爺,這是你家現任家主。」
「家主?我呸,我沈家不可能讓這種人當家作主。」
太爺的一聲「呸」,剝奪了我爹的家主之位。
我正蒙呢,太爺領著鎮長撲通就跪下了。
雙手合十,面向巫寒川:「尊敬的河神大人,都怪小人來遲,差點讓家中的無知小輩冒犯了您,請您恕罪。」
媽媽呀,這還是那個不怒自威的太爺嗎?
想當初,我們這群小輩都以得到太爺一句誇獎為榮的啊。
巫寒川對眾人的跪拜不以為意,倒是湊到我耳邊問:「那個最老的是你什麼人?」
我:「我太爺。」
巫寒川微微點頭,上前一步扶起磕頭的太爺:「不用客氣,太爺爺。」
剛站起身的太爺一個踉跄,差點沒嚇得跌倒。
誰懂啊,這輩子也沒被河神叫過爺爺。
臨了臨了,還升輩了。
巫寒川說:「我沒什麼別的要求,就是想在人界辦一場婚禮。」
太爺笑得牙不見牙:「那敢情好啊,不知河神想跟誰辦?」
巫寒川將手搭在我肩膀上:「你重孫。」
太爺呆住了。
正當我以為太爺也會像我爹一樣歧視我們真摯的愛情時,太爺老淚縱橫,握住我的手:「小孫孫啊,你出息了,以後咱沈家就交給你了。」
我驚奇:「太爺,您不怪我?」
「這有什麼,能勾到河神,是你的能耐啊。想當初,我們送了多少美女,河神都不屑一顧,早知道他喜歡男的,我高低……」
我:「你什麼。」
總感覺我這太爺哪裡怪怪的。
太爺咳了兩聲,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說,姻緣乃上天注定,怎能因性別所累。
「重孫子,愛就愛了,別畏懼世人眼光。」
17
在太爺承諾會將我與河神的結婚典禮風光大辦後,天上下起了暴雨夾冰雹。
眾所周知,暴雨與冰雹從未同時出現過。
畢竟河神怎麼可能又怒又喜。
世人蔚為大觀。
而原因其實是,我將這幾天的遭遇和盤託出。
我看巫寒川沒什麼表情,以為他並不在意,結果一出門就撞上雨夾冰雹的奇景。
「我看看你的膝蓋。」
巫寒川撩起我的褲腿,看到兩團青紫,屋外的雨頓時下得更大了。
我下意識覺得不妙。
便轉身,一屁股坐到巫寒川腿上:「其實我沒失憶。」
巫寒川一頓,門外雨小了。
我繼續說:「我不僅記得你,還一直都想著你。可惜當時年紀太小,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會跟你說,我愛你。
「如果一定要給這段愛加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隨後,我在巫寒川臉上啵了一口。
門外雨聲沒了,天空晴朗無比。
河神,一個絕佳的自動下雨機。
這天以後,巫寒川有點急,金銀珠寶流水似的往沈家送,說是嫁妝錢。
甭管花多少錢,請來的人越多越好,錢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他要昭告天下:
河神要娶親。
小山堆似的金銀,把太爺催得都上火了,終於在三天之內置辦好了大婚的行頭。
新婚夜前夕,太爺特意找我談了次話。
「知無啊,嫁給河神以後,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我正在燒烤,又聽太爺繼續道:
「你別老待在河神府,有空也出來轉轉。要是咱巫鎮幹旱了,你就跟河神生個小氣應應急;要是咱巫鎮涝了,你就多哄哄河神,讓他高興點。
「總之,知無啊,咱巫鎮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你手上了,你一定要好好玩弄河神的感情啊。」
這一番話給我聽愣了。
太爺,你這也太抽象了。
18
大婚當天,冰雹下得極其猛烈。
一堆人頂著冰雹給我和巫寒川送祝福,那一幕看著還有點滑稽。
而後, 他們目送我與巫寒川沒進水中。
聽說那一天,巫鎮先是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冰雹, 隨後是雨夾冰雹,斷斷續續下了一會兒,天空驟然轉晴, 頭一回飄起了彩虹。
彩虹足足飄了三天, 我在床上被巫寒川折騰了三天。
感覺整個人都要廢了。
能下床後, 我溜回家裡。
太爺正愁莊稼地裡沒雨水, 求我給地裡下點雨,不用太大, 中雨就行。
我收獲一堆美食,帶回河神府。
巫寒川正在喜滋滋地烤肉。
自從知道我的飲食喜好後,他總是變著花樣解決我的挑食。
看著巫寒川認真為我、勤勞能幹的賢惠模樣,我還有點愧疚, 真要破壞他的好心情嗎?
我們開開心心吃完了烤肉, 巫寒川食髓知味,手又不老實地往我衣服裡摸。
我想起那生不如死的三日, 眼一閉心一橫, 說道:「巫寒川, 你不行。」
巫寒川的大掌剛掐在我腰上, 再往下偏一寸,就是褲子了。
「我哪裡不行?烤肉不太行嗎,那我下次學學。」
我搖搖頭:「不,是你技術不太行。」
巫寒川:「……」
當天,巫鎮下了一場特大暴雨。
太爺急得給我捎信。
「夠了夠了, 用力過猛了!」
哎?
太猛了嗎。
我回信:「不好意思, 頭一回幹,業務還不太熟練。」
唉,都怪巫寒川的情緒太容易受影響了。
他要是看上了,船就會沉。
「(千」又跑進書房, 隻見書架上的書本散落一地, 而巫寒川,散著長發抱著幾本書不停翻看。
這麼認真學習啊。
我湊近一看,裡面的內容太過露骨, 登時老臉一紅。
哎喲,這種事的話,也不必這麼認真啦。
我叉開腿往巫寒川懷裡一坐, 輕輕蹭了蹭他:「都是我不好, 別生氣了嘛。」
他撇開我的臉:「在我學好之前,不會讓你再有不好的體驗。」
我男神也太貼心了吧。
我半夜起來都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怎麼能這麼踐踏他的真心,技術真不行, 也可以委婉點說的啊。
我輕輕摟住他:「沒關系的, 我們可以慢慢探索啊。」
巫寒川還是不動。
我隻好使出殺手锏,在他耳邊小聲耳語:
「今天, 我自己動。你真的不想嘗試一次嗎?」
沒過多久, 暴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長達五日的彩虹。
巫鎮人甚為驚奇, 戲稱之為「彩虹橋」。
有了幾次經驗,我能夠愈發輕易地掌握巫寒川的情緒。不管是要晴還是要雨,皆在我一念之間。
人們經常說, 我比河神還神。
那當然了,因為我是河神的新娘啊。
千百年來,他隻迎娶過我這一個新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