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沒回復。
半分鍾後,又收到一條:
【你乖乖下來,我不會做什麼。
【不然,別逼我找你導師的麻煩。】
我停住想報警的手。
這裡是國外,資本能做的事,比國內多得多得多。
哪怕警察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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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了件大衣下去,看到洛翎坐在豪車裡,開著車門,很疲憊地揉著太陽穴。
看到我,盡力裝出一副溫和的樣子,問:
「這三年過得開心嗎?」
我警惕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拍了拍身邊的真皮座椅:「上來。」
「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我還……」
「上來。」
他臉上裝出來的笑意頓時消失,轉為我最熟悉的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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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來,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但你要再這麼倔下去,我不介意讓過路人都看看,他們的鄰居有多開放。」
三年了。
他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還是那樣的討厭。
我掐了掐掌心,上前坐進車裡,看著洛翎的手臂越過我,關上車門。
他抬手扶了扶眼鏡,又轉為那樣溫和的樣子:
「這三年,你過得開心嗎?」
「還好。」
「可我一點都不開心,怎麼辦?」
他不開心關我什麼事?
我靠在車門邊,盡力想要拉開和他的距離。
卻被他一把拽住,抱著跨坐在腿上。
冰冷的手像蛇一樣在我脊背上遊走,他抵著我的額頭,說:
「我很想你。
「這三年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我費力地想掙扎,卻被他死死擁抱著,不得絲毫喘息:
「我爸說,讓我裝得溫柔一點,裝出來你喜歡的樣子,你才不會跑。
「可裝出來的溫柔有什麼用?等我原形畢露了,你還是會離開。」
他的嗓音越發陰冷:
「你走之後,每月我都會去接受心理疏導,去年還加入了精神科醫生會診,還是沒用……
「安夏,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蠱?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一個不愛我的女人而已,我怎麼就這麼忘不掉呢?」
他說著,指尖掐進我的脊背,深深陷進去,痛得我弓著腰,忍不住流淚:
「好痛——」
「痛就對了。」
他挪開手,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輕柔地擦了擦我的眼淚:
「安夏,你想讀書可以告訴我,隻要你撒撒嬌,我就不會不答應。
「可你為什麼要跑呢?」
他抬手拽掉領帶,接著是西裝外套、襯衫……直到上半身裸露著,才摁著我的身體,逼我貼上來,發出舒服的喟嘆。
「想摸嗎?」
他抓住我的手,貼在他條理分明的腹肌身上:
「陳予說,你最喜歡摸他的腹肌,還誇他身材好。
「這些年,我一直在練,你覺得效果怎麼樣,還滿意嗎?」
指尖傳來硬硬的、粗糙的觸感。
被逼著跨坐在他身上,感受著他隔著西裝褲的,火熱的體溫。
有一瞬間,我懷疑洛翎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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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他瘋,卻也會期待我能愛他,所以不敢做得太過。
但現在,我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是真的不在乎,或是不關心我的想法了,所做的一切,都隻會考慮他的情緒。
像陰溝裡骯髒的、隻知道蠕動的蟲子,和暗夜融為一色,扒在身上瘋狂吸你的血,把你吞吃殆盡。
太恐怖了。
我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生存的本能告訴我,絕對不能再忤逆他了。
手臂顫抖地摟住他的脖頸,軟著聲音喊:
「洛翎……」
「害怕了?」
他睨著我的神色,把我的腰往他腹肌上更緊地貼了貼,大手揉亂了我的頭發,嗤笑著說:
「當初說走就走,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我……」
「別說了。」
洛翎捂住我的嘴巴:
「我不想聽你的花言巧語。
「我隻需要知道,前一天你還在說要和我過一輩子,後一天就無情把我拋棄就好了。
「這件事我會記一輩子。
「安夏,你一輩子,都要用來償還對我的欺騙。」
他就這樣定義了我的一輩子。
我幾乎可以看到我未來被禁錮的一生。
不行。
不能這樣!
我掐了掐掌心,主動彎腰,把臉頰貼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說:
「洛翎,我知道錯了,你不要這樣可以嗎?我害怕。」
「真是能屈能伸。」
他淡淡看著我:「出來這三年,不僅身子軟了,還學會哄人了?」
他想到什麼,眼神有些涼:
「除了那個小你四歲的小白臉,還談了幾個?
「你就是跟著他們學會哄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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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真的很有羞辱人的滋味了。
我一瞬間想打他,又覺得自己承擔不起後果。
咬了咬嘴唇,索性自暴自棄了:
「那我逃都逃了,你還想怎麼樣?
「把我抓回去嗎?不可能,我剛申請到繼續攻讀碩士學位的機會,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他細細凝視我片刻,竟是笑了:
「你是不是沒有擺正你的身份……安夏,你覺得你還有的選嗎?
「你猜,你的導師會不會放棄兩個億的贊助,去錄取一個女學生?」
「你!」
我掐了掐掌心,反復告訴自己不能著急。
他雖然總體軟硬都不吃,但細究下來,還是吃軟不吃硬。
我鬥不過資本。
想達到目的,就隻能用別的辦法了。
我低頭,用手解開他的皮帶扣子,再一點點抽出來,放在一側。
心怦怦跳著,手指就要往下挪,被洛翎摁住。
「野了三年,變聰明了?」
他表情諷刺:「不和我吵架了,想色誘?」
「我是真的很想讀書。」
我低聲說:
「我好不容易才學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了很喜歡的導師,想多學一點,才會去申請碩士學位的。
「洛翎,我真的很想讀書,你可不可以,不要為難我?」
他停頓片刻,指尖悠悠從我唇瓣上碾過去,低聲說:「看你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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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ƭű̂₂午。
陽光剛好落到我的眼睛上,曬得刺眼,ťū₇我費力地挪著腦袋躲開陽光,一睜眼,看見洛翎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一大片碧綠的莊園,綠草幽幽,我養的那隻阿拉斯加在上面興奮地奔跑。
洛翎正穿著睡衣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夾著跟沒有點燃的雪茄,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玻璃窗。
一副奢侈資本家做派。
我撇了撇嘴,坐起來,用被子遮住裸露的身體,問他:「能給我件衣服嗎?」
他轉身,把雪茄隨手扔在地上,從旁邊沙發上拿了件襯衫拋給我:
「穿這件。」
「這是你的衣服。」
「是啊。」
他懶洋洋地抬眼:
「我還沒消氣,你現在還不配穿自己的衣服。」
我:「……」
把襯衫套上,我看著滿是紅痕的手臂,在心裡罵他「狗」。
「和那個小白臉分手。」
「什麼?」
「那個小你四歲的小白臉,三個月前當眾跟你表白的那個,和他分手。」
洛翎很沒耐心地重復了一遍,還不忘警告我:
「安夏,我這次沒耐心和你耗。」
我「啊」了聲,才明白他說的是誰:
「已經分手了。
「三天前,他畢業就回國工作,我不想回去,就和他分手了。」
洛翎審視一般盯著我看了好久,見我不像說謊的樣子,才大發慈悲地打電話,讓助理給我送了套衣服。
洗漱完,我翻了翻手機,看到導師的消息。
他很興奮地說,洛翎給課題組投了兩個億的贊助,還特別誇獎了我,說我的演講特別有趣。
「在看什麼?」
洛翎從後面伸手摟住我的腰,呼出的水汽淺淺打在我臉頰,有點痒。
我實話實說:「在看你給我的嫖資,沒想到我還挺值錢……啊!」
他咬了我一口。
我沒忍住喊出聲,氣惱地推開他:「你幹嗎?」
「一晚上當然不值這個錢。」
他摩挲著我的臉頰:「安夏,我是要買你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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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洛翎重新找到我,再次對我強取豪奪。
我該做什麼?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甚至連洛翎也認為,我會像很多書裡寫的很多女主角一樣,倔強地和他爭吵、冷戰,寧死不屈,寧願死了,也不肯向他低頭。
但我沒有。
我很平和地接受了他找到我的事實。
沒有吵鬧,沒有嘈雜,甚至沒有冷漠……洛翎有時回家,還能看到我一邊逗著狗玩,一邊對他說:
「洛先生,這條狗好像更喜歡你這裡,我可以多待幾天嗎?」
饒是他下定決心不在乎我的態度,也難免覺得受寵若驚。
對我的態度愈發溫柔,小心翼翼地,怕驚擾了此刻的美夢。
……
對於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難以決定的事。
一輩子太短了,我並沒有那麼多精力浪費在爭吵和矛盾裡。
我的人生也不止愛情一件事。
隻要我依舊可以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和熟悉的朋友交談,吵鬧,輕松自在地活在這個世上……哪怕獻祭愛情,也沒什麼不可以。
反正逃不掉,不如好好享受。
而且,縱使我不願相信,也不得不承認。
如今的洛翎,哪怕再瘋,再吵,脖子上也永遠有一根拴住的韁繩。
韁繩的另一端,被他心甘情願綁在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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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日,我收到前男友的約飯邀請,美其名曰道別。
和洛翎說起這事,他表情陰鬱地看著我,說:「我說不讓去你就會不去嗎?」
「應該不會。」
我抿了抿唇:「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幫了我很多,除開戀愛關系,我也想和他好好道個別。」
他的呼吸重了幾分,看著我,眼眶有些發紅。
他當然可以用強權逼我就範。
但這樣一來,他處心積慮維持的和平又消失了,我又要好多天不理他。
大概是嘗過被我溫柔以待的滋味。
如今,他不想再恢復那樣冷淡的狀態了。
他猶豫好久,最終重重撇過頭去,粗聲粗氣地說:「隨你。」
我主動湊上前,吻了下他的唇瓣,算給他的獎勵。
不忘保證:「我很快就回來,一定不會和他多聊。」
他悶悶「嗯」了聲,表明他知道了。
和前男友吃飯的最後, 他抱了我一下, 說:
「姐姐,以後回國,記得來找我。」
「我會的。」
我微笑回復。
回到莊園已經很晚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我打開燈,意外看見趴在吧臺上的洛翎, 旁邊擺了好多空酒瓶子, 看不出來度數,但想必不會低。
我無奈走過去, 拍了拍他的背:「怎麼喝那麼多酒?」
他把頭埋在臂彎裡, 說:
「他抱你了。
「我想弄死他, 但你會生氣, 我不敢。」
他甚至開始低聲啜泣, 眼眶紅紅的,滲出珠串一樣的淚珠:
「老婆,我的頭好痛。」
再相遇之後, 他就多了頭痛的毛病,一般壓力太大的時候就會犯。
我輕車熟路地找到他要吃的藥,卻看著空白的藥瓶子犯了難。
這藥能在喝酒之後吃嗎?
「老婆……」
他輕聲喊著我,醉醺醺地, 意識不太清醒,像可憐的小動物在呢喃。
我走過去, 幫他揉了揉太陽穴,安撫道:
「先忍一下好不好?醫生很快就過來。」
我給醫生發完消息, 扶著他往臥室走。
幫他脫掉衣服躺在床上,累得出了一身汗。
擦掉他額頭的汗珠, 突然聽到他的呢喃:
「對不起。」
他很小聲地說:「老婆, 我從前對你那麼不好, 真的對不起……」
他尚且處於痛到昏迷的狀態。
這些話,他清醒的時候不敢說, 也不能說。
驕矜自滿的洛小少爺,哪怕姿態放到最低,言語也要佔據上風,不能流出任何愧疚,給我拿捏他的可能。
可他也是真真切切地後悔了。
淚水從眼角滑落。
一滴一滴, 落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又很快消失不見。
我默了默,抬手幫他掖了掖被角, 沒有回復那句:「沒關系。」
因為不是真的沒關系。
我隻是在現實的壓迫下,主動選擇性忘掉了一些事情而已。
他悔, 他恨, 他痛……而曾經的我,也是真的絕望與難過。
當初我是真的想離開他。
而現在,假如能給我一個既遠離他,又不需要放棄如今安逸生活的選擇, 我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我不愛他,甚至並沒有原諒他。
他知道。
但從來都沒有戳穿。
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沒必要細究原因的。
隻要表現出來的結果是好的,日子總還能一步步過下去。
至於最後,到底是他先厭倦我, 還是我被觸及底線先反抗他……又有誰知道呢?
我和他的故事,糊塗的中和就是最好的結局。
任哪邊想弄清楚些,落入的都是無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