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皇不會讓我去的。」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和親這件事,上輩子那麼亂都沒落到我頭上,如今又怎麼會呢。
何況,我早和韓時商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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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爾玉說道,「不過皇姐當真不喜歡謝圖南?非要和韓家定親?我以為皇姐兩人都不喜歡,可若是要選,也會選謝家的。」
我點點頭,她不懂我能理解,雖然定親不過是解和親這事的燃眉之急,但明顯,畢竟韓家是站在二皇兄那邊的,我再和韓時定親,朝中風向一定會變。
對比起來,選擇從不站隊的謝家,當然是最穩妥的。
「而且皇姐,今日朝上提起這事時,謝圖南一直給母皇請戰呢。」爾玉說道,還一副很好奇的模樣看著我 ,「他對皇姐,可是痴心一片吶。」
「我聽說皇姐的畫,都是被他花了高價買了回去的。」她說道,「莫不是他貪圖父皇許的爵位?也不該啊,謝家也不差什麼。」
聽她碎碎念,我笑笑不說話。
上輩子爾玉去得早,從來不知道我和謝圖南的那些糾葛。
這輩子的謝圖南,的確大有不同,不管是性情,還是對我。
可我不想回到那場噩夢中,哪怕一點點相似,都足以讓我驚懼害怕。
我就想看著我的皇妹好好活著,母皇好好活著。
「我記得他那個表妹,是叫程姝吧 皇姐好像很討厭她?最近說是回錦都了,程家想給她尋個好人家。」她繼續說,「錦都最近可都在說這位程家姑娘,又有才情還容貌傾國呢。」
我靜靜聽著,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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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她平淡說道:「皇姐覺得,讓她當個月氏或者西胡的王妃如何,也對得起她這般美貌。」
然後她帶著幾分天真的笑顏轉向我:「皇姐覺得這算好人家嗎?」
「自然算的。」我笑著回答。
程姝上輩子,為了等我這個正妻之位,愣是耽誤到雙十年華,也沒嫁人,和謝圖南可以說是至死不渝,就是不想看低了自己。
若能和親,怕更是能讓程家滿門榮光吧。
「可我覺得,這她也是配不上的。」爾玉說道。
我聽這話,恍然抬頭,見她依然撐著肉肉的小臉一臉計較的小孩模樣。
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楚,她是不是同我說了假話,真重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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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秋日一至,母皇便舉辦了一場狩獵宴,宴請了向大魏求親的兩位年輕的異族王。
月氏王和西胡王都是在馬背上過慣了的,這樣的狩獵宴,也自然更合他們心意。
而為了不讓二人多想,我還特意將韓時安排在離我極近的位置。
隻是坐在斜對面的謝圖南,臉色就不如何了。
「公主。」韓時為我剝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我悄聲說道:「韓時,你這是何意?」明明我們當時說好隻是做戲而已。
「公主討厭謝圖南。」韓時像個沒事人一樣,「所以同我親近,讓他斷了念想不好嗎?」
他靠近我的耳邊,輕輕道:「自然是隻有和我在一起,謝圖南才會死心啊。」語氣悠悠,誘人犯罪。
我當然想離謝圖南遠些,可這也不是韓時可以揣測我心意的理由
「本宮是討厭她,可本宮,也不喜歡你。」我說道。
「就算要斷他的念想,也未必要選你啊,韓時,你太自負了。」我仍舊面帶笑容,仿佛在與他談笑。
但四周有人偷偷看著我倆的動靜,生怕被人瞧出不對勁,我沒有如他想的一般張開嘴,而是伸手接過。
吃完葡萄,我才看見謝圖南一副恨不得殺了韓時的模樣。
這些年來,我和韓時,謝圖南算得上是朝夕相處,我雖不喜歡謝圖南,那也是因為上輩子的事,若是就論性格,我卻更不喜歡韓時的。
人人皆說他溫潤如玉,翩翩公子,可他在我眼裡,不過是一個飽受家族壓制,不得不被迫成長的陰鬱毒蛇罷了。
他和謝圖南雖都聰明,但本質卻不同。
我不是聰明人,算不過他們,所以我不打算和他們任何一個有關系,我隻需要守好我要守得一切就行。
韓時沒有露出難看的表情,反而語氣輕松地說道:「臣會盡力,讓您尋不到錯處。」
我轉過頭:「韓時,我們的婚約還沒宣布,變數多的是。」
他便是沒有錯處,婚約算不算數,也得依我而來,除非這場皇位之戰,二皇兄能大獲全勝。
而此時,我的耳邊突然傳來小爾玉的聲音。
隻聽她聲音嬌憨,頗為稚氣地說道:「母皇,爾玉聽說,咱們錦都出了個大才女,而且還長的傾國傾城,可是爾玉隻是聽說,沒有見過,究竟是哪家閨秀呀?」
母皇笑著接話:「朕也聽說了,這位名冠錦都的,程姝姑娘。」
被點到名的程姝,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雖然佯裝鎮定,卻依然表現得不太自然:「臣女蒲柳之姿,陛下與公主謬贊了。」
而她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的,一身淡粉的薄紗,繡工精巧的內襯,輕薄的披帛垂下,配上她那微蹙起的柳眉,顯得含情脈脈,分外惹人憐愛。
這般美色,的確算少有,更別說飽經風霜的異族王,自然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程姝被這樣瞧得不自在,朝謝圖南投去求救的目光。
但謝圖南一直把玩著手裡的酒盞,不知在沉思些什麼,哪裡注意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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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能傳出這樣的名聲,那想必程姝姑娘也是有真才實學的。 」爾玉笑著說,「定能讓西胡和月氏王,見識一下我大魏貴女的風範吶。」
被冠上這樣的高帽,在座不少人都紛紛議論起來。
程姝求助無果,最終點頭說道:「臣女,獻醜了。」
她彈了一曲溫柔婉轉的江南小調,卻說不上出彩,中規中矩而已。
母皇微微皺眉,說道:「看來程姝姑娘,名不副實啊。」
程姝顯然是故意藏拙了,任誰也看得出,她是不想在兩位異族王這裡多表現。
但母皇辦這場宴會,本意就是要挑選合適的人選去和親,她這樣明顯地躲避,隻能惹怒我母皇而已。
正當程姝跪下請罪時,宴會末席卻站起來另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
隻見她衣著雖不算華麗,卻身姿風流,腰肢纖細,看起來別有韻味。
「臣女賀韻,也想獻曲一首,還望陛下允許。」她音如黃鸝,婉轉悠揚,又帶著些許害怕與嬌怯。
坐在她身旁的那位賀家主母,卻明顯是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爾玉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悄聲說道:「皇姐覺得這位賀韻姑娘,比之程姝如何?」
她雖是在問我,眉眼裡卻全然是自信。
我轉頭看去,賀韻剛好摘下面紗,露出一張玉白無瑕的芙蓉面。
她面帶羞怯,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眼角微微上翹,雖有媚態,更多確實理不清的愁緒,唇色清淡,配上月牙色的薄紗,被微風吹起的青絲,就說是畫中人 ,也是有人信的。
程姝雖有美貌,但比起這位,還是相差甚遠。
母皇見那兩位異族王都看直了眼,自然再沒有拒絕的道理。
賀韻就著剛剛程姝用過的古琴,彈了一曲難度極高的《塞上》,與她嬌柔嫵媚的體態不同,這首曲子彈的極好,甚至還有些為軍者的豪氣。
一曲畢,在場竟有人看向程姝,嘲笑起她來,隻是聲音不大,卻已經足以讓她難堪了。
「這般絕色,爾玉如何尋到的?」我問道。
那兩位異族王,都紛紛表示要向我母皇求娶賀韻了,兩人誰也不相讓。
爾玉見此情形,笑得十分開心:「我沒尋她,她來尋我的,賀家一直把她藏著掖著,就是想送給二皇兄搏個富貴。」
「可惜她日子不好過,賀家主母是繼室,隻疼愛自己親生的。」爾玉說著,微微瞥了一眼她身後。
那裡站了一位滿臉憤恨,眼裡含著眼淚的小男孩,年紀不大,卻生得十分俊秀,和賀韻有幾分相似。
「賀韻不願做妾,更害怕她弟弟無人照料,所以才求到我這裡。」她毫不在意小男孩的怨恨目光,「她去和親,求個端正名聲,我也能讓她弟弟平安長大。」
「順便,給這位自視甚高的程姝姑娘,下下臉。」她說道。
我知道爾玉聰明絕頂,以為那日與我說,是想讓程姝去和親,沒想到,反而是連和親的機會也不給她。
「小機靈鬼。」我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臉,無奈道。
佳人隻有一位,那兩位異族王卻誰也不肯讓誰,在場便有人提出以狩獵定勝負,贏了的人 ,才能抱得美人歸。
西胡王和月氏王都還隻是少年,自然一口應下,兩人眼裡都是自信滿滿,仿佛早已贏了對方一般。
等到一聲令下,兩人騎著馬沒入樹林,這場午宴才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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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公子貴女換了行裝,進入樹林裡打獵,嬉戲打鬧。
我也換上了一身勁裝,騎著馬,在幾人的陪同中進入了樹林 。
日日呆在宮裡,我實在是憋悶得慌,能有這樣的機會,屬實難得。
韓時笑著和跟著我的謝圖南說道:「倒是沒想到,謝兄居然還會騎馬?」
我轉頭看,謝圖南果然姿態熟稔,看來是經常騎馬的樣子。
倒是奇怪,在我的印象裡,謝圖南應該和韓時一樣,雖然文採權謀極好,但對於騎馬這種事,該一竅不通才對。
謝圖南卻沒好氣,諷刺道:「自然不比韓兄你身嬌肉貴,還要人牽著馬。」
「謝兄說笑了。」韓時被他這樣刺,卻說不出反駁的話,隻是眼神裡微微有些羨慕。
韓家不比謝家,能讓韓時任性妄為,所以韓時的一舉一動,都得為了韓家的將來著想,韓家對他教養嚴格,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但我沒有理睬他們二人。
因為前面正巧有一隻毛色純灰的野兔,窩在一個草堆中,還未察覺我們幾人。
我下了馬,吩咐跟著的幾位宮人向那小野兔靠近,自己也輕手輕腳地往前去。
正當快要走到那個草堆時,不遠處卻忽然傳來馬的嘶鳴聲。
等不及我反應,就感覺自己直接雙腳離地,被人一把摟起放在了馬背上,顛簸的力道震地我渾身發疼。
抬頭一看,居然是剛剛爭搶美人的西胡王。
我忍著疼痛,說道:「西胡王,你敢強擄本宮?」
身著異服的少年低頭,說道:「長公主,既然是和親,那肯定得是您來和親才行啊,你們還真以為,一個美人就能迷惑本王嗎?」
他駕馬騎的極快,風聲在我耳邊呼呼作響,我卻隱隱約約看見,後面還有一匹緊追不舍的馬匹。
「你以為,擄走本宮,你能出的了大魏?」我說道。
「在我們西胡,若是喜歡一個女子,是可以搶回去的成親,大不了本王和女帝陛下這樣解釋便是。」他說道,「你們大魏女子,難道不是最看重名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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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一嗤,說道:「可惜了,西胡王對我們大魏女子,並不了解。」說完拔下頭上的僅剩的銀釵,用力扎向他的大腿。
他被劇烈的疼痛刺激,一把扯緊了韁繩,馬兒立馬揚起前蹄,眼看地勢平坦,我也順勢摔下馬背。
西胡王捂著受傷的大腿,從地上爬起,看著倒在地上的我,忽然笑了起來:「長公主不愧是長公主吶,和尋常女子的確不同!」
剛剛不知跑了多久,我早已不知在哪,四周都是密林,一個人影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