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沒事,我都好了,隻是母妃叫我養著,還不許我出門。”沐元瑜說著,往床裡側挪了挪。
朱謹深撐著椅搭站起來,把自己換到床邊坐下,伸出手臂。
沐元瑜彎了眼,欠身接受了他的擁抱。
才洗浴過還帶著微微水氣的少女的馨香身子擁在懷中,朱謹深慢慢閉起了眼睛。
他終於滿足,但又很不滿足。
他錯過了她最困難最要緊的時刻,這遺憾或可彌補,但不能重來。
他本該全程參與,此刻卻隻能接受這錯過。
這令他即便終於奔萬裡而來,將她抱到了懷裡,心下也還是扯著絲絲縷縷的疼,無計可消除。
但這疼與在京裡又不同,泛著安心,再沒有那輾轉難眠的焦躁。
沐元瑜嘴上從來不提,實則也很想他,過一會才輕聲重新開口道:“殿下,你還沒有告訴我,皇爺為什麼肯放你來的事呢?”
“殿下?”
她覺得不對了,抬手摸摸朱謹深的臉頰,見他還沒有反應,捧住他的臉側頭一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垂著,眼睛閉著一動不動。
沐元瑜嚇一跳,忙伸手放到他鼻下,試了試他的鼻息,見悠長正常,方明白過來。
這是——就睡過去了?
他是累成什麼樣啊。
她張嘴想叫人,望望他安然的睡容,又不大舍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往背後塞了個迎枕,然後靜靜地抱著他,由他睡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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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滇寧王妃感覺時間差不多了,進來要撵人。
一見兩人姿勢,她臉先板了起來。
“母妃,他睡著了。”沐元瑜忙解釋,又悄悄道,“母妃把殿下安置在哪裡?”
“這不要你操心,你安生呆著。”
滇寧王妃說著,就指揮人,難為朱謹深睡得熟,一直都沒有醒,就這麼被安置到門外的軟輦裡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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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面的時候,是十日後了。
沐元瑜心下其實奇怪,她後面知道了朱謹深就住在前院最闊大位置最好的一處客院裡,不知為何卻沒再來看她。
鳴琴回來解釋道:“二殿下腿上傷得不輕,下不了地了,得養一陣。”
那也可以叫人抬過來呀。
沐元瑜心下嘀咕,她當然不是不想朱謹深好好養傷,隻是覺得以他的脾性,是應該讓人抬著來同她說說話的。
她倒是想去問問,隻是她還在月子裡,哪怕幾步之遙,滇寧王妃也不可能放她踏出房門去受風,直到忍過了這最後的十天,方得了自由,忙往前面去了。
她尋進去時,朱謹深正坐在床上,兩條長腿規矩筆直地分開伸著,大約是才上過藥,看得出沒有穿褻褲,上面蓋了層薄薄的絨毯,看上去確實是個養傷的模樣。
隻是他的腰也很挺,沒靠著床背,是個有點別扭跟呆板的姿勢,所以如此,是因為——
一個大紅襁褓放在他的身側,柔軟的包被攤開來,露出裡面穿著小紅褂的肉團子,朱謹深正目不轉睛地低頭看著。
寧寧應該是才吃飽喝足,很有精神地咿呀著,還伸隻胳膊揮著。
朱謹深有點遲疑,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了碰,寧寧眼珠轉著,一下就把他那根手指握住了。
☆、第161章
聽見掀簾的動靜, 朱謹深抬起了頭, 見是她,目中漾開微笑。
沐元瑜挺驚喜地走過去:“寧寧會抓握東西了?母妃本說還要過一陣子。”
“才會的, 我昨天碰他還沒有, 他不大理我。”
朱謹深說著話, 面上也是驚奇之色:“他是有力氣的。”
這麼小的一個肉團子, 他抱都不敢抱, 隻敢叫他躺在旁邊。他雪白柔弱得好像一口氣能將他吹化了, 但竟然可以讓他感覺到力量。
在旁守著的張嬤嬤笑道:“不是不理,殿下秉性貴重,不像我們這些老婆子, 話多好熱鬧, 這個月份的小嬰兒其實還不會認人呢,就好個熱鬧動靜,誰同他說笑, 他就看誰。”
說著又誇道:“殿下有耐心,肯多陪著他, 等再過一陣子,他就知道了。”
沐元瑜忍笑, 張嬤嬤說得含蓄, 但她由此聽出來並且聯想了一下,朱謹深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跟她們哄寧寧時一樣“咿咿哦哦”地逗著他,這父子倆在一塊, 沒法說話交流,估計隻能大眼瞪小眼。
瞪一會兒,寧寧覺得他是個沒趣的大人,就不理他了。
寧寧雖然學會了抓握,但握不了多久,這兩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松開了胖短的手指,腦袋在褥子上晃動了一下,然後眼皮就往下耷拉了一點點。
朱謹深低頭細細觀察著他:“他是要睡了嗎?”
“是。”
沐元瑜坐到床尾,替寧寧把襁褓重新包上,期間搔了搔他的小肚子:“小豬兒,除了吃,就是睡。”
張嬤嬤要笑,怕吵著了孩子,又憋住,小聲道:“這麼說我們寧寧,世子可成什麼了?”
沐元瑜也笑了,把包好的小豬兒交給張嬤嬤。
張嬤嬤抱著孩子出去,兩個做爹娘的大人目光不由都追著過去,直到見不到了,方收回來,相視一笑。
“殿下好點了嗎?”
沐元瑜目光轉到朱謹深被絨毯蓋住的部位。
“好多了。”
沐元瑜伸手想掀了看看,被朱謹深使力壓住:“沒什麼好看的,結起疤痕來,滲人得很。”
他眉頭皺起來,一副自己就很嫌棄的模樣。
沐元瑜也不堅持了,收回手笑道:“過了這一回,再多來兩回,以後就適應下來,不會這麼容易傷著了——不過這種苦頭殿下犯不著挨,還是不要的好。”
“你呢?”朱謹深問她,“你可以出門了?不用再養一陣子?”
“不用不用,”沐元瑜連忙搖頭,“我現在養得比先還有精神呢,悶了一個月,人都要悶傻了,我早想出來了,哪裡還要再養。”
朱謹深隻是不太放心,又打量了一下她,沐元瑜換了女裝,雖是同樣的一個人,他看她沒來由就是多了兩分柔弱,況且他自己的親娘就是生他時沒了去的,對他來說,生產著實是件險極了的事,所以他在京裡時才那樣不安定,百般想來陪著。
但見她態度實在堅決,從外表上看又確實很好,方不提了,轉而說起正事來,道:“我聽你母親說,這裡現在的形勢還好。”
沐元瑜點頭:“父王已經率領大軍打過喀兒湖了,隻是暹羅蠻橫,敗了一仗後不肯投降,仍在沿途不斷伏兵騷擾。”
“我見了沐王爺寄回來的戰報,正是這麼說,這裡的布政使差不多也是這個口聲。”
沐元瑜忙道:“殿下見本地的官員了?”怪不得這些天沒有去看她,說是在外院養傷,原也沒有闲著。
朱謹深颌首:“他們知道我來,來拜見我,問候了皇爺的龍體,也想打聽一下京裡的政策。”
“瑜兒,”他目視著沐元瑜,眼神溫柔安撫,“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你聽了不要著急。”
沐元瑜:“……什、什麼事?”
她有點晃神,這是朱謹深頭一遭叫她的小名,大概是到了這裡來,聽她母妃一口一個這麼叫她,就跟著學起來了。
這小名自然不算稀奇,不過從他嘴裡叫出來,就有一點說不出來的意味了,好像她到他面前真成了個小姑娘似的——雖然她本來就是。
“瓦剌兵臨大同,雄兵列陣,皇爺無法向雲南分兵,已派出的五萬兵馬也不得不召回去。所以,不會有援兵來了。”朱謹深低沉著聲音道,“隻有我來。”
沐元瑜臉色變了。
她確實還不知道這件事。
朱謹深跑得比官方的驛傳系統來得快,他帶來的兵倒是都知道,但她關在榮正堂裡坐月子,又見不著。
“母妃知道嗎?”
“我告訴了你母親。”
朱謹深伸手拉她,“別急,我聽說月子要好好做,不能操心煩神,你母親也是這個意思,才瞞了你幾日。”
沐元瑜懂了,朱謹深先前不來見她,也有這個緣故在,他要是來了,她不可能不問他所遣援兵的事,他不想將沒有援兵的壞消息告訴她,所以才回避了。
她定了定神,朱謹深跟她母妃是好意,她在月子裡就是知道了,沒援兵就是沒援兵,除了幹著急影響身體,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