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滿門抄斬。
父親並不在意他哥哥,隻是怕大樹倒下,他便沒有了遮蔽的地方,所以將我用作工具討好。
我意識昏聩,那暴君還未停止動作。
要被拆散了似的。
我眼眶裡淚珠滾落,自嘲想著。
龍植不正常,他是個連自己都騙的騙子。
我恨他。
4
從進宮到回丞相府已過了整整兩個月。
我大病初愈也恰好過了兩月。
這期間丞相府幸免於難,隻罰俸一年,而我回來後生生病了七日,高燒不退,原本父親見我得了陛下寵幸,還為我請了大夫,但後來陛下再沒有理我的意思,我便又恢復了從前的待遇。
大伯父最是可憐我。
他抹淚講龍植暴虐無道,可惜繼位的是他,而非小殿下,可經此一事又生了畏懼之心,不敢再直言勸誡。
過了一陣,又周轉許久為我謀了妻。
似乎是最後事成了,才想起來問我意見。
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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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相貌一般卻羞澀聽話的姑娘,聽說是遠房表親家的女兒,很是規矩。
第一次見面,她低下頭露出白嫩的脖頸,嗓音自帶女兒家的嬌羞:
「表哥,你瞧著比天仙還好看呢。」
想起過往達官貴族的點評,我生了怯意。
「那你……厭惡我嗎?」
「當然不,」她登時抬頭看向我,眼睛彎起來,「表哥像白玉一般漂亮,是我高攀了才是。」
我心裡頭一次生出澎湃的情緒。
很滿意這門親事。
大概是大婚的前一天,我穿著定做來的喜服,在鏡子前好好承諾自己做個好夫君。
往後即便不做官,也可以做生意。
大伯父說,君子以自強不息,不以高低貴賤論英雄,過好自己的日子最好。
他送了我郊外一處小房子。
說是感激我救命之恩。
我頗為感謝,隻是我萬萬想不到。
成婚當日,我穿著喜服,騎著高頭大馬,卻在街頭被重兵圍剿,為首之人是譚義許。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喉嚨滾動:
「拿下。」
馬韁繩幾乎要被我擰碎。
我聲音顫抖:「我沒犯王法,為何要抓我?」
譚義許似乎也覺得可笑。
湊近我,低著嗓音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
「王法,不過是陛下享用的玩物罷了。
「你也一樣。」
手心被勒出血水,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到底為什麼——
又回到了這座冰冷的寢殿,我坐在床榻上,渾身肌肉止不住發抖,隻好死死握住手心。
試圖讓自己得到安全感。
這個地方讓我做了兩個月的噩夢。
夢裡又是髒汙事,還有過往龍植對我做下的種種惡行,好惡心,我胃裡翻江倒海。
可惜什麼也吐不出來。
待了整整一天,夜深時,門才被啟開。
直到下巴被捏起,我喉嚨像卡住了石頭。
龍植嗓音似從地獄而來。
「祁願,我準你娶妻生子了嗎?
「被朕碰過的東西,誰也不能沾染。」
他聲音很輕,那雙手卻一步步往下,摸向我腰腹處,我瞪大了眼睛:「不,不可以。」
龍植身上冬天的氣息很重,他穿著狐裘大氅,壓著我的重量令人格外難以承受。
我的喜服很快就被撕碎了。
不滿我反抗,龍植半分耐心都沒有,長驅直入,嗓音冷漠。
「祁願,你有什麼資格喜歡女子?」
一夜堪稱酷刑般的折磨。
我生生丟了意識。
龍植話音還在耳邊晃蕩。
脖頸處有隻手在摩挲。
「為何這裡有處傷口?」
我已徹底回答不了。
夜半,我眼睛迷離看著床頂,又是熟悉的昏沉感,嘴唇幹澀蒼白得厲害。
可是這次沒在丞相府。
還在地獄。
寬厚的背影坐在床邊穿衣服。
他看著地上被撕成碎片的單薄喜服,再回頭看了我一眼,為我蓋上薄被,唇線微抿。
「隻罰俸一年,丞相府便寒酸成這般,竟也不做身可以御寒的衣物。」
眼眶裡積攢的眼淚冷冰冰掉下來。
夜裡龍植的身影頗為模糊,將要離開前我用力拉了下他的衣袖,睜著的眼皮微弱顫抖。
「陛下,你將我處死吧。」
太艱難了。
我要如何對付這天下共主?
「我隻是條賤命……」
話音剛落,我的手無力落下,徹底昏了過去。
隱約聽到有人急切叫我的名字。
那一瞬間隻覺真幸福。
或許要死了。
5
再醒來身體灌鉛般沉重。
「你醒啦?」
一道並不熟悉的聲音驚喜道。
我倦倦睜開眼,瞧見張約莫四五十歲嬤嬤的臉,她眉目和善,遞來一碗恰巧溫熱的水。
「方才晾了碗,快喝吧。」
我喉嚨幹渴極了,接過來一飲而盡。
嬤嬤滿目歡欣瞧著我。
「真是個漂亮孩子,你爹娘一定也好看。」
我擦擦唇邊溢出的水:「多謝。
「這是哪裡?」
「崇華殿,是陛下平日裡看書的地方。」
方嬤嬤起身又遞來一碗水。
我這次喝得慢,見她視線落在我脖頸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公子,陛下養尊處優慣了,有些事情他做不好還望公子諒解,其實他內裡是個——」
「嬤嬤,」我打斷她話音,「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這……」她言語猶豫了下,「奴才聽陛下的意思,往後這裡便是公子的住處了。」
手裡的碗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嬤嬤看著我,深重嘆口氣。
「公子且緩緩吧,邊關告急,陛下最近也抽不開身來,若不是這樣,兩個月前陛下便想將公子接來的,還命人收拾了寢宮出來。」
原來是這樣。
屋內炭火燃得正盛,我卻通身冰涼。
為何我不早點認清楚現實逃走呢?
到了夜裡,窗外雪花紛飛,屋內炭火燃得正盛,我打開窗透氣,瞧見了幾個侍衛。
一下子所有興致缺失。
這屋子裡處處比我的好,今日可以不必挨凍,那櫃子裡備著的衣服件件縫滿棉絮,比我從前的更不知好幾倍。
龍植果然沒有來。
但半夢半醒間,屋內倏然透出一股涼氣,我脖頸縮了縮,睜開眼瞧見黑漆漆的室內唯獨有一處明亮,燭火旁龍植側顏稜角分明,骨節分明的手在爐子上溫著,並未看我。
「睡得真死啊,朕來了許久了。」
我啟唇頓了頓:「奴才有罪。」
想起身時,龍植視線驀地落在我這裡,蹙眉制止我:「大病初愈,準你不用行禮。」
我又躺回床榻裡,將被褥捂得死死的。
黑暗裡龍植的目光似乎很復雜。
「朕不知道那東西不弄出來會令你——」
「陛下。」
我打斷他:「什麼時候放奴才離開?」
龍植語氣又如同往常譏諷:
「你既然一口一個奴才自稱,就得聽主子的話,朕叫你什麼時候離開就什麼時候。」
言下之意是等他玩膩了。
我本就預料到了,反應自然不強烈。
龍植也並未有什麼反應,他背影寬厚,轉身走向案臺,坐在太師椅上,啟唇道:
「說來,祁願,你的眼光真差。」
我不懂他意思。
ƭŭ̀ₒ「一個縣令的女兒,姿容普通,身形普通,家世普通,樣樣難登大雅之堂,你為何喜歡她。」
也許是沒睡醒,我急切出聲道:
「你把她怎麼樣了!?」
我鞋都忘記穿,咬著牙大步流星到他面前。
「秋晴什麼都沒做錯,陛下有事大可來找我,她沒嫁給我,二八年華還可以婚配。」
氛圍冷寂,我冷得呼吸顫抖。
那人慵懶從容,抬眸靜靜望著我。
「朕在你眼裡便是這樣的人嗎?」
我一時愣住了:「是。」
難道不是嗎?
前幾日威脅我的人不就是你嗎?
我破罐子破摔,可龍植的情緒堪稱冷淡。
「甚好,五年沒見膽子大多了。」
他語氣微冷道:「朕想你從未搞清楚過,從始至終,這些年朕討厭的隻有一個你而已。」
話音剛落,我徹底僵硬在原地。
是啊。
一個登徒子譚義許都能坐到侍衛軍都指揮使的位置,而我卻仍然是龍植手裡的玩物。
呆滯時裡衣被一雙手探入。
我眼角通紅,看著始作俑者。
他坐在太師椅上衣冠楚楚,眸光不清不楚,喉嚨裡的聲音啞極了:「你看。
「祁願,你往後要如何喜歡女人?」
我扶住案臺,克制著嗓音。
龍植勾唇,隨後站穩身形,手緊緊握著我的腰,鴉羽狀的睫毛顫抖著垂下湊近。
呼吸相近,陛下的鼻梁也貼著我的。
唇瓣便被狠狠碾壓,吞沒我所有話音。
我反抗的力氣聊勝於無。
黑暗裡,男人的話音強硬極了:
「你天生就是屬於朕的。」
6
崇華殿裡藏書極多。
我困在這裡,日日隻能與書為伴,夜裡便是等著他一輪又一輪的施暴。
方嬤嬤幾天才來見我一次。
見狀心疼講我清瘦了許多。
當晚龍植便將御膳挪到崇華殿裡,勒令我必須吃完這些飯,我默不出聲一一照做。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也得知方嬤嬤原來是先皇後身邊的,先皇後過世後便給了東宮。
方嬤嬤很喜歡說話。
「公子啊,你不要怪陛下,他從小便與先皇感情疏離,陛下子嗣又少,便養成了驕矜冷漠的性子,可誰知道陛下竟也隨了先帝——」
話音未落,她便猛然收了音,見我情緒不對,笑得勉強:「無甚,快喝湯。」
最近龍植的確很忙,前線戰事越發緊急,時常夜裡索求一番後,又處理政務。
那日夜半崇華殿外也來了人加急送信。
龍植看完眉心緊蹙。
隨即視線轉移到我這裡,我仍然提不起精神來,選擇漠視,看著我手底下的書。
他開了口:
「祁願,你太瘦了。」
我怔了怔,目光落在他剛收的信上。
「奴才不習慣住這裡。」
「那給朕講講,你喜歡住哪裡。」
「丞相府。」
他不再開口,沒有折騰我的意思,兀自點上燭火,處理政事。
第二日天還沒亮,我便被叫醒了。
寒冬天冷,天色灰沉沉的,龍植身著常服,也命人為我準備一身淺色的冬服。
換好之後,他眸光閃過一絲驚豔。
「五年前你若也膽大些便好了,朕當年沒打算懲處你,可你卻再也不準備來學堂了。」
像是在惋惜錯過的時光。
對於一輩子養尊處優的陛下來說,沒做錯事被他原諒好像是天大的殊榮。
我想起暴雨裡的血水,嘲諷牽動唇角:「陛下,五年前你將我趕走那日做了什麼?」
他思量很久,似乎並不懂。
「沐浴,想把你那股香膩的味道都洗淨。
「那你呢,回了以後做了什麼?」
我心裡半分波動都沒有。
「無甚,也許是睡了吧。」
不過是挨了板子,被罰跪祠堂,生生病了七日才下床,想吊白綾一死了之。
可惜沒死。
直到馬車秘密出宮,我才意識到方向。
丞相府外的小廝嚇壞了。
龍植的侍衛鄭通冷著臉道:
「陛下微服出巡,通知你家大人即刻前來。」
大抵陛下犯了自我感動的病。
天還沒亮,來了我破敗漏風的屋子查探一番,最後懲治了許許多多的人。
陛下發怒,下令要祁知年在我住處住夠一年後,將他逐回老家,沒收所有財產和奴僕。
他以為我會感恩戴德。
「祁願,朕該早點來。」
我與他對視,目光平靜望進他眼裡。
「陛下不該來。
「當年奴才若不是救了陛下,往後的無妄之災都不會有,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救你。」
這條命本就是蝼蟻一般。
那最近態度緩和的帝王臉色漸漸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