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冷眼與他相望。
「我這一隻,叫作『跗骨之毒』。那一隻給人生機,這一隻奪人生機,你現在感受不到它,往後時間久了,它會腐蝕你的神魂,瓦解你的軀體,讓你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凡人如蝼蟻。
可蝼蟻咬人,也是會疼的
紫色的雷劫蓄勢待發,周圍人越聚越多,謝長瀛看了我半晌,眸底的紅不知何時褪盡了,他嗓音清冷:「你恨我。」
我咳嗽了一聲,虛弱地靠著牆,聞言冷笑,「你知道就好。」
巨大的響雷劈下,他沒能再多說什麼,專心渡雷劫去了。
許久過後,雲開霧散,天光乍泄。
修仙界盛傳,青雲宗又有一人成功飛升,紛紛來道喜。
無人注意,那劫雷劈出的焦土殘垣間,有人黯然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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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魂魄卻並未消散。
我看到,我那掩埋在廢墟底下的一小匣子桐花,紛紛飄到了我身周,化作流光,修補著我殘破的軀體。
眼前一黑,再睜眼時,我又回到了自己身體裡,竟然復活了。
不僅如此,我還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天界輕鸞上神,鳳族帝姬,諸天萬界最尊貴的神女。
乖戾嬌縱,囂張跋扈,兇猛好鬥,為非作歹的小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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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修為並沒有立刻恢復,還是凡人的身軀。
我撫著心口愈合的傷口,罵罵咧咧:「誰給本帝姬安排的虐身虐心的劇情,等我找出來扔十八層煉獄裡烤到嘎嘣脆!」
我依稀記得,我他媽壓根不是來歷情劫的。
我天賦高,順風順水修成了上神,然後陷入了瓶頸期,我尋思著應該是自己經歷太少,便封印了記憶修為到下界歷練,期望早日涅槃成真神。
莫名其妙卷進了一場苦情戲。
這仇我記下了,誰讓天界的小鳳凰向來睚眦必報胡作非為?
我把青霜劍從廢墟裡扒拉出來,歪了歪頭,「喂,你也是桐花化成的嗎?」
黯然失色的長劍握在掌心,好久沒有反應。
看來不是。
原來不是啊……
它隻是打抱不平而已,真是把正直善良的神劍。
恢復了記憶,我仍然不清楚桐花是什麼,是誰的手筆。
沒關系,有謎題自然有謎底,我早晚會知道的。
我用神識探查這副身體,靈根被挖,毫無天賦。
也沒關系,下界之人隻知道用靈根儲存靈力,拘泥於此,其實任何地方都可以儲存靈氣,關鍵是要感悟五行天常,溝通天地。
我把長劍歸入劍鞘,廣袖隨風蕩起,看一眼青雲宗,「再見哦……」再次見面我指定把這破地方拆了。
我拿出那艘小靈舟,瞬息之間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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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年後。
我把修仙界最後一個魔修踩在腳下,長劍橫在他脖子邊:「說,還有別的魔修沒?」
剛搗毀完他們的老巢,我渾身是血,卻極度興奮,越戰越勇。劍下的魔修瑟瑟發抖,「沒有了沒有了,小祖宗,我給你帶路,你總該放我一馬吧?」
我一劍挑破他喉嚨,「想得美呢!」
魔修脖子流著血,臨死前不甘心地怒罵:「你怎麼不講道理?」
我擦幹淨劍,聞言無辜地眨眨眼睛,「我什麼時候成了講道理的人呀?」
境界又隱隱有松動,我熟練地壓下去,這兩百年我瘋狂修煉,修的是上界的功法,加上兇猛好鬥的本性,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飛速成長,隻差一點就可以飛升。
我一直壓著境界,小本本上記的仇還沒報完,不急著離開這方小世界。
滅了當年圍攻楚家的魔修,我蹭上了前往青雲宗的靈船。
青雲宗如今可了不得,連續出了兩個飛升上界的大能,現在是修仙界第一大宗門,甩其他宗門一大截,人人都向往能擠進去,哪怕當個灑掃雜役也能光宗耀祖。
現在是青雲宗的招新大會,四面八方的人趕過去,我用了易容的法器,混在其中並不起眼。
耳邊聽著他們討論那個聲名鵲起的天才,是個散修,對魔修深惡痛絕,追著誅殺,卻沒人見過他真容,甚至不知其名姓。
我悠闲地晃著腳聽他們贊嘆不已,有人見我貌美,湊上來與我攀談,問我:「你也是來參選外門弟子的嗎?」
我搖搖頭:「不是。」
我是來拆了它的。
俯瞰靈船底下青雲山脈,我笑得越來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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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選的人需要統一測靈根,廣場之上人山人海,與我攀談的人帶我擠上前去,她手放在測靈石上,石頭發出一陣紅光,單系火靈根。
她被長老們圍著一通搶,輪到我時,他們期待地看著我,因為我是和她一起過來的。
我手放在石頭上,老半天了,石頭毫無反應。
長老們失望又嫌棄,四周眾人哄笑,「沒有靈根哈哈哈哈。」
來參選的,最差也是五靈根,沒有靈根食物鏈底層,到哪都受人恥笑。
我也笑。
拿起測靈石,直接捏成了齑粉。
這回他們不笑了。
我依舊笑盈盈,語氣歡快:「為什麼不笑了呀?是笑不出來了嗎?」
長老們滿眼震驚,警惕地圍上來,掌門也來了:「你是何人?」
測靈石堅硬無比,一般人可捏不碎。
我拿走易容法器,一張比過去美上無數分,眉眼卻一如當初的臉露出來,拍拍手上的灰,盯著掌門的眼睛,「連我都不認得了,你該不會是老糊塗了吧?」
掌門大驚失色:「楚輕鸞!」
「你不是死了嗎?」
「沒死呢,讓你失望了。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的話,你就自己把眼睛挖了吧。」
我一步一步,走上高臺,身邊一群長老圍著我,卻不敢貿然上前。
站在高處,我看著低下烏泱泱的人群,我知道他們很好奇,決定滿足他們八卦的心,一抬手將掌門抓過來,直接搜魂將他的記憶展示出來。
長老們急了,但他們壓根靠近不了我。
青雲宗最熱鬧的時候,掌門記憶裡那些腌臜齷齪事也展露無遺,除了奪我靈根法寶,坑害世家之外,他們還幹了許多欺男霸女,滅門奪寶的勾當。
果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貨色。
眾人哗然。
一天不到,青雲宗名聲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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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新大會被我攪得一塌糊塗,掌門的靈根被我挖掉成了廢人,長老們也全被我打趴下,我闲著無聊,開始一座峰頭一座峰頭地拆,曾經的修仙界第一大宗被我拆得破破爛爛,弟子們紛紛逃走。
掌門快崩潰了,毫無尊嚴地跪在地上求我:「小祖宗,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坐在他的寶座上,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終於道出了來意:「我就是想要折騰折騰你們玩兒……」
成功看到他更崩潰了。
我饒有興致盯著他痛苦的臉色,末了,撐著腦袋認真地說:「我想要,之前楚家獻給你們的傳家寶。」
「把它還給我。」我說。
掌門愣住了,掙扎了好久,猶豫不決。
我不耐煩地跺跺腳,「怎麼,本來就是我家的東西,你想賴著不給嗎?」
不遠處,青雲宗主峰崩塌的聲音轟隆隆傳來。
掌門崩潰大哭,「我宗的基業啊……」
他終於不敢磨蹭了,把那個小箱子找出來,戰戰兢兢獻給我:「我宗至今沒人打開過……」
他話沒說完,我神識往上面一掃,順手就打開了。
裡面,是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應該是這方小世界的命書,決定整個小世界的氣運,被箱子封存著,不知為何到了楚家手裡。
合著這世間珍貴至極的東西,全在人間平平無奇的楚家手裡,或者說,在我手裡。
掌門眼裡這是一本空白的書,他張著嘴巴,震撼不已,「這,這是……?」
「不關你事。」我抹除他這段記憶,嫌棄地把他踢走。
本世界的人不能查看命書,所謂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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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書都破破爛爛的,可見這方小世界氣運不咋地。
青雲宗靠我家這個傳家寶的箱子氣運變好,一路壯大成第一大宗門。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如今被我一番折騰,算是回到原本的位置了。
掌門那個糟老頭,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於是我放開了壓制,任自己突破境界,雷劫將至。
等劫雲的時候,我偶然看到了當初負責給我送東西的雜役,我一鞭子抽斷他面前的路,雜役差點掉下懸崖。
看到我,他驚懼萬分,腳軟跪在地下連聲求饒。
我挑眉,「你怕什麼?我又不濫殺。」
他依舊連聲求饒。
我隨手踢了顆石子到他腳邊,「這顆石子可是被本座親自踢到你面前的,多麼珍貴,拿來換你錦囊裡那片龍鱗,便宜你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長劍架在他脖子上,「怎麼,你不想換嗎?」
他立馬哆哆嗦嗦把龍鱗掏出來獻給我,我接了鱗片,垂眸問他:「如今你還會覺得,凡人如蝼蟻嗎?」
一直畏懼不已的雜役,諂媚的臉色滯住了,難得露出了幾分真情實感,苦笑著回:「不管何時,沒有實力就是蝼蟻,這本就是個強者為尊、恃強凌弱的世界。」
一個雜役,對修士來說卑微至極,對凡人來說仙高不可攀,能比旁人更感受到這世間的捧高踩低。
上方天空黑雲壓過來,悶雷從遠處響起。
涼風嘯狂。
我收回劍,青霜劍身抖落滿目寒芒。
「你覺得世道如此,不得不從,可我偏偏不喜歡屈從。」
一聲驚雷噼啪作響自天邊衝過來。
我抬腳將他踢開,聲音隱沒在驚雷裡。
「所以,我不認這世道。」
「我不喜歡恃強凌弱才能生存的世界,我喜歡善良、正直、溫柔就能生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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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劫來得轟轟烈烈,劈到我身上時卻稀稀拉拉,相當敷衍,和柳清婳、謝長瀛渡劫時要把他們往死裡劈的架勢全然相反,我還沒咂摸出點凝重來它就沒了。
好明顯的區別對待。
底下一眾人估計還在傻眼中,我飛升到上界,施施然捧著那箱子打算進去。
箱子裡的命書找到機會「嗖」地逃跑,分開的書頁當作腿撲騰撲騰,跑得還挺快的。
我一招手,它就被迫飛回了我手裡。
我似笑非笑看著它,「呦,這年頭連命書都能成精了?」
命書逃跑失敗,「哇」地哭了,抱著我的手討饒:「嗚嗚嗚,我,我害怕!」
「怕什麼?」
「我,我才發現您是輕鸞帝姬,帝姬在我的世界受了這麼多苦,我死定了,死定啦!」
我戳一下它的封面,「別哭了,本來就破,再哭你就散架了。」
慫包命書立馬閉嘴了,珍惜地查看自己的書頁。
上界管理著許多小世界,這些小世界分屬不同的司命主管,每個小世界都有專門的命書,相當於司命的法器,是司命原來規劃小世界發展的工具。
這估計是第一本生了靈智的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