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還是站在了傅氏大樓,拿著快遞。
孤單、弱小、無助。
前臺認識我,搓著手表示很激動。
「您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理了理西裝回:「告訴傅則淵,我來送快遞。」
前臺笑容莫名曖昧。
最後查了查記錄,還是例行公事的語氣告訴我:
「抱歉陸總,您沒有預約。」
我咬牙切齒,最後隻能灰溜溜把傅則淵解除拉黑。
沒想到還沒發消息,身後大樓負責人驀地憑空出現,傅則淵香氣先到,旁若無人隨意揉我的頭發,那麼順手攬著我進總裁私用電梯,音量不大不小:
「陸總負責來了麼?」
話音一落,前臺女孩眼睛瞬間放光。
都不僅僅是她了。
我膽戰心驚一瞧,是整一層的職員們。
我嚇得趕忙推開結巴解釋:
「是,是,是來送快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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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則淵輕「嗯」了聲,唇邊含笑。
「好,送快遞。」
丫丫個呸的,這人說話不帶歧義會嘎麼?
一路無言,等到了最頂層,我承認我小小吃驚了下,一些常規印象裡的奢侈品擺放也就算了,居然古代各個朝代的瓷器都隨意擺放在角落裡。
我感慨出聲,沒忍住伸出手摩挲地上的瓷器。
「傅則淵,你真暴殄天物。」
然而當事人瞥都沒瞥過來一眼。
老太太喜歡古董,前段時間拍賣會有件瓷器出現我特意注意過,可惜那次競價落了下風。
沒想到現在就大大咧咧放沙發旁邊。
我替人操心的毛病又犯。
「這要是有職員不小心打碎也太危險了。」
沒開玩笑。
「普通人一生直接 game over。」
傅則淵單手松松領帶,等空闲下來,他落座,垂下睫毛,用骨節分明的手來給我沏茶,等我看完,一杯上好的西湖龍井遞到眼前,盈著霧氣散著茶香。
「隻要不是犯罪,我準許一切未知因素發生。」
他話音落下,我放下瓷器打量眼前人,福至心靈,失聲暗嘆,老天奶,難道這就是裝×的最高境界嗎?
氛圍安靜到極點,兩人一時間都沒什麼話要說。
我想起正事兒,把傘遞過去:「喏,查收。」
昨晚還說要不定期檢查的人此刻看都沒看,接過去隨手放在玻璃桌:「你弟弟去了鳴致?」
有關阿枳的事,尤其是從傅則淵嘴裡吐出來的這兩個字我都會警惕異常,甚至喪失記憶。
「你怎麼知道?」
傅則淵情緒默了下,用修長的手指打開我剛解封的微信朋友圈,遞過來供我欣賞。
……
很好,他什麼也沒說,就罵得挺髒的。
鳴致是夏城有名的遊戲公司,大前年在年輕人裡小火直到現在,要是換成陌生人我肯定樂意講。
但他,我可不願意。
沒辦法明說,我又不想說,隻能站起來伸伸懶腰,把西裝上莫須有的灰塵用手拂去,微笑。
「傅總沒重要的事我就先回公司了。
「家大業大,我忙得很。」
沒想到下一瞬手腕被精準無誤攥住,我蹙眉,視線下意識追隨那方的傅則淵。他低垂著頭,金色的陽光從落地窗前打在他精瘦有力的背,光線模糊了他明朗的五官輪廓,我依稀看到他傑出的眼睫毛。
那雙眼睛懶懶散散看著我。
我又分神,沒忍住被這幅人物畫美得感慨,不愧是小說裡的鐵血 bug,萬人迷果真長得就銷魂。
被接觸的手腕升溫蔓延到臉上。
我不自在掙扎想讓他松開。
然而狀似發呆的人幽幽傳來話音:
「陸呈,你對梁枳真的太好了。」
我蹙眉:「當然,那可是我弟弟。」
「沒有血緣不是麼?」
傅則淵在我炸毛前識相松開我手腕,硬挺的西裝微皺,靠在沙發椅背上:「他對你也太好了。」
難道這就是小說裡寫的主角攻霸道的佔有欲嗎,夢裡那本狗血耽美裡原封不動那麼寫的。
【我警告你,就算你是他親哥也不準接近他。】
想到這兒,我臉登時灰白。
「傅則淵,我也警告你,做人要知難而退。」
「也」字稍微影響了下傅則淵的注意力,但不妨礙他用那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臉看向我,唇角勾起,鴉羽狀的睫毛彎彎。
「不好意思,鄙人向來喜歡迎難而上。」
再漫不經心補充:「尤其在上。」
「……」
我閉眼吐血,又不甘心睜開眼做出痛苦退步。
「不能在下嗎?」
傅則淵語氣堅決:「隻能在上。」
有什麼東西破碎了,碎得很清脆。
本以為是我誠摯的心髒。
我再定睛一看,是被我衣角移動波及的水杯。
水漬直挺挺灑在我褲管。
酣暢淋漓,滿地狼藉。
來不及心疼褲子,我想起傅則淵這人暴殄天物的尿性,小心顫抖試圖摸向碎片,傅則淵視線落在我湿著的褲子按住我:「燒制時間不長。」
意思就是別擔心。
我熱淚盈眶:「你真是個好人。」
「先不說這個,」傅則淵面不改色提起我褲子一角,克制收回目光,斟酌措辭:「你,湿了。」
「……」
08
跨年前一天。
我向李殊申請了三個項目,去挪威獨自旅遊、在遊艇開 party,和在家裡宴請四方好友跨年。
最後李殊隻批準我其中之一。
在家中獨自跨年。
我怒聲朝電話嘶吼:
「這不公平,李殊,我的馬內要由我來守護!」
李殊平靜如死海復述,隱隱還能聽到敲擊鍵盤的聲音:「完全可以,不過就在一月前,您將個人資產中的三億全部轉交到梁少爺卡中,餘額二百。」
我的臉色一點點蒼白。
老頭子雖然遺產都給了我,但為了防止我敗家,在我三十歲之前資產都由專人負責管理。
裹挾我的人生,每年隻給我五億資產。
鐵血制度。
春節工資準時發放。
「為了少爺自尊,在家裡跨年您覺得呢?」
我不免悲從中來,嘆口氣:「那你陪我過唄。」
不想對面話音陡然無情。
「少爺,我日薪勉強估算一萬五千元,國家法定節假日理應雙倍甚至五——」
呵,我面無表情把電話按斷。
資本家狗帶。
別墅過於冷清,外面煙火聲乍起,與此同時門鈴隨著響起來,我還心想李殊果然有良心。
結果貓眼裡是阿枳的助理唐宋。
……
門開,唐宋神色著急ẗùⁱ道:「陸總,我們老板重要文件落在他房間衣帽間了,他說給您打電話打不通,叫我來這兒一趟看看。」
「抱歉,我手機沒電了。」
聽清楚訴求,我懊惱拍了下頭,把人請進屋裡,順帶把手機充上電:「在他衣帽間是吧,唐宋先歇歇,容我去取,阿枳從小不喜歡別人進他房間。」
正事要緊,話音落下我消失在唐宋眼前。
然而他手機裡梁枳叮囑的那句「你親自去拿,別讓我哥進我房間」讓著急忙慌的唐宋忘得一幹二淨。
所以當唐宋收到文件禮貌鞠躬離開別墅想起來有什麼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他沒注意到我的僵硬。
關上門後,我手心出汗癱倒在地板上,清楚記得在衣帽間文件旁看到了名為《私家偵探跟蹤陸呈文件》《陸呈喜好》《誘導性取向》等等諸多文件。
除了有我日常生活裡追劇、海外運送 h18 禁漫畫和聚餐等各種信息,最令我震驚的是《誘導性取向》這本書。
上面詳述了如何誘導同性對同性產生性欲,撇除異性緣以及朝夕相處形成依賴的公式法則。
而且……我粗略看的那幾眼居然都是阿枳對我若有若無做過或者陰差陽錯影響過的事情。
別墅裡空無一人,荒涼僻靜,我心頭惴惴打開手機,很想問問阿枳是為什麼,但仰靠沙發胡亂抓了把頭發,煩躁的心更遍體鱗傷。
心煩意亂,我隨意披了件外套去了酒吧。
等到酒精一杯杯下肚,我眼皮倦倦,喝到舌頭打戰,我心想我真是這世界上最大的傻缺。
沒有之一。
這 tm 的養孩子這麼多年到底算什麼?
記得小時候老爹去養老院是想領養個女孩,可有些東西就是緣分,到了那兒給我添了個弟弟。
他很乖,事事以我為首。
但也可能是總有些風言風語,阿枳謹小慎微,在家裡活得像個佣人,凡事自己親力親為,所以他學做飯、半工半讀,在外面也極力跟我撇清關系。
我打小就倔,他要跟我裝作陌生人,我偏要對他好上加好,人後隻會比人前更好,讓他適應。
阿枳十七歲那年老頭子資產遇到問題,我還是花了半年的生活費給他辦了場豪氣奢侈的生日宴,那天半個 a 市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他是主角,穿著定制的高級西裝,卻無所適從。
等到晚上人都散去,我心滿意足祝他生日快樂,燈光下的精致面容,明明光彩照人,情緒卻好像是我在海上獨自航行親手揭開一座掩埋著灰塵的寶島。
梁枳一點點將身上重量擱置在我身上,男人之間的,無言沉默。他抱著我任由眼圈被潑墨似暈染。
「哥,我會用一輩子報答你。」
時至昨天,我以為我這輩子當哥哥的巔峰感覺不過如此,如今看來……倒真是嘲諷。
我視線模糊,不知道是醉還是沒出息流眼淚,下一瞬刺鼻的香水味襲來,我蹙眉想撥走,沒想到身體綿軟,那男瘦子蠻橫勾著我肩膀搭腔。
「小帥哥,喝這麼醉?」他色膽熱切,呼吸灑在我耳邊,曖昧道,「橫雲是哥家的產業,和哥玩玩。」
「哥」字一出,我肚子裡瞬間翻江倒海,酣暢淋漓吐在跟前人身上,味道惡臭,他驀地氣急敗壞拽我頭發:「你他媽是想怎麼——」
沒想到話音沒落就被手動噤了聲。
隨即代替的是一記力度快且狠的重拳,動靜突然,我眨巴了下眼,雙眼皮都卷成多眼皮,待視線清晰,是寂靜無聲的酒吧和眼前身著包身襯衫、俊顏英挺的男人——此刻在好整以暇打量我的傅則淵。
眉眼在吞雲吐霧間更顯情緒莫測。
地上是捂臉痛苦的猥瑣瘦子。
「草,你姓甚名誰報上來。」
他大放厥詞:「橫雲是老子產業,你不想混了?!」
傅則淵隨手在煙灰缸按滅燃著的煙,抬眼看過去,語調平和:「李福川,我勸你睜開眼睛再說話。」
好裝的場景。
但好帥又是腫麼回事?!
高高在上的人慵懶囂張,瘦子爬著起身,本想罵幾句解氣,下一瞬抬起眼睛狼狽咽口水:「傅、傅總怎麼有空來這兒消費?」
傅則淵抬手向後打招呼。
「沒太有空,剛來就收拾你了。」
過了會兒垃圾就被打包扔了出去。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沸騰聲吵耳,我迷糊著看著人群散去,到吧臺旁隻剩下我和傅則淵兩個人。
他又恢復成那副懶散樣子,鴉羽狀的睫毛濃密顫著,在我呆愣愣的目光中神態淡定出聲。
「你這副樣子我會認定你喜歡我。」
「咳,」混沌的思緒陡然清醒,我重重咳嗽兩聲,臉色潮紅一片,「不,不是,你 BL 看多了吧。」
傅則淵頓了下:「BL?」
「不是——」
我頓時語塞,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下子湧出來,慌忙準備結賬,結果剛才熱情款待的前臺刷完卡後在看到我和傅則淵兩個人站在一起時尷尬提醒:
「不好意思先生,您的餘額不太足。」
醉酒使我慢吞吞反應了那麼一兩秒。
「先記我賬上。」
傅則淵在旁淡淡出聲,看我走路都費力,繼而自然攬著我肩膀向門外走去,力度很大,不容拒絕。
直到聞到室外新鮮空氣後,傅則淵仍然沒松開我。他比我高,我困惑抬起頭看他神情,沒想到他也在看我,這畫面倏然讓我回想起初見面時的傅則淵。
呃,他好像……是在生氣。
「你那位弟弟又被誰欺負了?」
我不明所以,傅則淵低眉看著我,語聲微嘲:「十年前你這副樣子也是因為他,今天呢,陸呈?」
猜得真準,但今天的事,仔細想想感覺更戳心。
我陸呈脾氣一向好,從小到大除了自戀加鹹魚,沒什麼大缺點,又因為仰仗老頭子很有遠見給我留的家底,我二十多年來失態的時候屈指可數。
甚至有頭有臉的圈子都流傳那麼一句話。
「你當面叫陸呈廢物廢柴廢墟,他都得誇你肯定他氣運爆棚,肯定他有個好家,因此更加信心百倍。
「唯獨不能提梁枳那個弟弟一點壞話。」
……
事到如今,我也無法言說。
隻能打哈哈含糊蓋過:「講真,你剛挺帥的。」
傅則淵:「……」
後來我們倆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在之後我稀裡糊塗上了傅則淵的車,眼皮子困得上下打架,我還堅持:「借我點錢去酒店,我想睡覺。」
真不是我落魄到沒其他房產,而是我實在沒力氣奔波,但夜色裡開車的人沒空分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