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著屏幕我都能聽出夏晚林的哽咽,他一貫彎笑的眼肯定紅得厲害:「你難道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光、這些快樂,不足以留住你嗎?」
「小蘑菇,對不起。」
我掛斷了電話,心痛如絞。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或許最初就不該開始。
是我欠他的。
10
夢裡的紙頁越逼越近,我不得不按照上面的內容去做。
找到白慄上班的地方,我面無表情地舉起「白慄小三」的牌子。
由於白慄人畜無害的形象深入人心,她的同事紛紛安慰起她來,指責我是個精神病。
保安很快就把我帶走了,我懶得掙扎。
跟蹤莊延也簡單得很,我蹲在他家樓下草叢裡玩連連看,除了被咬一腿的蚊子包之外,還算輕松。
直到周軒來問我和夏晚林什麼情況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他了。
我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醒過來:「他怎麼了?」
周軒不僅是我朋友,和夏晚林交情也不錯。
當初我去的那家酒吧就是他介紹的。
周軒:「你還不知道?快去醫院看看他吧,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因為胃出血住院了。」
Advertisement
我眼皮重重一跳,強行鎮定:「他的胃病不是早就好很多了嗎?」
「是啊,誰知道這祖宗折騰自己幹嘛,出去談生意來者不拒,遞什麼喝什麼,胃可不遭罪嘛!」
真是個笨蛋。
我眼睛酸澀,問周軒要了地址,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去了醫院。
我就在外面偷偷看一眼,應該沒關系吧?
趁著護士進去換吊瓶的功夫,我趴在窗邊探頭望進去。
夏晚林臉色蒼白,下巴更尖了些,病態脆弱得像樽玻璃雕塑。
他揮揮手:「不吃,聞著惡心。」
護士耐心勸他:「夏先生,您已經快一天沒進食了,這樣對病情恢復不好。」
夏晚林幹脆將眼一閉,護士根本拿他沒辦法。
嘖,我拳頭緊了又緊。
他爸媽呢,自己心愛的小兒子生病了也不來看看,工作有這麼忙嗎?
還有他哥,好歹派個助理過來監督監督吧,夏晚林這樣下去怎麼會好呢?
十分鍾後,我還是走了進去。
夏晚林睜開眼,並不怎麼意外的樣子。
「幹嘛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啊。」我猶豫了會,坐到凳子上,「周軒說你都第三次復發了,以後別再碰酒了。」
夏晚林濃密的睫毛一掀,清泠泠的眼望來:「這些事不勞柳小姐掛心。」
「你把東西吃了我就走。」
夏晚林端起桌上的粥,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麼幹脆,這麼不想見到我。
我苦澀地點點頭:「好好照顧自己。」
在我將要走出病房時,夏晚林叫住了我,我回頭,眼中的期待幾乎抑制不住,他冷靜地說:「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忍著哭腔嗯了一聲,也不管他聽沒聽見,匆匆跑了。
11
任務的難度逐漸升高,也越來越往我的臨界點逼近。
這一次,我居然要給莊延下藥。
一想起那個畫面,我衝去衛生間吐了許久。
頭疼襲來,我躺在床上不動,這太惡心了。
一連幾天我都隻是尾隨著莊延,不肯下手。神秘力量似乎也察覺到我在消極抵抗,施壓漸重。
我被痛暈過去之後就來到了夢中。
紙頁已經覆上了我的口鼻,像是要讓我窒息而亡。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
積鬱數年的憤怒再也壓不住,我恨極了這個想要操控我人生的東西,憑什麼逼著我走入深淵!
我用力掰扯著身上黏糊的紙條,哪怕指甲翻裂流血。
胳膊和臉頰都被劃破,火辣的痛覺反而讓我清醒堅定,今天就算是魚死網破,我也絕不低頭。
我的掙扎好像激怒了它,白花花的紙再次湧來,將我裹在其中,連氧氣都要擠掉。
我冷笑,伸手想要去撕時,鮮血滴落,手邊那頁紙好像瑟縮了一下。
怕血?
我奮力將傷口懟上畫著線條的地方,白紙被血漬汙染,那塊地方竟慢慢地消失了。
我大喜過望,忍著劇痛抹上一頁又一頁,手肉翻白時,最後一頁困住我的紙消失了。
我從夢中醒來。
我手上和臉上的傷痕通通消失不見了。
我顫抖著翻出那張照片,點火燒了。
沒事。
家裡還有些莊延送的東西,我一股腦地將它們翻出來,能燒的燒,不能燒的都丟到了垃圾桶裡。
還是沒事。
這一周我都沒有跟蹤莊延和白慄,沒有再做夢,也沒有了疼痛。
我相信這一次是真正擺脫了。
12
叮——
周軒又給我發消息了。
我深吸了口氣,這才打開微信。
他說夏晚林最近被「看管」起來了,沒再碰酒。就是人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不喜歡出來見人了。
我勉強提起勁,回了個謝謝過去。
要是夏晚林能真的忘記我也好,我反而為他高興,但他顯然還沒放下。
我默默地關注著夏晚林每天的行程,卻不敢再貿然靠近。
今天他換了條風格很不一樣的領帶,不過也很襯他。
下雨天他的心情總是不好,不知道現在在幹什麼呢?
這次下班居然沒有直接回家,去花店了,買的康乃馨,應該是送給他媽媽的。
門口這隻橘貓又胖了一些,想來是夏晚林每次路過都喂它一塊火腿的緣故。
……
夏晚林要相親了。
知道這件事時,我漫無目的地坐著公交消磨時間,忽然感到一陣空茫。
我們之間真的有緣無分嗎?
我本以為我能大度平靜地祝福他,可真到了這個時候,我反而如鲠在喉。
最後等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停在了盛宏的樓下。
來都來了……
我咬牙進去,還是那個熟悉的前臺小姐。
「抱歉,夏總最近預約滿了,暫時不見客。」她歉意地對我笑了笑,隨即低頭猛敲鍵盤,不敢看我。
我自然知道這是誰的意思。
那我坐大廳等總行了吧。
一天不見我那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
我還是想試試,把話說開,今後怎麼樣全看夏晚林的意思。
他要是拒絕,那我就不再糾纏。
我抱著筆記本邊加班邊注意夏晚林的蹤跡,不知不覺就天黑了。
終於,有一小群人從電梯出來了,興致勃勃地像是要出去聚會。
我一眼就看見被簇在中間的夏晚林,忙站起來高聲喊道:「晚林,能過來一下嗎,我有話對你說!」
一位笑呵呵的大叔說:「夏總有事?那我們先去,您稍後……」
「不用。」夏晚林那張漂亮的臉上無甚表情,像對待陌生人一般,隻瞥了我一眼,「我不認識。」
我呼吸一窒,心髒仿佛被大手攥住。
很快他們便走了,空蕩蕩亮堂堂的廳堂裡隻剩我一個人傻站著。
「好吧,我知道了。」我苦笑兩聲,慢慢將東西都收拾好。
往路上走準備打車時,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迎面走來。
酒氣濃重,我皺著眉就要繞路走,哪曉得被他攔住了:「你這是……什麼表情,哼。」
他笑得猥瑣,還想上來抓我的手臂:「裝什麼裝,你們這些女人,就知道嫌貧愛富!」
我用包用力拍開他的手,拔腿就跑,奈何腳上這雙高跟鞋限制發揮,我反而崴了腳。
我匆匆忙忙拿著手機, 還沒解鎖就被他一腳踢開,醉漢油膩膩的手摸上我的臉:「跑, 我讓你跑……」
「救命!」我大聲尖叫,希望附近能有人來幫幫我。
醉漢被我激怒,舉起手就想扇下來。
我驚慌閉眼, 然而那一掌還沒落下來,他就被人一腳踢開了。
是夏晚林。
他扶起我,言簡意赅:「先報警。」
我擦幹淚,瘸著腿過去撿手機。
「碰她哪了?」夏晚林聲音因怒意而暗啞, 他幾拳下去, 醉漢被打得連連求饒。
「是不是這隻髒手?」
醉漢哀嚎:「啊——我的手, 殺人啦!」
「晚林,夠了,把他交給警察吧。」我拍拍他肩頭,害怕他下重手鬧出人命。
他眯著眼站定, 隨後又補了一腳,醉漢被嚇得尿了一褲兜。
我們一塊去警局錄完口供出來, 已是凌晨三點。
夏晚林不讓我下地走路,背著我到診所買藥。
我趴在他寬厚的背上, 眼眶熱得很:「你怎麼回來了?」
「你說呢?」夏晚林頭也不回, 「這些天你都待到晚上才回去, 你不怕,我怕。」
我一怔:「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會知道,你不是不想見我才躲起來的嗎?」
難道他每天都暗地裡看著我?
「我要是不想見你, 你連盛宏都進不來。」夏晚林氣笑了,「剛剛我就隻是買包煙的功夫,你就差點出事了。」
我低下去嗅了嗅,小聲道:「也沒煙味呀。」
從來都是我跟莊延說晚安,他卻沒回復過。
「小晚」「你還在生我的氣嘛?」我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語氣惆悵,「也是,你都要和別的女人相親了。」
「誰告訴你我要相親了?」
我傻住了:「周軒……」
好你個周軒,原來是詐我呢!
既然這樣,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將神秘力量的事告訴了夏晚林, 隻不過略去了我被折磨的細節。
夏晚林聽完之後沉默許久,我有些忐忑, 他不會覺得我有臆想症或者精神病吧?
「姐姐, 辛苦了。」他聲音柔得像水一樣,「原來你不是真的喜歡莊延, 我很高興。」
「當然,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啊。」
「可莊延對你好像還有意思。」
「不用擔心。」我勾勾嘴角,「我找過白慄了,在她面前放了狠話挑釁, 把她氣得不行, 她已經逼著莊延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夏晚林笑眼彎彎:「姐姐,你有時候真的很像小狐狸,從小就像。」
我將他摟得更緊,月光灑在我們身上, 拉出長長的、親密相融的影子。
我慶幸他給了我無條件的信任和重新開始的機會。
晚風不停歇,吹伴河邊柳。
小王子最終選擇了他的玫瑰花,小蘑菇也等到了他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