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時候,我因為沒爹,被人叫雜種。
及笄後因不想給混子當童養媳,我爬上了簫肅遠的床,被人叫狐媚子。
後來逃出蕭府淪落街頭,被人叫臭要飯的。
再後來我成了沈城最大的富商,誰見了我也都得恭敬地叫一聲蘇老板。
1
我還沒出生就沒了爹,出生時沒了娘,是和娘在同一個院子裡伺候的王媽媽收養了我。
我娘本來是蕭老爺的通房丫鬟,卻和老爺院子的看門護衛苟合。
得知我的存在後,我爹畏罪潛逃了,我娘本來也要被浸豬籠的,是蕭老夫人心善,準許她生了我再自盡。
我有名字,是我娘臨終前起的,叫小鳥,但沒人叫我的名字,他們都叫我雜種。
我在蕭府裡長大,吃的是主人們的殘羹剩飯,穿的是奴才們穿爛的衣裳。
王媽媽收養了我,卻不全是出於善意。
他有一個兒子,叫柳哥兒。
我剛出生時,他已經十五歲,整日流連在煙柳之地。
王媽媽收養我,是為了把我當作他的童養媳。
十歲那年,王媽媽ŧü₊染了風寒,我去她家照顧她,正熬藥時,突然有一個人從背後抱著我,叫我「乖乖兒」,是柳哥兒。
我極力掙脫開,他卻更加強硬地捏住我的臉,一張臉靠得極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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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聞到他嘴裡令人作嘔的味道,但我不敢反抗,隻能低眉順眼地叫他「柳哥哥」。
好在那時我尚小,王媽媽說過,即使再心急,也得等我及笄才行。
2
於是,在我即將及笄這一年的上元節,我爬上了蕭府大公子簫肅遠的床。
第二日簫肅遠醒來時,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和滿身曖昧痕跡的我,目光深沉。
我溫順地坐在床邊說:「一切但聽大公子安排。」
從此,我便成了簫肅遠的通房。
對我的稱呼,也從小雜種變成狐媚子,變成了「和她娘一樣的下作東西」。
我不在乎,我隻知道自己躲過一劫。
王媽媽來找我,冷笑著說我好手段,罵我白眼狼。
柳哥兒跟在她旁邊,陰惻惻地補充:「小雜種,你不會真以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能高枕無憂了吧?等主子厭棄了你,我看你怎麼辦。」
我不在乎,我不需要長久地寵愛。
簫肅遠院子裡的管事ťũ²申婆婆為我安排了一間廂房,這間廂房離簫肅遠的寢居很遠。
申婆婆是蕭夫人的陪嫁丫鬟,因為簫肅遠常年不在府內,因此兼職打理簫肅遠的院子。
臨走時,申婆婆點撥了我一句。
她原話是說:「簫肅遠院子裡沒有個可心人兒,他既然親口留了你,你便要好生服侍,切不可生出二心。當初是夫人心善,才留住了你,你可莫要教夫人心寒。」
我很受教。
簫肅遠是地方官,常年在地方治理行政,隻在每年除夕夜趕回蕭府,等過了正月便立即動身返回。
所以留在京城這一月,每日總是大小應酬不斷。
因此除去上元節那一日,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當然,我也沒有再主動去過他的院子。
等過了正月,簫肅遠離京的時間便定下來了。
離京前一日,我到簫肅遠的書房遞了一碗如意元宵,到了晚上簫肅遠就進了我的院子。
我很感激他這樣照拂我,因此床上愈加賣力地討好他。
3
第二日,我將親手繡的祈福香包系在簫肅遠腰帶上,他默許了我僭越的行為。
因為簫肅遠臨走前進了我的屋子,又帶上我制作的荷包,因此申婆婆拿捏不準簫肅遠對我的想法,便讓我留在簫肅遠院子裡做個灑掃的丫鬟,等著簫肅遠回來。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半年,卻突然聽說簫肅遠要回來了。
原來簫肅遠管理的那座城,近年來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更兼之政通人和,好幾項朝廷的重要改革具在此處試行。
因此今年年中,監察御史上書奏表對簫肅遠好一番誇獎。
聖上見了,龍心大悅,一提筆,將簫肅遠的官階提了一品,不僅如此,還調任回京,代管戶部侍郎一職。
消息傳到蕭府,闔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下人們也覺得與有榮焉,滿面紅光地為簫肅遠回府準備著。
於是我這個「雜種」「狐媚子」也漸漸成為下人們闲話的對象,他們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連柳哥兒也趁人少悄悄溜進院子裡找到我,不無嘲諷地開口:「聽說大公子此次回京,還帶了一名女子一起。乖乖兒,若是你被大公子拋棄了,還可以來找柳哥哥。」
我看著他說完,便面無表情地大喊著,有人私闖簫肅遠的院子了。
他被護衛捉住,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4
簫肅遠回府那日,闔府上下俱都站在門口迎接。
我身份低微,與各個院子裡的下人站在一Ţũₛ處,見他目光逡巡一會兒終於看向我,便立刻扯出一個極大的笑容來。
原先簫肅遠院子裡的僕從很少,因之後要在府中長居,便添置了一批丫鬟。
蕭夫人還特意挑選了兩個貌美女子巧煙、翠煙作為通房,她們的房間與我挨在一起。
那個被簫肅遠帶來的女子卻沒有進府,原來隻是受好友之託,帶其入京省親。
簫肅遠回京前半個月,都不曾到我們三個通房的院子裡留宿。
直到這日,老夫人生辰宴,簫肅遠喝多了酒,被下人引著帶到了這裡。
這一晚,他宿在巧煙的屋子裡。
第二日再見時,巧煙神採奕奕,拖著酸痛的身體去老夫人院子裡謝恩。
接著又過了五日,簫肅遠再次來時,宿在翠煙的屋子裡。
又過了十日,簫肅遠終於進了我的房間。
下人提前來報了信,我連忙沐浴化妝,他踏進我房門之時,我已經在門邊恭候多時了。
簫肅遠進來後不發一言坐到床邊,我跪著彎下腰替他脫了鞋襪,又直起身子替他解上衣繁復的紐扣。
我能感受到他炙熱的眼光一直在我身上遊離。
終於,我替他解下所有紐扣,他一伸手,將我撈上床。
第二日我醒時,發現簫肅遠已醒來,此時正坐在床邊的軟榻上看書。
見我醒了,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鳥。」我如實答了。
「有何寓意?」
「娘親希望我像小鳥一樣自由自在。」
5
丫鬟端上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是避子湯。
這藥極苦,但我喝下時,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簫肅遠早上離開了,他的賞賜下午送過來了,除了一隻翡翠的步搖和賞銀,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鬟,叫小雲。
晚上我吃飯時,申婆婆也帶著老夫人的賞賜過來:一套瑪瑙頭面和二十兩紋銀。
對一個通房丫鬟這樣,我實在有些惶恐,便跟著申婆婆去老夫人院子裡謝賞。
老夫人並沒有露面,我在門外磕了三個頭才離去。
巧煙和翠煙雖先比我承歡,卻沒得到這樣的待遇。因此對我很是不滿。
脾氣急的翠煙好幾次在我吃飯時,過來冷嘲熱諷,還直接吩咐小雲做事。
小雲雖明面上是我的丫鬟,但其實這院子裡的三位,她都要伺候。
她好幾次明裡暗裡向我訴苦,要我拿出主子的硬氣來,我隻當不理。
等到了八月,天氣熱起來,王公貴族便不愛動彈,每日裡隻躲在府中享清涼。
簫肅遠在後院待的時間也就更多了。
一月以來,他在後院宿了十多日,其中有一半都宿在我這裡。
因晚上被他折騰的狠了,白日裡我便很是懶怠,晚飯吃得也少。
偶爾碰上些開胃的酸果,勉強能多吃一點。
這消息傳進申婆婆耳朵裡,她立即帶了大夫來替我把脈,證實我沒有懷孕,她的臉色才緩和許多。
大夫走後,申婆婆教了我規矩:「簫肅遠未娶妻之前,後院女子不可生育。」
我俯首稱是。
卻不想申婆婆打壓我的話入了翠煙的耳,她竟起了歪心思。
每次承歡之後,偷偷吐掉避子湯,兩月之後,竟真叫她懷上了。
6
蕭夫人懷孕四次,卻隻誕下一子一女,全因年輕時後院宅鬥,被奸人所害,小產兩次。
因此,蕭夫人極不願意墮胎。
即使當初處置我娘時,也答應等她生下我再死。
翠煙這一次铤而走險,隻怕是想用一個孩子博一個未來。
簫肅遠今年二十有二,京中像這個年紀的男子,家中少說也有個一子半子的。
隻是簫肅遠之前都在外地做官,別說生孩子,連婚事都沒訂一樁。
老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果然震怒,卻不忍心殺掉這個小孩,便越發嚴格地看管我與巧煙。
老夫人開始相看京中的適齡女子為簫肅遠指婚,挑來比去選中太史令之女李婼青。
請期之後,婚期定在次年二月廿二。
當晚,簫肅遠宿在我的院子裡。
第二日早晨起床時,我跪在他枕邊,等他睜開眼,向他求了一道恩典。
我希望能請個夫子教我習字。
他大為不解,我便小心翼翼地解釋道:「請公子贖罪,我悄悄託人打聽了未來大夫人的脾性。聽他們說大夫人滿腹才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奴婢怕公子嫌奴婢粗鄙,因此也想請個夫子教奴婢識字。奴婢自長大以來,第一次在公子這裡獲得溫暖,因此希望能借此延續公子對我的厚愛。」
簫肅遠既不應允,也不拒絕,隻是一雙眼睛沉沉地看向我。
三日後,簫肅遠又進了我的屋子,他與我耳鬢廝磨:「能不能請來夫子教你識字,便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等到第二日下午,便有一位女夫子搬了進來,住進翠煙的屋子。
翠煙因為懷孕,被申婆婆接到老夫人的院子裡養胎了,這屋子便空出來。
從此,我便跟著夫子識字。
7
夫子定了目標,每日學十字,每五天考校我一次。
我認字認得極快,夫子一開始每日教我十字,後面便每日教我二十字。
三個月後,我已認識將千餘字。
雖然認字認得快,我寫的字卻極醜。
練了三個月,我每日練習都在一個時辰以上,寫出來的字還是不堪入目。
上元節時,簫肅遠來我屋子裡時我正在練字,他見了我的字,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大笑,連眼淚也差點笑出來。
「你這符畫得挺好,我看掛在門上,可以驅邪,便是再兇惡的鬼,見了你這字,隻怕也要以為是位高人居住於此,嚇得落荒而逃。」
我羞臊地奪回那張紙,臉紅得像猴子的屁股,想反駁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卻不想簫肅遠將我帶到書案前,把我圈在懷裡,他的手包住我的手,竟一筆一畫地帶著我在紙上遊走。
他耐心地教我每個字的筆畫結構,如何勾連,如何排版,何處要重,何處要輕。
簫肅遠身上帶著香,那香燻得我的臉更紅了。
等過了正月,離簫肅遠的婚期就近了。
闔府上下為了下旬的大喜日子忙活著,簫肅遠也整日參加京中子弟的聚會,也有一些地方上的好友聽聞他大婚,特意來尋他的。
因此整個二月,我沒見過他一面。
8
迎親那日,我和巧煙也跟著下人們一起觀禮,聽申婆婆喜洋洋地唱.
「一拜天地,天長地久;二拜高堂,四季安康;夫妻對拜,百年恩愛。」
等拜完堂,我和巧煙被安排到新娘子的房間裡陪著她。
我嘴笨,不敢多說,新娘子大概害羞,話也少。
三個人裡全靠巧煙活躍氣氛。
等到了晚上,前邊的宴席結束了,一群人擁著新郎官往這邊走。
我和巧煙退到後面,看他們鬧洞房。
約莫鬧了半個時辰,申婆婆起個話頭離開了,剩下的人也很快退去。
我和巧煙結伴,回去的路上,我聽見她帶著無限羨慕地感慨:「小鳥,你說,我下輩子可以像這樣結一次婚嗎?」
巧煙和我不一樣,她是被家人賣進蕭府的,老夫人看她長得好看,留在身邊調教,就等時機成熟,塞入簫肅遠的院子。
我想,若是她不被賣進來,其實是有機會和一個普通男子成婚,三書六禮,明媒正娶,一個步驟也不少地迎她進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和丫鬟們躲在一處,羨慕別人的婚禮。
我不知道該怎麼搭話,便沉默著與她並行。
9
大婚第二日,我和巧煙去向大夫人請安、敬茶。
她很大方地賞了我和巧煙每人十兩銀子,我們跪下謝賞,正巧丫鬟通報翠煙也來了,大夫人也沒叫我們起身,抬手讓那丫鬟帶翠煙進來。
算來,翠煙的肚子已有五個多月了。
她進來時,我用眼光瞥到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因行走不便,另有一個丫鬟攙著她進來。
見了大夫人,她沒跪,仗著自己有了身子,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子,便當行過禮了。
我以為大夫人會當場訓斥她立些規矩,卻不料她笑盈盈地讓人為翠煙設了座,並且很和善地問了些安胎的事宜。
等大夫人想起我和巧煙時,我們已經跪了半個時辰。
等回到屋子裡,小雲為我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