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霜仿佛受到了鼓舞,長舒一口氣,端起中藥,走過來。
「喝酒很好玩的,夏夏,我們試一試……」
我驚慌失措地拿起包,「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大家一臉茫然地盯著我。
徐霜捉住我,捧著我的臉,輕聲哄道:「乖乖張嘴,就一下好不好?」
我開始劇烈掙扎,好幾次差點打翻了藥碗。
顧淮聽著我的哭聲,抿著唇,手背青筋畢露。
「夏夏,聽她的話,喝完藥,我們就結婚。」
徐霜借著巧勁兒,連哄帶騙,給我灌了進去。
她手背上,出現了幾條被我抓出來的血痕。
「今天先這樣,明天再想別的辦法吧。」
「顧總,這樣真的沒事嗎?」
大家擔憂地問。
顧淮苦笑道,「沒關系,反正明天一醒,她就記不得了。」
雨點敲擊遮雨棚,我仰著頭,傻傻地望著天空。
腦海裡竟然拼湊不出徐清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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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己的手機裡,找到了徐霜的名字。
打開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
「霜霜,顧淮的生日要到了,我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你打算怎麼做?」
「請他的朋友來聚一聚吧,你是暖場王,準備幾個有意思的問題。」
「哈哈哈,懂你的意思,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問顧淮愛不愛你是吧?姐妹兒辦事,你放心。」
……
2022 年的年末,我一個人在香港的街頭,哭得不能自已。
9
隔著一間玻璃窗,我看見了身上插滿管子的顧淮。
「繳費了嗎?」
面對醫生的詢問,我有些無助,「對不起,我不記得銀行卡密碼了。」
「再去試一試。
您先生命懸一線,是最需要您的時候,如果一直欠費,我們很多藥都開不出來。」
「好。」
我沒有多少現金,也沒有住的地方,在繳費窗口徘徊了一整天,密碼輸錯了一遍又一遍。
窗口的工作人員說:「這位小姐,能不能不要擾亂醫療秩序?」
傍晚的時候,我用僅剩的零錢,買了兩個面包。
站在重癥監護室的門口。
不厭其煩地重復著,「給顧淮吃。」
路過的醫生和護士步履匆匆。
有個護士急切地把我拽到旁邊,「你是不是又忘了,現在要去繳費!不是買面包!」
見我一臉茫然,她無奈嘆了口氣,離開了。
我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手裡的面包掉了一地。
我突然就哭了出來。
像個廢人一樣。
面前的門打開了。
一個護士蹲在我面前,遞給我一個玩偶,「你先生醒了,他要我把這個給你。還告訴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哭,晚點會有人來接你去酒店。」
我握著玩偶,隻記住了一句話,「顧淮醒了。」
我在重癥監護室門口等了好多天。
誰叫也不肯走。
困了,就縮在走廊的小墊子上,睡一覺。
醒了,就靠醫生塞給我的食物,填一填肚子。
也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後,顧淮被人推了出來。
我拎著玩偶,站在他床邊。
顧淮瘦了很多,看見我,嘆了口氣,「怕什麼來什麼,我不在,他們都欺負你了是不是?」
我哭出聲,「他們不讓我給你買面包。」
「別哭了,」顧淮拉住了我的手,「哭得我心疼。」
我陪著顧淮進了普通病房。
緊緊拉著他的手,一步也不肯離開。
陌生人進來的時候,我就會嚇得縮在角落裡,渾身發抖。
後來顧淮就不讓人進來了。
有時他會撐著身體,去門口。
隔著顧淮寬松的病號服,我看見了很多疤痕。
掐的、咬的、砸的……
有些還是青紫的,有的剛剛愈合。
我跟在他後面,輕輕把手搭在他脖子上,感受到他的僵硬和緊張。
「我以前,是不是打過你?」
顧淮慢慢放松下來,拉好衣服,「沒有的事。」
「你很乖,從不會給我添麻煩。」
我蔫噠噠地說:「我騙你從遊輪上跳下去,害你的公司沒能上市。」
「不是這樣的,你記錯了,好好睡一覺,會好起來的。」
我窩在他的身邊,沉沉睡去。
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夢裡我記起了徐霜的樣子,她在辦公室裡,哭著跟顧淮吵。
「我後悔了,當初就不該讓盛夏待在你身邊!我要帶她出國,找最好的醫生!」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
「試過為什麼還不好!我要瘋了,她每天都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明明愛的人就在眼前,我卻要忍著,連句話都不能跟盛夏說!顧淮,你以為隻有你愛她嗎?我也是!」
「閉嘴!」
顧淮冷下臉,「徐霜,以後別在我面前說這種話。」
後來,我在布告欄前瘋狂地塗畫。
徐霜沖向我的時候,臉都綠了。
她擋著我的臉,朝著周圍是人怒喝:「滾,拍什麼拍!當心我告你們!」
「夏夏,這裡是顧淮的公司,我們回家說好不好?」
我不僅沒聽進去,反而伸手去推她。
「你個小三,你去死吧。」
徐霜抓住我作惡的手,氣瘋了,「別發瘋,我不是小三,盛夏,現在就跟我道歉!」
我吐了她一口,「你做夢!如果下次你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殺了你。」
徐霜臉色瞬間慘白,她被氣哭了,「盛夏,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要再折磨我了。」
顧淮下來的時候,我正扯著徐霜的頭發廝打。
她還要護著我,以免我跌倒。
可是我還是倒了。
擦破了皮。
流了血。
也失禁了。
那天,我說了很多邏輯不通的瘋話,傷害了我的親人和朋友。
顧淮和徐霜吵了很大的一架,他用衣服給我包好,帶去了醫院。
我從夢裡醒來,病房裡靜悄悄的,隻有顧淮在背對著我,打電話。
「我的妻子是病人,如果不是你那天說話那麼隨意,她不會把你推到水裡。」
「我隻是開玩笑呀……」
聽筒裡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顧淮聲音冰冷,「當著我妻子的面,說她是個拖累,你管這叫開玩笑?如果不是別墅裡的監控,我根本不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女人開始尖叫:「我是她姐姐,我說她幾句怎麼了?」
「你還有個做姐姐的樣子?你們盛家是不是覺得,盛夏病了,我就會喜歡你?別做夢了。我現在無比後悔,讓你去安撫她的情緒。你對我妻子做出的那些事,不可原諒。」
「你就不怕我告她,把她關進精神病院?」
顧淮嗤笑一聲,「你不是活得好好的?我給了你最好的治療,讓你活蹦亂跳,編排盛夏的不是,而不是當個水鬼,該燒高香。我永遠不可能讓盛夏背上人命,如果有,那也一定是我做的。」
我光著腳,站在地上,喊了他一聲:「顧淮。」
顧淮說話聲一頓,默默掛掉了電話。
再回頭,神情溫和。
「怎麼了?」
我終於明白,那些混沌的日子裡,顧淮對我百般強調,不要傷害別人,是為什麼。
「那天在別墅裡,跟我說話的,是她嗎?」
顧淮朝我伸伸手,抱住了我。
「是。」
「我差點溺死她。」
「沒關系,她死不了。不過就沖她把你推進水裡,我不會放過她。」
他輕輕嘆了口氣,「醫生說,拆掉嬰兒房,可以避免繼續刺激你,所以才請了你姐姐來,幫忙安撫你的情緒,我沒想到,她有自己的打算。」
生病後,我家人和朋友,都放棄我了。
隻有顧淮還沒放棄。
我靠在顧淮的肩膀上,輕聲說:「我想家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10
從香港回來後,我總喜歡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望著窗外發呆。
由於顧淮大病了一場,公司現在一團亂。
他忙得腳不沾地。
家裡請了護工,顧淮不在的時候,就看著我。
我翻出了顧淮口袋裡的電影票,是兩張《曖昧》。
原來,他是要跟我一起去看的。
可惜,那天我情緒不好,對著顧淮發了脾氣,沒去成。
還有那張 B 超報告單,顯示一切正常。
我沒有懷孕,卻因為臆想,一次次折騰顧淮,置辦嬰兒房,去醫院開葉酸。
他們都說,顧淮已經沒有親人了。
我是他唯一的親人。
可是我卻給他添了很多麻煩。
「夏夏,在看什麼?」
2 月份了,外面是接連不斷的雪。
前幾天,窗前的松樹都被壓斷了。
顧淮下了班,身上還帶著雪水的味道。
有點涼。
我提起了手裡織了一半的毛衣,「我在想,冬季過去前,你還能不能穿上。」
「不著急,」顧淮挨著我,在窗邊坐下來,「明年總能穿上的。」
我湊過去,輕輕吻了他。
無意中摸到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顧淮一縮,正要摘下來,被我制止。
「我記得它。」我展開了他的手,打量著這個醜醜的戒指,「我畫的設計稿。」
「是。」
顧淮垂著眼,從懷裡掏出了另一枚鑲了鉆石的,「他們是一對。」
「可是上次我罵它惡心。」
「沒關系,如果你不喜歡,我就藏起來,等下次你喜歡了,我再戴。」
我伸出無名指,「給我戴上吧,我很喜歡。」
剩下的日子,我好像真的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顧淮會跟我湊在一起,看過去的照片。
帶著我,去重溫我們的過去。
他不厭其煩地在我的殘破記憶裡縫縫補補,拼湊出我們的曾經。
期間,我接到了姐姐的電話,她哭著求我:「盛夏,讓顧淮饒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知道顧淮對她做了什麼,能令她這麼惶恐不安。
這樣的恐慌情緒影響了我,導致我不小心又弄傷了顧淮。
等緩過神,我就把她拉黑了。
春天的時候,顧淮帶著我去看了櫻花。
天氣暖洋洋的,我發脾氣的日子也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