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盈月進宮在即,主母想把我的這份聘禮加進姐姐的嫁妝單子裡。
我不肯,當即就發作了起來。
「我大婚當日,這份聘禮我要原封不動地帶進將軍府。」
「你……」
我爹揚起手就要打我。
一想到祁淵,他還是生生將手收了回去。
「嫁給祁淵便是潑天的富貴,你還跟你姐姐爭這點身外之物做什麼?
你現在不過是仗著祁淵的勢,若是他將來厭棄你了,你就等著死吧。
小白眼狼,你爹我算是白疼你這麼多年了。」
主母和姐姐抱在一起,兩個人俱是一臉委屈。
我曾經還想著,這沈盈月一身暗門子的打扮,到底是跟學的。
現在看來,她跟她娘還真是如出一轍。
明明是做正室的,卻大氣不了一點。
不知是在哪裡學的勾欄做派。
我笑得諷刺:
「爹,您心裡到底疼誰,還要我明說嗎?
Advertisement
您若是非要將這筆錢給昧下,我便在京城到處宣揚,說您將庶女的聘禮添作嫡女的嫁妝。
到時候就讓全京都的人看看,您這個弘文學士是怎麼做爹的。
我一直忍著不肯說您,您倒真的踩著火盆子耍上了,那就看看到底是誰更沒臉。」
我一番話,將我爹氣得臉紅脖子粗。
他坐在上首,不住地咳嗽著。
主母急忙上前給我爹順著後背。
她此時哭得更加傷心,話裡話外也都是在數落我:
「沈冬至,你爹終究隻是個五品官,俸祿並不高。
若是我們真的拿得出這筆錢,定然不會要你的東西。如今家中有難處,你便幫襯你姐姐一點吧。
將來等你姐姐在宮中穩住了地位,那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你在將軍府的日子也好過些。」
嗯,這番話倒是聽得順耳。
若我還是前世那個毫無心機的沈冬至。
我必然將這筆錢悉數奉上,最後由著他們翻臉不認人。
可惜,我不是了。
「主母,還有父親,我再重申一遍。
我的聘禮,一分也不能少。」
話落,我直接轉身離開。
由著身後三人叫罵哀嘆。
畢竟,他們的時日也不多了。
還有力氣叫罵,總比閉著眼睛當死人好。
9
沈盈月入宮五日後,我也大婚。
當日,祁淵十裡紅妝,八抬大轎前來迎娶我。
這在整個京城也算是一番美談。
京城中人盛傳,祁將軍在繡球招親當日對沈家小姐動了心。
果真在拿了頭等軍功後,將人風風光光迎進了門。
是夜,祁淵挑開蓋頭。
紅燭高高掛,他生生看直了眼。
我連著喚了三聲將軍,祁淵這才回過神來。
我抿了抿唇,站起身來大著膽子解開他的衣扣。
「將軍可要休沐?奴家伺候你……」
話還沒說完,祁淵就按住了我的手。
他眼中似是心疼:
「今後,你不必做這些事,更不必自稱奴家。
你是我的妻,我自當敬你愛你。」
話落,我愣住了。
一雙剪水般的眸子看向他,帶著不解。
伺候夫君,天經地義。
況且,祁淵也算是救我於水火。
這些都是我自願做的。
祁淵輕咳著側過了臉,有些不自然:
「夫人不必擔心,我們軍中的人沒那些規矩,我一向自給自足慣了。
我不讓你伺候我沐浴,自然……也不會讓旁的女子碰我的。」
他這是怕我誤會嗎?
我沒放在心上,爽朗地笑了聲:
「那自然是甚好。
也累了一天了,將軍,我們便歇息了吧。」
滅了燈,祁淵把我抱上了榻。
暗夜裡,他的聲音回蕩在我耳邊:
「好。
不過有țū́ₜ一點要糾正,以後別叫我將軍,我是你夫君。」
昏昏沉沉中,祁淵將我折騰了個遍。
累極而眠的那一刻,我還在想。
都說這武將體力好,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造孽啊。
我昏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似是在做夢。
我聽見耳邊有聲音響起:
「我知曉你如今不愛我,能得到你,已經是我畢生所願了。
冬至,我們來日方長。」
我掙扎著想要睜開眼,但眼皮好重,有些睜不開。
迷迷糊糊中,我被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我閉著眼睛嘟囔著:
「祁淵,你小子身上好暖。」
我無意識地朝著熱源靠近。
頭頂似是響起輕笑聲,我便再也沒有了意識。
10
說來,沈盈月以貴人的身份進宮。
侍寢次月,皇上便把她升做了容嫔。
這和我當初進宮是一樣的。
皇上不常來後宮,更多的時候都醉心於朝政。
所以,身邊侍奉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晉升倒快。
宮裡大部分都是原先伺候皇上的舊人了。
沈盈月最近在宮裡,應當是勢頭正盛的。
想來,以她的個性定然是飄得不知天高地厚。
家中自不必說。
仗著沈盈月在宮中的寵愛,我爹經常在府中迎來送往,結交大臣。
甚至在官員面前自稱是國丈,整日活在吹捧聲中。
我輕笑了一聲,不做評價。
快到年下,皇後舉辦了宮宴為小公主慶生ţŭ̀⁷。
我和祁淵也在受邀的行列之中。
套了馬車前往皇宮的路上,祁淵替我攏了攏身上的鬥篷。
「昭陽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兒,也是當今皇後所出。
今日是小公主的周歲禮,想必皇室親眷都會在。
冬至,若是見到你嫡姐,你可還好?」
祁淵的黑眸看著我,眼中有些擔憂。
我看著他笑了笑: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話落,祁淵大手包住了我的手。
從西華門往裡行去,兩旁燈火通明,坐落在不遠處的宮殿金碧輝煌。
昭陽公主由乳母抱著,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
我見過了皇後娘娘,便將府中巧匠打造的一對寶金鎖套在了公主手上。
公主見我便笑。
見此,皇後娘娘對我的態度倒也比其他官眷和緩。
「祁將軍是成親後第一次帶新婦入宮,以後可要常來啊。」
場面上的客套話,祁淵倒是應對得宜。
正宴是傍晚時開宴的,皇室親眷和官員均已落座。
我不經意地望向對面的席位,沈盈月還沒有到。
見她的座位空懸,皇上也皺了皺眉頭:
「容嫔呢?」
下頭很快有宮女回話:
「回皇上,容嫔娘娘身子不適,恐怕要來晚些了。」
這種對外的說辭,自然是糊弄不了皇上。
「今日是什麼日子,遲到逃席還拖拖拉拉。
你去,將容嫔請來。」
皇上隨意指了指下面的一個小宮女,神色看起來有些不悅。
見狀,皇後娘娘急忙道:
「也許真是身子不適,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妹妹?」
皇後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這種時候皇上走不開。
順帶還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大度。
果然,皇上愧疚地看了一眼皇後。
然後握住了皇後的手:
「朕今日就陪著你和昭陽,哪裡也不去。」
皇後笑意漸深。
11
我斂眸喝了一口葡萄酒。
好好的日子,耐不住沈盈月自己發癲。
見我多喝了兩口,祁淵便將酒盞稍稍放遠了些。
「這葡萄酒雖不醉人,你還是少喝些為好。」
祁淵湊到我的耳邊,語氣也放低了些:
「今日看到你如此喜歡昭陽公主,我心裡很歡喜。
冬至,我便知道你想與我生孩子。
若是想要小孩,那便要調理好身子,酒這些就碰不得了。」
我???
我眯著眼睛看著祁淵,有些一言難盡。
「夫君,你還是多吃些菜吧。」
我給祁淵夾了一筷子菜,外面便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容嫔娘娘到~」
殿內的歌舞瞬間停下,眾人的眼光都朝著門口看去。
沈盈月穿著一身華服,顧盼生姿地走了進來。
殿內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左不過是說容嫔僭越。
確實,她這套衣裙,華麗程度堪比皇後。
今日皇後素裝而來,把所有的光彩都讓給了剛滿周歲的昭陽小公主。
沈盈月此舉,分明是打算在今日宴會出盡風頭。
我掃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後,她的表情就快要維持不住。
「臣妾來遲了,還請皇上和皇後恕罪。」
沈盈月上前見禮。
皇後嘴角抽搐了一下:「起來吧。」
沈盈月得意地入座。
皇上看著沈盈月的裝扮,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以後出席宮宴不要遲到,特別是注意服裝禮儀。
這些東西,你的教引姑姑沒有教過你嗎?」
沈盈月臉色變了變。
她站起來行禮:
「是臣妾的不是,今日晨起便有些不適,故而來晚了。
臣妾ţŭ₋想著,今日是昭陽公主的生日,打扮得隆重一些也表示對皇後娘娘的尊敬。」
話落,她命人將一柄白玉如意獻給公主。
皇後隻得笑了笑:
「難為容嫔還想著。
穗禾,去收下。」
皇後既然大度,皇上便沒有再追究。
隻坐在上首,笑著和皇後娘娘說著話。
沈盈月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視線在眾人裡掃視了一圈,終於落在了我和祁淵身上。
我也定定地看著她,隔空朝她敬了個酒。
沈盈月眼波流轉,眼睛裡卻無笑意:
「還未恭賀妹妹新婚之喜。」
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面上卻盡力維持著笑容。
以我對她的了解,想必她心裡已經有了壞主意。
果然,沈盈月彎唇一笑:
「臣妾聽說禮部尚書家的千金一直愛慕祁將軍,在祁將軍大婚之後便一病不起。」
沈盈月看向皇上,面帶惋惜之色:
「現在是那位小姐是病容殘損,終日不肯見人,可把尚書急壞了。
尚書小姐愛得卑微,隻求一個妾室之位。皇上,可要趁著今日喜宴再成全一對佳人啊?」
沈盈月的眼神投向祁淵,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眉心一跳,卻被祁淵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手。
他給了我一個眼神,是在讓我安心。
12
「容嫔的善心若是用在別的地方,興許會更管用。」
皇後看著沈盈月,兩人在隔空打擂臺。
「皇後娘娘何必這麼說,臣妾也是一番好心。」
「哦?是嗎,將軍夫人是你的庶妹,本宮聽聞你們在未出閣時便姐妹不和。你的庶妹剛剛新婚,你便急著給她的夫君添上一個妾室。容嫔,你安的是什麼心啊?」
皇後話音剛落,沈盈月便委屈地哭了起來。
「皇後娘娘真的錯怪臣妾了,臣妾沒有想為難妹妹,姐妹不和也實屬謠言。
臣妾隻是想,安撫了臣下,於皇上的社稷也是有益的啊。
臣妾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皇上好。」
好一招禍水東引。
祁淵終於坐不住。
他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朝著上首行了個禮。
「皇上,臣當日求您賜婚,並非是一時興起。
如今我便當著眾人的面再說一遍。我祁淵,此生隻會有沈冬至一個妻子,絕不會再納旁人。
還請皇上和娘娘成全臣一片心意,莫要讓臣成為那涼薄負心之人。」
我眸光動了動。
祁淵不卑不亢,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此時,場面安靜得可怕。
良久,皇上終於朝祁淵招了招手,示意他起來:
「卿的心意,朕怎會不懂。
是容嫔失言了。」
下一秒,沈盈月的臉色紅了又白。
她本想當著皇上的面給我使絆子,沒想到讓自己摔了一跤。
「皇上……」
沈盈月不甘心地叫了一聲。
皇上卻厭煩地朝她投過去一個眼神:
「糊塗東西,滾下去。」
這還是第一次,皇上當著眾人的面給了沈盈月這麼大的難堪。
她面色蒼白,憤恨地看了我一眼之後,轉身離開了宮宴。
要怪便隻怪沈盈月是個蠢貨。
在公主壽宴上濃妝而來,搶了皇後娘娘的風頭,這已經讓皇上不悅。
剛一落座卻又開始挑事,費盡心思挑撥臣下的關系。
偏偏這個人還是皇上的至交好友,祁淵。
宴會結束,祁淵說宮裡的梅花開得正好,他想帶我去看。
我輕笑著應了一聲:「好啊。」
路過宮殿後面的假山,不遠處的亭子裡,沈盈月正跪在皇後面前。
祁淵一貫不喜女人多的地方,正想拉著我離開。
我卻拽住了祁淵,讓他別出聲。
皇後娘娘今天吃了這麼個大虧,可有沈盈月好果子吃了。
我不妨看一出免費的好戲。
13
「娘娘,臣妾不是有意與您作對的,請您明鑑。」
沈盈月跪在涼亭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皇後隻是懶散地瞥了一眼她:
「你少在本宮面前演這出,本宮不是皇上,不會被你所迷惑。
這後宮裡女人千千萬,不聽話的,最後都會被修剪掉。
容嫔,今日在宴席上,你好大的膽子啊!」
皇後天生自帶威懾力,一句話震得沈盈月瑟瑟發抖。
「娘娘,臣妾素來恭謹,不知何錯之有。
您也知道,當時我的庶妹也在場,臣妾不想讓她覺得我在宮中過得不好。
還請娘娘看在臣妾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饒恕臣妾在宴會上的無心之失吧。」
沈盈月將頭磕到了地下,蹭上了地面的灰塵。
我輕嗤了一聲。
從前她在府裡趾高氣昂的,未曾對人這麼低聲下氣過。
想來,她心裡一定是不服的吧。
皇後卻不打算放過她:
「素來恭謹?那平日裡搶皇上恩寵的,若非不是容嫔,而是別人?
容嫔,本宮憐惜你小門小戶出來,你卻野心勃勃,一心隻想要佔據皇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