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然後喬遇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正常音量衝我說道：「劉夢，昨晚上你從我家冰箱裡裝的巧克力呢，拿出來給我一顆。」
語畢，全車愕然。
我甚至能聽到副總倒吸涼氣的聲音。
故意的！
我有理由懷疑，喬遇就是故意的。
讓我住進他家幫他是假，報復我奶擾他清夢是真。
我磨了磨牙，把書包直接砸進他胸口，破罐子破摔地直接說道，「吃吃吃、撐死你。」
08
高速上有點堵，等我們到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來不及休息，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會議現場。
萬幸的是整個過程非常順利，喬遇表現得出乎意料地好，看著坐在會議室一臉嚴肅，對著甲方的提問冷靜自持的男人，實在讓人想不到跟方才在車上和我搶零食的是一個人。
但我不得不說，哪一個面向的喬遇，都讓我心動。
我摸著自己跳動快得過分的心髒，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
在同居期間既沒有一舉拿下這個男人，也沒有成功讓自己斷了念想。
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吊著，比以前更難受了。
項目談成，數月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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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我們當晚不回去，索性直接來了個大慶功。
喬遇做東，部門狂歡。
大抵是真的高興，喬遇喝得不少，眼眸裡都閃著興奮的光。
同樣開心的，還有孟娜。
孟娜也算是公司元老，陪著喬遇一路走來，見證了公司的成長。
他們有我不曾參與的過去。
她跟喬遇一起舉杯敬酒，就像一對剛結婚的新人。
我壓住心裡的酸澀，忍住不想。
喬遇喝醉了，酒桌上看不出來，站起來的時候明顯身形晃了晃。
竟是站不穩了。
我正想跑過去，站在他旁邊的孟娜比我動作更快，一把攙扶住喬遇的手臂，聲音輕柔朝著我們打招呼，「我先扶喬總回房間，你們繼續。」
同事們齊刷刷地看向我，都不敢講話。
我站在原地，想要上前搶過孟娜的位置，但又覺得自己沒什麼立場。
畢竟我也不是人家真的女朋友。
最後居然還是張遠使勁兒退了我一把，「還愣著幹嘛，追過去啊。」
我才仿佛如夢初醒，飛奔跑過去。
我怕什麼？
我有我奶撐腰啊！
我跑到電梯口，電梯門已經合緊。
我根本等不及電梯，打開安全樓梯的門拔腿往上跑。
一口氣跑了六層，喘著氣想要敲開喬遇的門，突然隔壁的房門打開了。
是副總老陳。
他走出來，點了根煙喊住我，「劉夢。」
我把舉起的手放下，看向他。
老陳抽著煙，和我說了句不相幹的話，「這個公司是喬遇大學期間自己創業的，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
「小伙子走到今天不容易，今天這個項目談成了，公司手裡有了可持續的項目，算是徹底步入正軌。喬遇的未來，不可限量。」
我沒吭聲，我不知道老陳和我說這句話，意欲何為。
老陳靠在門框，似是想跟我長聊。
「小娜跟喬遇是一個學校的，倆人共事也有四五年了。小娜能力強，家裡也有點關系，喬遇創業也幫襯了不少。有些事兒是水到渠成的，大家心裡都明白。」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發現了喬遇跟你之間的那點不尋常。但我是過來人，這種事兒看多了，無非就是荷爾蒙作祟。今天我喝多了忍不住多說兩句，你還年輕，真沒必要非跟自己過不去，為這個受傷不值當的。」
說得話隱晦又直白。
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我和喬遇壓根就不是一路人，讓我收起對喬遇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工作。
也讓我……別幹涉喬遇和孟娜之間的事情。
握起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見我不動，老陳往房間裡頭指了指，「喬遇身體站不穩了，意識還在，這點就不至於酒後亂性。他要真對你有意思，不會讓孟娜進去。」
這句話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那根稻草。
我還是松開了拳，扭頭離開。
我承認在感情上，自己挺慫的。
暗戀了這麼多年，和喬遇唯一的交集，還是因為我奶的摻和。
躺在床上我如何都不能安眠，腦袋裡不停思考喬遇和孟娜兩個人在樓上的房間做些什麼。
想到快要發瘋。
最後我坐不住，索性拿出手機開始翻看奶奶的照片。
照片裡，小老太坐在輪椅上，我站在她身後環抱著她的脖子，她還對著鏡頭比了個 YEA 的手勢。
我們倆的背後，是豎立在我大學門口的牌匾。
那天大學新生報到，奶奶身體已經開始不舒服，坐著輪椅也要堅持送我入學。
奶奶比我還要開心，看著來來往往的大學生，和與我們小城市相比繁華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北京，神情驕傲地摸著我的頭，和我說：「我孫女真了不起，這麼優秀的女娃，誰不喜歡。就你喜歡的那個小子要是認識了你，保準被你迷暈。」
想到如今的種種，心裡難受的厲害。
我們家小老太，騙人了。
09
我是抱著奶奶的照片，哭著睡著的。
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這麼晚了會是誰？
我爬起來打開門，居然是喬遇。
「喬總，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不應該和孟娜翻雲覆雨嗎？
我睡得有點迷糊，直接問了句，「這麼快的嗎？」
喬遇的臉，肉眼可見的變黑了。
我驚覺失言，趕緊找補，「我的意思是，您怎麼這麼快就醒了嗎。」
「我和某些沒心沒肺的人不一樣，看到自己男朋友跟別的女人走了，還能呼呼大睡。」
不提還好，一提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難受勁兒又上來了。
明明是他先牽了別人的手。
「如果喬總沒別的事，我就先休息了。」
我冷下臉想把門關上，喬遇擋住門框，尚未完全褪去酒精的雙眼染了紅，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劉夢，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說完，我傻住了，整個人像被按了穴，「你說什麼？」
喬遇看向我，「坦誠地和我說聲喜歡，真的這麼難嗎？」
秘密被戳穿，我有點不能接受，倒退了半步，「是我奶告訴你的？」
喬遇盯著我，緩緩搖了搖頭，「我從來沒夢到過你奶奶。」
心髒開始狂跳，意識也逐漸混亂模糊，我壓制住滔天的情緒，聽到喬遇和我說，「小夢，都過去三年了，也該釋懷了。」
10
我追過喬遇，三年前。
認識喬遇是高中的分享會上，彼時的情緒姑且可以稱之為崇拜。
後來壓抑在心裡的崇拜隨著時間的推移變了質，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發現自己好像再也忘不掉那個少年了。
我報考了喬遇所在的大學，但我和他中間隔了三屆，我入校時對方已經開始創業，整日在外奔波，我能和他偶遇的機會少得可憐。
大四畢業，父母希望我回家找個工作，方便就近照顧奶奶。但我還是不死心，面試了喬遇的公司，希望給自己的暗戀一個結局。
上班之後我追求了他，並且也如願和喬遇在一起了。
我們白天秘密戀愛，晚上卻一起回家。
他會親自下廚給我做晚飯，飯後我們會一起看他喜歡的熱血動漫；
我還會故意給喬遇買粉色內褲，逼迫他穿給我看。
每次喬遇都會惱火地把我壓到沙發上，低聲訓斥我的淘氣，可最後還是會滿足我的惡趣味。
所有的幸福，都止步於三年前的國慶長假。
每逢節假日，我都是要回老家看奶奶的。
但我才和喬遇戀愛不久，那是我們在一起的首個假期，我又想和喬遇出去旅遊約會。
糾結之後我還是選擇了後者，和奶奶約定周末回家。
可是，奶奶沒有能等到我回去。
奶奶去世了。
屍體還是在我連續給她打了四五個電話沒人接聽，託鄰居幫忙瞧瞧的時候發現的。
老太太躺在地上，人都涼了。
醫生說，是腦出血。
不是必死的病。
卻是因為身邊沒有人，搶救不及時才離開的。
我從未有一刻像那時那樣痛恨過自己。
我開始想，如果我沒有一意孤行去北京，沒有畢業之後為了滿足自己的希望留下，又或是……我沒有和喬遇在一起，會不會奶奶還活著。
可惜沒有如果。
在強烈的負罪感下，我沒辦法繼續著一段感情。
我和喬遇分手了。
甚至開始，忘記了和喬遇在一起的那段過去。
好像隻要想不起來，我就不會難過，也就不會想到奶奶的死和我有關。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遺忘，在醫生的幫助下，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構建新的記憶。
但是我們都忽略了，記憶可以被重構，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不能。
我喜歡喬遇。
我沒辦法改變。
眼淚越流越多，我的臉埋在他胸口的位置，襯衣被我浸出了圓圓的湿跡。
那晚，我哭到幾乎暈厥。
恍惚間，我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穿著紅色碎花上衣的小老太。
她摸著我的頭，笑容裡充滿了慈愛。
她說，「小夢，奶奶的乖孫女。去愛吧，勇敢去愛吧。」
奶奶是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她從來不曾埋怨過我。
醒來之後，喬遇還沒有睡。
見我睜眼，他親了親我的額頭。
「喬遇，回家之後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奶奶。」
喬遇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然後越擴越大。
他說，「好。」
11
墓碑上，照片中的奶奶笑容依舊溫和。
我和喬遇給奶奶鞠了躬，坐在地上陪奶奶聊天。
「你真沒夢到過我奶奶啊？」
我用手擦著奶奶的照片，扭頭問喬遇。
喬遇抿了抿唇, 搖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
「楊醫生告訴我的。」
我閉嘴不說話了。
楊醫生是我的心理醫生，是個大學教授, 整天把我當小白鼠研究。
這一套，大概也是他想出來的治療方案。
我揪著無辜的野草, 拔起來，丟掉。
又拔起來, 又丟掉。
然後聽到喬遇和我說, 「奶奶其實找過我。」
我立刻扭頭過去, 「你不是說沒夢到過麼？」
喬遇勾唇，「我是說, 本人找過我。」
我沒明白什麼意思。
喬遇繼續說道：「你剛考上大學的時候，她和你一起來的北京。奶奶和高中班主任要到了我的聯系方式，在你去學校之後曾約過我一次。」
我驚呆了, 從來不知道這件往事。
甚至當時連我膽子都沒這麼大, 還想到要直接跟喬遇聯系。
我壓根就不是喬遇的秘書，有什麼資料要讓我整理。
「我喬」「說你是我高中的學妹, 一個人考到了北京, 她放心不下，請我多多照顧你。」
我不知道還有這層往事, 眼底升起了一片霧氣。
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最後憋出來了句：「那你也沒照顧我啊。」
「小沒良心的, 不是還讓你來了我的公司。」
「我是憑能力自己應聘的好麼！」
喬遇失笑, 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是，夢夢真棒。」
待了一會兒，我才和喬遇離開。
往外走了幾步，我又回頭, 正巧看到了奶奶的照片。
奶奶對著我笑，就如過去我每一次看到的那樣。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孟娜的事，心懷芥蒂。
「那晚為什麼你讓孟娜扶你回去？」
喬遇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如果不這樣，能逼出你的真心？」
現在說得就跟是為了我好似的。
「可是你跟她進去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我是跟她把話說清楚。孟娜能力不錯，人脈也多, 近幾年為公司做了不少貢獻，排除我們的個人因素，讓她一直做秘書不妥當。」
我想到副總的話, 心裡冒出酸泡泡。
撇了撇嘴沒說話。
喬遇啄了啄我的嘴角, 輕笑, 「項目談成，孟娜那邊出了不少力。我後續會把她調到 T 市, 主要負責這個項目。」
這樣，既解決了情感問題, 又給了孟娜足夠的尊重。
果然, 奸商就是奸商。
喬遇握住我的手, 摩擦著我的手指，「好了，現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吧？」
我彎了彎嘴角, 也應了聲，「嗯，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