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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報答平生未展眉 3925 2024-12-31 15: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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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才輕輕「嗯」了一聲,伸手將我攬入懷中,默了許久,才出口一句:「我隻是不高興,最好的東西應該隻屬於你。」


    我彎著唇笑,卻被他沒頭沒腦的這句話說得落出淚來,我說:「沒關系的。你知我自卑毀容,就為我作皎梨妝,上京無人再敢笑我貌醜。你知我眼盲不可視物,便時時做我的眼睛。這樣好的你都在我身邊了,我又有什麼不滿足呢?」


    「丹雀。我ƭů⁻有愧。」


    「郎君何愧?」


    他沒繼續說下去,隻是摟緊了一些我。


    我纏了一些他的長發在指尖把玩。


    「她們為什麼要叫這個妝為『皎梨妝』呢?」


    裴琅輕笑道:「莫非是覺得夫人清麗動人,如同皎梨初綻模樣?」


    梨花吹落滿頭雪,與君共白首。


    我搖頭,我說:「這妝是叫我們長長久久、與共白首。」


    倘若世上所有事情都和期望一樣美,那便好了。


    下了初雪的時候,我和裴琅成親了。


    裴府隻剩下他伶仃,他也不願意邀那些權貴,他為我置辦下如山嫁妝、十裡紅妝,能見證這場婚禮的也隻有純白的雪。


    誰唱一拜天地,拜這千裡江山飛雪。


    誰喊二拜高堂,拜這空蕩無人桌案。


    三是夫妻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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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捏著紅綢這一端,紅蓋頭掩映下難得的緊張,我這樣喜歡你,一拜下去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好多好多年,一直陪你到白發叢生、垂垂老矣。


    我猜裴琅也在輕顫,紅綢兩端並不隻有我在緊張。


    我尚且還沒彎腰下去對拜。緊閉的堂門被哐的一聲踹開,冷風裹著雪突然灌入,嫁衣為了圖好看並不大遮寒,我陡然一冷。


    「朝廷辦案,爾等禁動!」


    我置若罔聞,順著那一聲「三拜天地」的尾音彎腰,裴琅也沒停,風雪吹滾,我和裴琅在官兵環繞下拜了天地,如此而成夫妻。


    裴琅牽住我袖子下的手,為我擋住一方風雪。我是摸清了他的脾氣的,他有時越氣怒,面上就越平靜。


    我聽見兩邊退讓的腳步聲,有人踱步而出:「裴家主,成婚大事,多年同僚,多年故交,怎麼不給我下一張請帖呢。倒是冷冷清清的。」


    明月臣。


    是明月臣的聲音。


    我一聽這聲音,就止不住地害怕輕顫,我咬住舌尖,低著頭抑制自己逃離的欲望。


    裴琅在我手心輕輕一攥,我心神便大定。


    裴琅冷笑回擊:「若是哪日明都督與平樂郡主大婚,裴某也該領兵上門,砸了門口的石獅子再進門。」


    他平靜地說:「滾出去。」


    明月臣被下了臉面卻不氣怒,自顧自地講下去:「這是今日的新娘子?上京從前說裴家兒郎如同山間芝蘭,情之一字從未與他掛鉤,不知何許美人,要家主如此傾心。我心中好奇,鬥膽一窺,何不掀開這蓋頭來瞧瞧?」


    他頓了頓,靜默了一會兒,語氣淡了下去,隱約裡有那麼些顫抖,輕聲說:「姑娘與我心上人,身形極為相似。」


    我手心濡湿了點汗,攥著裴琅的手緊了些,他輕輕地勾著我小指側邊的一粒痣,這一刻,我什麼都不怕了,我隻需要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總歸有他在我身旁。


    裴琅再往我前頭一步,向來溫潤的人一旦冷起來,聲音比風聲還要戾:「都督未免找人找昏頭了,裴府在城東,平樂郡主的府邸在城西,一東一西,何等荒唐。


    「今日所擾,他日我必百倍償還。」


    明月臣輕笑一聲,我卻聽見拔劍的刀戈聲,錚錚然兩方對峙,連風雪聲都緊了許多。


    裴琅問:「都督持令,行的什麼令?辦的什麼案?」


    「連城璧丟失。王陵再打不開。聖上有令,速查。」


    「哦?」


    「可疑人員一一排查過,如今隻剩裴家府上了,若我再深究些,這新娘……這姑娘,未免有些可疑。家主何必如此動怒,隻消讓我瞧一瞧這蓋頭下的臉,若非我所尋之人,明某自當退去。」


    「你所尋何人,何等模樣?」


    明月臣沉默片刻,再開口聲音卻啞澀:「我尋一人,貌醜毀容,眼盲不能視,性子悶縮……」


    他話才說一半,就被裴琅冷冷打斷:「那大抵不是一人了,我家娘子容光蓋世,目秀心靈,性子更是靈巧活潑,你要找的嫌犯,怎麼會是她?」


    我十分厭煩明月臣,厭煩他又來擾下清淨,平白在這大喜日子裡尋了晦氣。


    「都督說得實在矛盾,一會兒說妾身形似您心上人,一會兒說妾身是您要找的嫌犯,貌醜眼盲,可是天下哪有這樣的事,又難不成大人的心上人便是如此不堪模樣麼?」


    我右手半掀起紅蓋頭,露出小半張白皙的臉來,淺淺露了個紅唇與其上一些。


    我今日的妝是裴琅畫了好長時間的,他撫上我的唇說,夫人容華盛世。我說他言過其實,霜雪她們一個個卻笑說,郎君說得還算含蓄呢,夫人容顏與郎君所作的妝相襯,上京沒有姑娘今日比夫人還要貌美啦。


    我側過臉疑惑地問:「郎君,我貌醜毀容嗎?」


    裴琅裝模作樣地作揖:「夫人容華千秋。」


    邊上有兵卒沒忍住的笑聲,到現在大概也覺得這位都督,言辭舉止實在不妥,倒更像是沒事找事的。


    我這才意識到明月臣很久沒說話了,我眼睛看不見,並不能知曉他的情況,我以為再見他,我仍然會是那個在青樓裡惶恐害怕卻不敢哭泣的小姑娘,隻會垂下眼看他鞋面上流轉的銀線,訥訥地等他施舍我一分溫暖,我會不敢有恨,也從不會說愛。但是如今再見我,才知道,我已經可以挺直我的脊骨了,我甚至可以再小小地戲弄他。


    原來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不是我的明月了。


    明月落下去,我有一個很好很好的裴琅。


    我等了等,卻隻聽見明月臣再喊一句「雀奴」,明明隻有兩個字,他咬字卻異常緩慢,好像不舍得吐出來一樣,怕是不小心就碎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搖搖頭。


    「我名丹雀。大人實在奇怪。」


    裴琅接口,語調和緩:「『時有丹雀,銜九穗禾』,是為神鳥丹雀。」


    明月臣好像往這兒走了兩步,我重新放下紅頭蓋。


    他十分生澀地重復一遍:「丹雀?」他喊了這樣多年的雀奴,丹雀於他而言,那是一個陌生得讓人恐懼的稱呼,像是什麼東西找到了,卻又再也抓不住。


    明月臣踉跄兩步,站不穩般撞到了什麼東西,有親信扶住他,低聲道:「大人當心。」


    他繼續說,卻是朝著我的方向:「我已與郡主再無關系,我也差人去尋了栽種虞美人最好的花匠,珠兒與門口的侍衛護主不利,都已經得到了懲罰,雀奴,我們回家。」


    下一瞬,我身畔的裴琅卻拔了長劍出鞘,寒光裡乍現兵器獨有的錚錚聲。


    「何等荒唐,我因陛下手諭ťúₙ而對你禮遇有加,都督進門後卻對我婦大放厥詞、瘋言瘋語,今日這劍並非我要指著你的喉間,乃是裴家百年的簪纓風骨,不得受此侮辱。」


    明月臣重復一遍:「你婦?」


    他似哭似笑地說:「已為他人婦。」


    雪滾進來,冷風逐漸讓他的心神涼下來,裴琅的劍尖指著他的喉間,他不能再進一步,便隻有退去了。


    浩浩蕩蕩一群人離去,把屋子裡的暖氣帶走得一幹二淨,裴琅收起劍,輕咳了兩聲,我急著喊來丫鬟關門燒炭,裴琅卻輕輕攥緊了我的手,帶著笑說:「三拜天地後來是什麼?」


    捧雪笑著插嘴:「似乎是,送入洞房呢!」


    我臉燒紅了一片,隻是我心裡清楚,裴琅這樣調笑,隻是怕我剛剛被嚇到了。


    隻是等真進了洞房,裴琅倒不如當時自在。他挑開蓋頭來,我時常遺憾,她們說家主終日愛穿玄青靛藍,如今好不容易著一身紅色,如同桃林仙人,可是不論他穿什麼,我都看不見。


    他久了也沒說話,很久才慢悠悠地嘆一句:「娘子神仙妃子。」


    我伸出手去觸碰他,他很配合地低下身來,從眉一直描摹到唇,路過高挺的鼻峰,逗留過眼睛,我說:「我不知道你長得什麼樣。」


    他突然開口:「不記得也好。」


    我與裴琅同床共榻,他很規矩地躺著,還是我攀過去,指頭勾向他的衣襟,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聲音隱忍又克制:「丹雀,不要動。」


    我想親他的唇,卻發現吻上了他滾動的喉結:「為什麼不要動?」


    裴琅翻身將我抵在身下,我感覺到他吐的氣落在我的頸間,他俯首落下一個虔誠的吻:「那如夫人所願。」


    11


    我大抵是倒霉了多年,才積攢下福氣等來裴琅,可是我的福氣太少太少,隻夠一小段時光。


    裴琅第一次擁抱我,是我昏倒在雨中泥濘裡。


    裴琅最後一次擁抱我,是他將要離去。


    連城璧丟失,王陵打不開了,據說先王為防戰亂,藏了無數兵甲軍餉在裡頭,和北齊的戰事還沒有停歇,正是需要這些珍寶的時候。他們說,裴琅與前段時間通敵出逃的謝小將軍相勾結,一個通敵,一個偷盜了連城璧,這戰,如今看來是沒法打了。


    裴琅被帶走前,輕輕擁住了我,他說他沒有事的。我挺直了脊背,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我信他,他說了沒事的,他會平安歸來的。


    那兩天的雪下得格外厚重,我在庭院中送別他,他為我拂去肩上雪,我笑著回擁住他,我說呀,你現在肯定已經滿頭雪白、眉上成霜啦,我等你回來看來年春日梨花,梨花落滿頭。等你幾十年以後和我一起鬢發蒼蒼。


    他貼上我的臉,我笑起來。


    兵卒催促,可沒有人敢對他不禮,無論如何,哪怕今日已是階下囚,裴琅仍舊是上京百年簪纓世家的家主、人稱裴家芝蘭的第一流世家子。


    裴琅走了,我站了許久,有人為我披上大氅,我以為是捧雪,卻聽見他說:「他回不來了。雀奴。」


    是明月臣,我心裡翻上十足的惡心,厭惡地退兩步,用盡全力地喊出一聲:「滾!」


    大氅被掀翻在地,他沒再靠近,隻是很久才說了句,語氣竟然十分悲哀:「我竟然讓你厭惡至此。」


    風雪莽莽,我竟然再記不起我從前那份對白衣公子的歡喜,那個陰暗的小院夠桎梏住我那時候所有的快樂。


    他輕輕地說:「我那幾日忙碌,不曾去見你。從你為我擋了那杯毒酒後,我就忙著與平樂郡主解除婚約。等我忙好後,萬事皆平,我路過街角時有婦人賣花,我差人停車下去細細挑選了,我頭一遭那樣欣喜忐忑,可是誰知道,我捧著小簇小簇的花含笑推開門,你卻不見了。我發了很大的火,問珠兒,她嚇得不敢說話。門口侍衛也不知道,明明房子裡什麼都還在,可那時候我就知道,你離開了。


    「我差了許多人去找,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你。你瞧,我都幹了些什麼蠢事,把你這樣好脾氣的姑娘,逼得無路可走。


    「可我再見你,你已經和他人三拜天地。可我明明記得,那時你十五歲,睜著那樣一雙烏黑的眼睛和我說,公子,我會跟你一輩子的。」


    我抬了一分下颌,打斷他:「可是都督,我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我也沒有那一雙烏黑的眼了。」


    我隻聽見從前有人和我說:雀奴,你一直很像平樂。


    「我新婚的夫婿,因你之故,鋃鐺入獄。來人,將大人請離裴府。」Ṱũ̂ₗ


    「他並非如你所述一般純真,可我也並非完全出自私心。」


    明月臣離開了。


    天旋地轉,我一下跌落在地上,我問霜雪姐姐:「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緣故,都是我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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