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婆婆主動讓我回娘家調養心性。
我甚為感動。
臨走前,還特意到婆婆面前晃悠一圈,問她是否跟我一並入京。
婆婆眼神四下掃著,見我隻帶了個丫鬟。
轉身去了一趟陸言書房,陸言的印信還在,也就沒有說什麼,搖頭說她留下來。
正合我意。
我不作停留,讓馬夫快馬帶著我入了京城。
爹娘知曉我一夕之間喪夫,硬撐著回了京城後便「病倒了」,心疼得不行。
父親更是上奏告假幾日,說要好生安撫我。
聖上準奏。
08
我回京「病了」的次日,婆婆從榮州找來,神色猙獰恐怖。
在大門口瘋狂拍打著,說我殺了夫君,要讓我償命!
爹護短,卻也不笨,一口一個親家母要把人迎了進來再說。
婆婆卻不肯進門。
我出去時,她正拉攏了一堆人聚在門口罵我害死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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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跟在後頭出來,她目眦欲裂,顫抖著手指著我:
「你個千刀萬剐的毒婦!就是你害死了我的言兒,我要你償命!」
說著便要來廝打我。
我瑟縮著躲進娘親懷裡,又伸出一隻手悄悄拉著爹爹的袖子,可憐而又委屈巴巴。
人都同情弱者。
見我這模樣,周遭人瞬間聯想到了惡毒婆婆與乖媳婦。
爹爹和娘親也氣壞了。
爹爹冷冷呵斥:「親家母魔怔了,趕緊帶走!莫要嚇壞了我女兒。」
婆婆不肯走,在那裡癲狂地罵著我,要不是有人拉著她,她指定上前動手了:
「你會遭報應的,你活活弄死我兒子啊!還跑到京城來躲著!你個該死的毒婦!我就不該讓你進門,害了我的兒啊~啊啊啊~!」
我眼眶紅紅的,伸出一點頭來,怯怯看著她,咬唇弱弱道:
「婆婆,夫君他是病死的,您也都清楚,您還去給夫君祈福來著,您忘了?是您讓我回娘家來的,不少人都聽到了的。昨兒個我還問您是否跟我一並回來,您也說不回來,為何今日又這般?」
「我知道您痛失兒子難以接受,可我也痛失夫君了啊。」
說到後面,我聲音甚至哽咽了。
前面所說皆可查證的,我並不怕。
圍觀眾人皆勸她別再為難我,她失了兒子我還沒了丈夫了,損失不比她小。
她有苦難言。
總不能把自己兒子裝病死遁的事情說出來。
見奈我不何,又掙扎著要過來打死我。
爹爹把我藏在身後,讓別出來,任憑她發狂。
陸言向來細心,這件事情上他也考慮得很周到。
他原意大約是怕婆婆會露出破綻來。
之所以病了半月後安排她去求福,還得求夠十九日。
便是算好了他「死」的日子。
屆時婆婆正好能和芸娘等人把他挖出來,帶著所有的家產隱姓埋名過下半輩子。
多虧了他這一波操作,如今成了板上釘釘的鐵證。
即便她告上官府,官府派人一查,便知陸言當真是病得厲害而死。
婆婆也為給他求福在寺廟待了半個月。
而我,沒日沒夜照顧他,堪稱婦人典範,又豈是害死他的幕後黑手。
這件事情婆婆是不敢告到官府的。
否則他們假死隱匿的事情必定敗露。
婆婆一連鬧了三日,第三日爹爹實在忍不住,就以擾民之罪把她告到了府尹。
一見官差來逮她,婆婆立馬扔下下人溜了。
但她並未死心。
09
很快便再次登門,這一次她是來要回家產的。
她目光仿佛吃人一樣,惡狠狠的咒罵我:
「尹珊賤人,你個小偷!把我們家的家產還來!害死我兒子不算,還偷了我們家的家產!那麼惡毒你怎麼不去死!」
門口又圍了一群人。
我暗自冷笑,罵吧。
越罵她那邊越不佔理。罵得越厲害越好。
自上次後,我便暗中派人把我與陸言成親前後的一切刪減一番散播了出去。
如今京城人人皆知,尹翰林的獨女嫁給小門小戶的陸言,在婆家受盡苛責。
夫君病時沒日沒夜照顧,當婆婆的躲到了雲山寺。
夫君死後卻被婆婆追到京城刁難。
有往返兩地做生意的更是熟悉個中情節。
把陸言病重一月,我衣不解帶地照顧,後又受不了打擊,孤身回了京城一事傳了開去。
說我隻帶了個丫鬟,其餘什麼也沒有帶,就連嫁妝都還在陸家,又談何來的家產。
又有人作證,說親眼見著當日所有的財產被婆婆打包拿走了的。
如今還死死咬著我不放,想來是還想從翰林府中敲更多的銀兩。
可不是。
如今她的兒子死了,又無孫子。
我卻有個不錯的娘家。
在外人看來,我爹勢必還會給我找一門可靠的親事。
那麼她這個前婆婆便是孤身一人。
她定然是想著能坑到多少是多少。
一個瓜接連另一個瓜,府門前不要太熱鬧。
有人甚至搬了小凳子坐著看戲。
偏偏眾人都站在我這邊,婆婆氣得直抓狂。
一個勁跟那些人解釋,是我將家產都轉移了。
還說那包財產都是假的。
可越解釋眾人越鄙視她,當真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爹爹氣得直讓人把她打了出去,我一下一下扯著他的袖子。
開玩笑,大好機會不可讓爹爹破壞了。
為著我名聲著想,爹爹最終忍了下來。
我躲在爹娘背後泫然欲泣,內心卻笑得開懷。
說到財產,不得不感謝陸言當初的用心。
自成親後,他便以我的嫁妝為本,加之經商有道,愣是在短短幾年不知道翻了幾番。
陸言很小心,這些掙下來的家產都陸續換成了銀票存入錢莊,留著死遁後一家子過安穩日子用。
婆婆和芸娘皆不善打理,這才給了我可乘之機。
且那筆銀錢不能外露,否則他們的險惡用心便暴露無遺,當真有口難辯。
群眾卻不會放過她。
「想不到居然有人如此厚的臉皮,擺明了死了兒子,怕無人養著,便賴了上來。」
「可憐尹小姐如此好的一個人,竟然遇上如此不可理喻的惡毒婆婆。她小門小戶,養的兒子能有多大成就,家裡日子過得好,還不是靠的尹小姐的嫁妝。」
「那日尹小姐明明是空著手回來的,嫁妝都還留在榮州,就這還不滿意,當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還汙蔑尹小姐害了她兒子,我看是她財帛迷了心,故意害死自己兒子好陷害尹小姐。」
婆婆氣得臉都憋紅了,一嘴難敵眾口,隻好大聲訓斥:
「你們這些窮鬼哪曉得!她嫁妝就那麼一點,剩下的全都是我兒子掙的啊!我疼我兒子還來不及,怎會害他!你們這群糟老婆子心思咋恁惡毒!趕緊死一邊兒去!」
看婆婆有口難言狗急跳牆的模樣,我心甚悅。
她的話頓時得罪了一群人。
眾人越發像看瘋子一樣看她,指指點點,搖扔垃圾吐痰給她。
婆婆氣得渾身發抖,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已經處於狂怒邊緣。
「尹珊,你個不要臉的毒婦!還不趕緊把實情告訴他們,那些錢明明是我兒子掙的!」
我嚇得打了個激靈,縮回了頭。
婆婆氣急敗壞,猛然掙脫拉著她的人要過來打我。
卻被人故意伸出腿一跘,頓時摔了個狗啃爛雞蛋。
她氣得當場飆了狂,一頓瘋魔亂打,嘴裡喊著:
「她明明害死了我兒子,你們瞎了聾了我不是!尹珊你個惡毒的賤人,趕緊把貪墨了我兒子掙的那些銀錢還回來!如此昧著良心,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局促不安,紅著眼嗫嚅解釋:「婆婆,我真沒有……我的嫁妝也還在榮州。您讓我回娘家休養的,我隻帶了霜兒呀,大家都看到了的。」
霜兒在一旁直點頭,大聲道:
「老夫人,明明是您趕夫人回娘家的,家產也全都在您手上。為著爺的死夫人都病倒了,您還如此汙蔑她。如今又追到夫人娘家來要夫人的嫁妝,您為何不能放過夫人呢!」
「就是,故意讓兒媳婦回來娘家,然後借口兒媳婦害死她兒子,就等著訛詐一筆呢。」
「可不,被識破了又換一招,說什麼她兒子掙的那些銀錢。分明是尹大人和夫人給尹小姐的嫁妝!把人趕回來,吞了人家的嫁妝還不放過,追到人娘家來,也忒不要臉了!」
爹喝著讓人把她拉走,別在大門口妨礙著。
婆婆氣得滿臉通紅,嘴唇直哆嗦,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不知怎的掙脫了眾人,上前便要扯我頭發。
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對上一雙冷若冰霜的眼。
「放肆!」
我順著嗓音看過去,表哥?
莫蒼是我隔了不知多少個輩分的表哥。
據說他祖父的誰誰誰和我外祖父的外祖父有一絲關系。
當年他父母去世後,因為讀書過人,我爹不舍得浪費一根好苗子。
就接了過來養了幾年,考中舉子後送去了國子監。
我爹也算是他的半個夫子。
但他對官場之事並不是太熱衷,後來隱退做起了生意,如今富甲一方的皇商。
明明長得挺拔出眾,卻一直未娶妻。
此刻他沉著個臉,帶來的人把我們團團圍住,讓直接扭送府尹衙門。
婆婆頓時嚇得腿都軟了。
擔心事情敗露,也管不上財產了,和之前一般溜之大吉。
眾人一看,她兩回鬧得厲害,卻一聽見官都趕緊溜走,越發認定她心裡有鬼。
在表哥威嚴的目光下,群眾都散了。卻還不忘聊著婆婆的為人。
10
聽了我的事情後,表哥的臉沉得能滴水,讓下回還遇上此等事情,直接找他。
又問我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安排?
自然和陸言的一切脫離關系。但這事兒卻不好跟表哥說的。
我並不打算把接下來的打算告知他。
表哥試探性問我:「如今他已經不在了,你婆母又是這般,你還回去嗎?」
回是肯定還要回去的。
我此次回來便是打算把印信放回來。
還有些事情得回去處置,處置完了以後光明正大回來,今後就過我的米蟲日子。
聽我要回去,表哥神情看著有些落寂。
我一怔。
他在擔心我?
還是解釋一番好些,免得他幹著急。
「表哥,多謝你今日替我解圍。不過我終究還是她的兒媳婦,有些事情還得自己親自面對,屆時解決了我自會回府。」
他心事重重離開了。
爹娘過來看我。
我把回婆家的話也與他們說了。
娘親不舍地拉著我的手,擔憂不已:「你那個婆婆一看就不是善茬。都回到了府還敢追上門鬧成這般。」
爹爹也蹙眉勸說:「你娘說的對,放你回去,你那婆婆還不定怎麼對付你。爹娘不放心。」
我拉著爹娘的手,溫聲道:「夫君剛走,她一下子想不開也是有的。更何況,我還是她兒媳婦,遲早還得回到那裡去的。」
娘親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我的兒,你還年輕,難不成就要為他守寡一輩子不成?」
守寡?
呵呵,他沒那個福氣。
我的第一步是讓他的娘我的婆婆身敗名裂。
第二步,我得脫離她們家那個坑,把自己摘出來,讓她們自己鬥去。
我爹還在勸說著。
我示意他們不必擔憂:「夫君剛死,將來的事情說不定。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爹娘既然不放心女兒,就給我找多幾個會點武藝的強壯家丁吧。」
爹娘隻好點頭。
11
帶著十幾名爹爹找來的家丁,我重新回了陸家。
婆婆原想把我堵在門口來個下馬威。
隔著門放話,我若是不把吞了的銀錢交出來,就別想進門。
我衣著缟素,紅著眼眶站在門口,泫然欲泣:「若是婆婆嫌棄兒媳,兒媳便回京城娘家吧。」
說著毫不猶豫上了馬車。
打蛇打七寸,多費點力氣我也是不願意的。
見我真要走,婆婆咬牙切齒,趕緊命人把門打開。
因為之前壓著一股氣,她上前就想扇我巴掌泄憤。
可外頭眾人指指點點,她臉色一黑,隻好先讓我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