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我徐漣漪,從來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壽。
我特意帶了千年人參賀壽。
宴席晚上才開始,女眷們紛紛在侯府後院四處闲逛。
偌大的侯府後院,除了鶯鶯燕燕的一群小美人兒外,還有個躲在假山後竊竊私語,商量著怎麼對付我的徐清清。
終究是個不中用的。
也不知道那冒牌貨跟她說了些什麼,明月還是心動了。
跟我進入侯府後就借口離開,然後兩人躲在假山後,商量著該如何在待會的宴會上一鳴驚人。
飛上枝頭的美夢,終究超過了對我的忠誠。
我帶著寶珠悄悄走近,一棵茂密的繁樹正好遮擋住了視線。
她們瞧不見我。
但我卻能很清晰地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冒牌貨聲音有些急切:「還考慮什麼?我說了你是這個世界的女主,我會幫助你成為太子妃,最後成為皇後母儀天下。你若還是這樣猶猶豫豫,那就隻能當一輩子的下人了!」
後位?
還真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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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我都有些心動了。
明月似乎有些糾結,但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放手一搏,或許明日就會成為尊貴的太子妃。
總好過一輩子當我的丫頭。
這筆買賣實在劃算。
若我是明月,說不定也會動心呢。
接著我便聽他們說要以琴音配上一首從未有人做出的千古好詞。
這倒讓我更感興趣了些。
是什麼詞呢?
我隱約聽著冒牌貨出聲。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我不得不承認。
在剛開始聽到前幾句時,我的確承認這是一首好詞。
好到可以彌補琴聲的不足,然後吸引眾人的目光。
可惜……
我笑了。
「寶珠,咱們回去吧。」
寶珠跟在我身邊十幾年,同我一起學文識字。自然也知道冒牌貨說的這首詞究竟有多好。
若真當著眾人的面吟唱出來,對我說不定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她眼裡帶著些許忌憚:「小姐,真的要讓她們搶小姐您的風頭嗎?」
我伸手撥弄了一下發髻上的流蘇,語氣懶懶散散的。
「我的風頭,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搶的。」
但若是我願意親手送給她們,那她們就必須接著。
正當我準備離開時,眼前忽然一道陰影籠罩。眼前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男子出現在我面前。
他面如冠玉,眉眼之間帶著些許戲謔和打量。
「早就聽聞徐家大小姐聰慧靈敏,如今怎麼放縱令妹犯傻了?」
他話裡似在譏諷我。
我也毫不客氣地回懟了回去。
「那也好過堂堂五殿下自降身段,偷聽牆腳,實非君子所為呢。」
他笑了一聲,可是眼底卻不見絲毫笑意。
濃重的戒備和打量還夾雜著些許探究。
總之將我視作獵物。
可惜他不知道,我徐漣漪向來隻做獵人。
所有輕視女子的人我都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徐大小姐不也偷窺了?」他挑挑眉,伸手指著假山後面。
「我是小女子,不是君子。」我向前走了兩步,纖細素白的指尖點在他身前,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那麼五殿下,你是小人嗎?」
說完話後,我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連半個眼神也沒有給他,直接領著寶珠回到了宴席大廳。
寶珠還有些擔憂。
總歸這件事情被五殿下雲荒撞見,若是他突然間「善心大發」告訴了那個冒牌貨呢。
「不會的。」
這點我倒是很堅定。
五殿下這人啊,向來拙劣得很。
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同我一樣愛看戲。
所以這場好戲,他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毀掉呢?
宴會終於開始了。
那些個世家大族的小姐紛紛獻藝。
雖說是賀侯府老夫人大壽,但誰都知曉這位老夫人同太子娘家有極深的淵源。
便是五殿下雲荒的母家,也有一定的牽扯。
在朝中盤根錯節,侯爺更是手握重權。
所以侯府老夫人的大壽,當今太子跟幾位皇子紛紛到訪。
再加上京城中那些英俊的少年郎,也都跟隨父親前來賀壽。
因此上臺獻藝,說是為了慶賀大壽。
實則便是想讓這些貴公子記住自己。
若是能撈個皇子妃當當,那便是祖上蒙蔭了。
而我是丞相嫡女。
外祖父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
舅母是琅琊王氏之女,天下文人歸心之處。
如此貴重的身份,注定日後我隻能嫁給太子。
或者換言之。
我嫁給誰,誰才有機會登上皇位。
我瞧著坐在另一側的太子,眉眼尚且還算清秀俊朗,聽爹爹說也算是個有才幹的太子。
若是不出意外,我應當嫁他為妻。
可若,非得出意外呢?
6
冒牌貨拉著明月搶先在我之前登臺獻藝,彈琴唱詞。
那首名為《水調歌頭》的詞,一出口便震驚了在場的少年郎們。
就連那素日高潔雅正的太子殿下,也忍不住將目光投向明月。
我似乎從他眼裡瞧見了些許痴迷。
呵。
這就喜歡上了?
我想著那冒牌貨說過的話,她說明月終究會成為太子妃,總有一天能夠登上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皇位。
而我這惡毒女配,會因為自己強大的野心,最後慘死於地牢之中。屍身會被老鼠啃食,最後丟到亂葬崗連個墳墓也沒有。
當初便是因為她這樣的狂妄之言,我才勉強留了她一條性命。
就是想看看她,她究竟能耍什麼花招?
現如今看來,冒牌貨確實有點手段。
至少那太子的確注意到了明月。
我握著酒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站在高臺之上,享受眾人目光的明月。
那丫頭似乎有些陶醉。
真是拎不清了。
我搖搖頭,視線正好對上了雲荒。
他似乎是在盯著我,似笑非笑的樣子,當真是討厭極了。
本不想理他。
可偏偏雲荒舉起了酒杯,邀我一同看戲。
盛情難卻。
我就勉為其難應邀了。
我舉著酒杯與他隔空相碰。
用那冒牌貨的話說:「應該是 Cheers!」
而此刻,明月也正好唱到了最後一句。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當最後兩個字唱出時,原本鬧哄哄的宴會瞬間寂靜下來。
並非臣服。
而是莫名地恐懼害怕。
坐在高位上的侯府老夫人,她神色未變分毫。甚至笑呵呵地走了下來,親自攙扶起明月,又問她是誰作的這首詞。
明月這丫頭雖然有野心,但終究還存了那麼點良心。
立馬就將徐清清給供了出來。
兩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倒是令人有些感動。
可偏偏坐在宴席兩側的賓客們,臉上不帶絲毫笑意。
可惜那蠢貨隻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完全沒有發現這異樣。
甚至還揚著一張笑臉,打算跑到老夫人跟前領賞。
「回老夫人,是我所……」
冒牌貨話還未曾說完,老夫人一巴掌直接甩在她臉上。
力道之大,使她半邊臉頰瞬間紅腫起來。
我用帕子捂著嘴輕笑。
這便是想跟我爭風光嗎?
那我還當真願意送給她了。
畢竟,太丟人了。
我可不想要呢。
顯然那冒牌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老夫人雷霆大怒,直接叫人將徐清清跟明月轟了出去。
臨走之前還不忘讓下人掌嘴。
嘖嘖……真疼。
看完了戲,這宴會顯然也辦不下去了。
我正準備打道回府。
那陰魂不散的雲荒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你很高興?」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我有些懶得理他。
可誰讓人家是殿下呢。
流著皇家血脈,我還是得尊敬一下。
「回殿下,我可傷心了呢。」
說罷,我故意抬手用帕子抹著眼睛。
雖然半點淚也沒有。
嘴角彎弧也壓不下去。
唉,裝哭怎麼這麼難呢?
趕明兒,我得讓冒牌貨教教我。
雲荒負手而立,然後開始說教起來。
「侯府老夫人一生風光無限,唯一一件傷心事便是其幼子被一青樓女子所迷惑,兩人甚至雙雙跳崖殉情,老夫人為此大病一場,再也聽不得這二人任何事情。而那青樓女子的名字,似乎就是——嬋娟。」
他又往我跟前湊近了些,有些明知故問。
「不知道徐大小姐是否聽說過這件事?」
我當然知道了。
在聽到冒牌貨說出這首詞時,我原來想著用什麼法子讓她們無法登臺。
是直接讓人打斷她們的腿。
還是在琴上抹點毒藥呢?
可惜都沒用上。
因為我聽到了最後那一句:「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這冒牌貨的運氣可真好。
好不容易想顯擺一回吧,還偏偏踩了人家的禁忌。
若非看在壽宴和眾賓客的面子上,侯府老夫人想扒了她們皮的心思都有了。
當著所有人面被掌嘴,也算是教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雲荒似乎也沒想繼續為難我,隻是靜靜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後,就直接扭頭離開。
現如今我倒也不想惹上這位爺。
就當做平常逗個趣兒。
畢竟同我一樣喜歡看戲的朋友,可不多。
7
回到府裡後。
那冒牌貨自然是沒臉來見我。
在宴會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讓所有人都瞧見她是如何被掌嘴的。
這臉啊,可都丟盡了呢。
反倒是那個默默無聞卻暗藏野心的明月,不知懷了怎樣的心思,竟然頂著那如豬頭一般的臉,來到我跟前請罪。
她今日這麼一鬧,本來就是背水一戰。
若是太子殿下當真看中了她,我便是再不滿也無可奈何。
可偏偏鬧出了這檔子事,眾目睽睽之下算是背叛了我。
而太子也沒有像預料中的那樣要了她。
她的賣身契還在我手中。
我想要她的命,容易得很。
明月跪在我跟前不停磕頭,哪怕是額頭磕破了也不敢停下。
「小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聲音害怕極了。
我有些不開心。
難不成我是個心狠手辣的小姐嗎?
我最多,就是砍了她的雙腿。
背叛我的人,就該付出代價不是嗎?
不過看著明月那張似豬臉的模樣,有些逗笑了我。
那本小姐便勉為其難發善心一把。
饒了她一命。
明月趕忙磕頭謝我。
喜極而泣之下,竟然想伸手來扯我的羅裙。
髒死了。
寶珠趕忙推開了她,又從袖子裡拿出一瓶早就為她準備好的傷藥。
我掐著明月的下巴,仔細瞧著她那張臉。
「將臉上的傷治好。」
說不定,過幾日還有用呢。
8
果不其然。
第五日太子殿便親自登臨,來到了丞相府。
而我讓寶珠給明月用的那藥,也恰好恢復了她以往的美貌,甚至還能更美些。
太子說是找我爹爹商談正事,可卻全程心不在焉。
爹爹想讓我當太子妃。
所以一早便吩咐我要過來奉茶。
我自然不敢懈怠了。
早早便開始梳妝打扮,又換了精致羅裙。
寶珠伺候我更衣,我讓明月替我收拾梳妝臺。
「明月,那胭脂可是爹爹送我的,價值千金呢。你可得收拾好了。」
我囑咐了明月一句後,便去屏風後面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