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能怎麼辦啊。」我在一旁直接開口,「對方那可是仙君。」
水霖聽到我這般語氣,嘴角微勾,可下一秒就僵在原地。
因為我十分認真地朝族長提議道:「既然仙君看上姐姐了,那真的沒辦法了。」
「不如我們明天就用一頂紅轎子把姐姐送到仙君那去吧!」
既然你們這麼愛,愛到都能發瘋,那就直接鎖死。
別再過來害其他無辜都蛟龍。
「這怎麼行呢!」水霖立即大聲反駁。
她氣都渾身發抖:「我這麼上趕著不是犯賤嗎!」
話音落下,她似乎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嚇得捂住嘴巴。
在看到族長和六位長老都莫名盯著自己後。
水霖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眼眶通紅。
她狠狠跺了下腳,轉身就化作原形飛出谷去。
我和水霖是同胞姐妹,又自幼在一起長大,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上趕著就是犯賤,所以她要矜持,要讓容遲發覺她的珍貴之處,要容遲發了瘋地找她,水霖才能有滿足感。
所以上輩子,她躲在角落,眼睜睜看著容遲為逼她現身,不惜將蛟龍一族,被剝皮抽骨,痛苦死去,她終於心滿意足,在容遲面前現身。
可死去的蛟龍裡,有細心呵護她長大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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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曾經圍在她身邊滿臉欽佩叫她姐姐的小蛟龍。
還有我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我想了很久,想她看到我們死時是什麼心情呢?
現在我想明白了,水霖看著我們死去時,應該是欣喜若狂的吧。
因為她看到了容遲有多重視自己,她自以為感受到了容遲的愛。
正因如此,她才能毫無愧疚地踩著我們的屍體,歡天喜地地奔向容遲。
水霖離開正好,我和族長以及長老們才能好好地復盤一下,我們怎麼會集體重生了。
族長摸了摸自己發白的胡須,想了很久才道:
「我想我應該知道為什麼。」
5
是夜,月光照射在青雲谷內,雲池湖波光粼粼。
陸陸續續有族人從黑暗中走出來,褪去全身衣物,幻化為蛟龍,輕柔地潛入湖中。
我們蛟龍是龍族近親,原形似龍,卻隻有兩個爪子。
我們實力也不強悍,修為緩慢,進階更是難如登天!
神獸看不上我們,將我們列為可隨意捕殺的物種。
因為我們千年修為才能長一寸角,長成龍角需得萬年!
在成龍之前,我們幾乎是世間人人可欺的存在。
如今族裡最強的族長,頭上的角也不過一根手指長短。
他已經五千歲了,是族內最強的。
可出去外面,仙君身邊隨便一隻獸,都能用腳指頭碾死他。
族長說:「其實萬年前,族內有老祖曾突破蛟龍的自身限制,飛升成仙。」
不過很可惜,這位赫赫有名的老祖,折在仙魔大戰中。
後來,族內再無ŧŭₙ人成功化龍飛升,又遭仙人捕抓,日子才過得艱難了起來。
直到水霖出生,她百歲長一寸角,天資實在是難得。
以至於族長以及所有的族人,都覺得她是族群中最有希望能成龍飛升的。
隻是誰也沒想到,這位族群寄予厚望的水霖,會給族群帶來滅頂之災!
族長帶領族群沉入雲池湖最深處,進入湖底的宮殿中。
湖底有一泉眼,是萬年前那位飛升又墜落的老祖內膽所化。
就連能容納數千蛟龍的青雲谷,最開始也是她的肉身幻化成的。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但是她死後,實打實地用自己的肉身,給蛟龍一族凝結出了世間最後的避難所。
「千條蛟龍之血,激怒了龍女泉裡老祖殘留的最後一絲神魂。」
族長抹了抹自己的眼淚,看著清澈不似從前的龍女泉,深深嘆了口氣。
「我們能重回此刻,實屬不易。」
族長一一掃過身後眾蛟龍的臉,最後定格在我的身上。
「現在一切都還未發生,我們還有機會避開這個劫難,不要被上輩子的仇恨裹挾,生了心魔。」
族長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我沉默著,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知道族長的意思,可我如今隻要一閉眼,就是那片屍身血海。
我忘不了,也不敢忘,那是我切切實實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這晚,族長和大家商量該如何避開容遲仙君的這個劫難。
對於隨手就能捏死我們的仙君,大家首選都是躲。
想盡辦法躲開,拖家帶口離開青雲谷。
不參與水霖和容遲之間的任何事情。
大部分蛟龍都同意這個決定。
唯有我冷淡出聲:「躲得開這個,那下次呢?」
「沒了這個容遲,還會有下一個,還會有下下個!」
「族長,難道我們蛟龍一族,永遠都隻能抱頭鼠竄,被所有人欺辱也隻能咬著牙咽下來嗎?」
我的聲音很高,在場的所有蛟龍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把我們當成蝼蟻,把我們的幼龍拿去泡酒!但是我們不是蝼蟻!」
我眼角餘光看到不少生育過的蛟龍族人下意識攥緊了拳頭,痛苦得渾身顫抖。
族長深深地看著我,問我:「你想如何?」
我站在族群的最前面,冷聲喝道:「戰!」
「天不容我蛟龍一族!那我便與天鬥!」
不死不休!
6
眾族人散去,族長將我留了下來。
他五千歲,按理說應當是正值壯年,可他卻滿臉疲憊和不安。
「淼淼。」他出聲叫我,就連聲音都透露著蒼老。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讓你帶著族群冒險。」
「畢竟,我們的族群,實在是太弱小了。」
我站在族長面前,恭順地聽他的訓斥。
我以為族長想勸我Ṭú₈改變主意,抑或者直接掐滅我的想法。
可是我卻聽到族長蒼老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著:
「可我的私心想的是,我願與你一同迎戰!」
我猛地抬頭,對上族長疲憊的雙眼,他朝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明日我會讓人提前把幼龍安置在外面,想躲開的蛟龍我也會安排他們一同離開,你莫要怪他們。」
「別擔心,我已與六位長老商量過,我們會與你並肩作戰。」
我眼眶泛紅,強忍著淚水沒落下來,低聲應了句是。
我回到洞穴中修煉,直到天光乍亮。
我推門而出,看到空地上站滿了我的族人們,身子微頓。
有男有女,大家手裡都拿著兵器,或是對打或是練招,滿頭是汗。
空中有族人騰雲召雷,還有在湖中靜心吞吐修煉。
掃過青雲谷,我突然發現,族群裡幾乎全部蛟龍都留了下來。
有族人笑著朝我打招呼,我愣愣地問:「怎麼都留下來了?」
「明知這是一場必死局,你們怎麼都留下來了?」
我問了兩次,怎麼都留下來了。
為什麼你們都不走啊!
這次死了,可不會像上次一樣幸運的!
族人笑著回答:「死過一次了,不想再死得這麼憋屈。」
末了,他又撓撓頭加了一句:「我兒剛破殼,我不想他往後餘生也隻能靠東躲西藏活著。」
「戰吧。」他笑著說,「至少鼓起勇氣,為了家中幼崽,戰一次吧!」
我沒有反應過來,眼裡的淚珠便已湧出,打在我的手背上,火辣辣的。
「戰吧!」我重復了他的話,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族群內修煉的氣氛第一次如此濃厚。
濃厚到水霖滿臉餍足地扭著腰回來後,眉頭皺得緊緊的。
「這是在幹什麼啊?」水霖捂著鼻子,嫌棄族人們身上的汗水味,還隱約有些作嘔。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我,立即高聲問道:「淼淼,你是不是又鬧什麼毛病了,怎麼把谷裡搞成這麼烏煙瘴氣的。」
我沒理她,剛才翻看古書找到一個名為消靈陣的陣法,我想盡快研究一下。
水霖卻不樂意了,她大聲喊了兩句話,卻沒有一個族人上前來恭敬地回答她的問題。
水霖受不了這種被漠視的感覺。
她飛身過來,勢要奪過我手中的東西,被我猛地打開她的手。
水霖沒料到我會打她,眼淚說來就來,霎時間捂著自己的手背,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妹妹為何打我?這谷內的東西有什麼我看不得的?」
「你還敢對我動手,我們去族長那說理去!」
7
水霖嘟著嘴,拉著我要去找族長判理。
恰好看到族長拿著一盒東西從不遠處過來。
水霖自覺自己的靠山來了,瞪了我一眼,淚眼婆娑地迎上去。
可偏偏,族長並未在她身邊停留,也沒焦急地問她如何了,而是將手裡的小匣子遞到我手裡道:「這是三長老煉制的,對你提升修為極ƭú₊有幫助的丹藥,你快拿去服用。」
我打開盒子,看著裡面放置的閃閃發光的丹藥,點了點頭。
水霖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滿臉委屈。
往日這些專屬的丹藥,是水霖自出生來就獨有的特權。
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出去一日,她的特權就沒了!
「族長!」水霖的聲音分外尖銳,「我才是咱們蛟龍一族中最有望成龍的,為何要把我的資源分給她?」
「她長相不如我,資質不如我,就連修煉天賦也比我差,憑什麼能有這麼好的丹藥資源!」
水霖已經習慣了當受益者,突然發覺有人要分走自己的資源,終於還是慌了。
就連往日嬌柔大義的形象也沒有維護住。
族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聲問:「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蛟龍並不隻有你一條,而且你妹妹快要突破了,她吃點丹藥鞏固,又如何?」
水霖被族長的話堵住,氣得渾身發顫,卻隻能死死咬著唇,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她黯然神傷,委屈地離開,一步三回頭,卻沒有蛟龍多看她一眼,上前問候一句。
以前水霖是族群內的寵兒,幾乎可以說是眾星捧月也不為過。
不過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自從她踩著大家的屍身和容遲熱吻,蛟龍族的所有人族人都不再對她抱有任何好感,個個背後都恨她,唾棄她。
所以,不論她此時如何裝模作樣,也沒有人上去跟她搭話。
而我在水霖走後,將丹藥拿出來,自己吃了一粒,又點了幾個實力較強的族人,將丹藥分發了下去。
「淼淼!」族長大驚失色想要制止,被我攔住。
「族長,往後讓長老們不要耗費精血隻為我煉藥,水霖說得沒錯,我資質不好。」
我很清楚,我不論是修煉天賦,還是天資都比不上水霖的一根汗毛。
我是族群裡稀疏平常,十分普通的一條蛟龍。
修為長得慢,角也長得慢。
可能窮盡一生也無法化龍成仙。
「資源不要堆砌在我的身上,給大家也一起分一分吧。」
我看著青雲谷內正望向自己的族人們,迎著他們不解的目光道:
「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
資源傾注在族群裡的某個人身上時。
強者會越來越強,而弱者會越來越弱。
我不希望大家都將希望寄託給某條蛟龍。
我想要大家知道,所有的蛟龍,都有機會!
族長的胡須顫了顫,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
他被我說動了,自那日起,幾位長老就常駐煉丹房。
他們不再吝嗇心疼藥材,開始大批量煉制丹藥。
每個族人們都分到丹藥的那日,水霖坐不住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容遲引進了青雲谷!
8
彼時我剛剛畫完陣法的最後一筆。
一抬頭,就看見了空中白衣飄飄,滿臉慈悲的容遲仙君。
我沒由來地渾身打了個顫,那是刻在骨子裡對他的滔天恨意!
就是這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的慈悲仙君,在談笑間,用最殘忍的手段,要了我們全族人的命!
我恨得牙床都在顫抖著,或許是我的視線太直白,容遲垂眸看見了我。
他一伸手,我便不受控制地朝他飛過去,被他緊緊地抓在手心中,呼吸困難。
「小東西,知不知道那條狡猾的白蛟在哪?」
我知道他在問水霖,趕忙點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她,是我姐姐。」
容遲挑眉,目光如炬,似是穿透我的人身看向我的原形。
末了,他松開手,有些嫌惡地擦了擦自己的掌心:「一母同胞,你姐姐長得如此好看,你卻長成這種醜樣,也真是難得。」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紅腫,沉默著聽容遲的貶低。
青雲谷內,不知是誰發現了空中的情況,不斷地有族人走出來,大家都自覺地站在了空地上,仰著頭死死盯著容遲看。
容遲挑眉問:「他們在做什麼?」
我低眉順眼地答:「我們見到仙人激動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