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穗歲年年 4201 2024-12-25 15:05:02

可是我明明比她看起來還要岌岌可危。


「穗歲。」


一本雜志翻完,我媽大概才想起來我的存在,喊了我一聲。


在我媽眼中,我永遠都是很懂事的小孩,不用她操心學習,不用她操心生活,也不用她操心任何情緒,從爸爸死後,我知道從我媽那裡什麼都得不到,所以就降低了很多要求,導致我看起來確實格外省心。


「你這孩子,怎麼搬回家之後都沒有一個笑臉的。」


看見我懶洋洋地沒有什麼表情,她有些不開心地皺起眉。


江海珠嬌氣笑了一聲:「姐,不會是因為要跟我同班了,你不開心吧?」


我媽的眉頭頓時皺得更高了。


我其實沒有什麼力氣解釋,但一雙令我覺得汗毛戰慄的手蓋住了我的肩頭。


「怎麼會,穗歲最乖了。」江晦明笑道,「對不對?」


我的回復是將他的手狠狠打下肩頭,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回自己的房間,很大聲響地甩上了房間門。


關門之前還聽見我媽抱怨:「這孩子怎麼回事,以前也不這樣啊……」


以及江晦明的聲音。


「沒事,隻要穗歲開心就好。」


埋進被子裡,我默默想,隻要江晦明能離我遠遠的,我一定會努力開心起來的。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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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我們關系融洽,我媽特意把我同江海珠放在了同一個班級,但又由於江海珠不住地哭鬧,答應了不在老師和同學的面前承認我是一家人的身份,隻是簡單留下了家裡管家的電話,甚至親屬姓名的地方都是空白著的。


報名表交上去之前,我偷偷用鉛筆補上了爸爸的名字,又慌亂的紙張塞回檔案袋,祈禱不會有人發現我的小動作。


我盯著我媽將我的報名表拿起,匆匆拿出來檢查了一眼又塞了回去,交給了工作人員。


自始至終,她什麼都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仔細看。


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有些失落。


報道那天,我坐在教室的最後排,捏著單據,看著我媽和班主任交談甚歡,時不時班主任還要向著江海珠的方向示意一下,露出更誇張的笑容,似乎是在誇獎她。


而我媽一聽這些,笑得更合不攏嘴了。


江海珠被簇擁在一群同學的中間,得意的不行。


她穿著當季新出的裙裝,如同閣樓中出來的公主一般,昂著頭顱小聲又矜持地同別人說著什麼,時不時還要用餘光看我一眼。


我沒有回她眼神,手中的單據被我捏成了紙團,汗水幾乎要浸透了紙張,我在克制,我不可以在新環境發瘋。


可江海珠並沒有那麼容易放過我,她纖細的手指向我的方向,施舍一般:「我們不要冷落別的同學呀,一起聊聊吧,如果以後分科一樣,說不定還要一起度過三年呢。」


「而且她都沒有家長來送,也挺可憐的。」


假模假樣的話說完,她唇瓣動了動,無聲吐出三個字。


那是我爸爸的名字。


她看到了。


腦袋裡像是有一根弦崩斷,在極度焦躁的情況下,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隻能任由心中怒火狂燒,帶動我的身體。


我掀了桌子,一把抓住了江海珠的領子,扯住了她的頭發。


還沒有來得及做出更多的動作,一旁反應過來的同學就抓住了我的手,我媽也在江海珠的驚聲尖叫之中慌忙跑過來,甩了我一巴掌。


江海珠伏在我媽懷裡哭,偶爾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是帶著嘲弄和高高在上的。


她看不起我媽,看不起我爸,更看不起我這個不願意服軟朝她屈膝跪拜的野種。


所以,入學的第一天,她要我被所有人討厭。


臉上火辣辣的,心裡也焦躁得跟火燒一樣,我推翻踢倒了最近能踢的所有桌子椅子,可是什麼話都沒有能說出來。


老師義正詞嚴指責我,同學竊竊私語討論我,我媽攔下了想要壓著我的保安,說是要和我的家長私下解決。


我的家長?我的家長不是在我的面前嗎?


可直到我力竭蹲在地上,手上都是無意識剐蹭出來的傷口,在一片狼藉中發呆,卻隻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遞給了我一張手帕。


「擦一擦吧。」


少年規矩穿著沒人穿的校服,垂眸看我,眼裡是呆愣愣的我。


見我沒有什麼反應,他一把將手帕塞給我就走了,而我若有所感的抬起頭,江晦明就站在圍觀人群的最前面,神色不明地看著我,看著他的繼母和親妹妹。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但是我覺得他一直都是在看的,在看我被所有人討厭,在看我被我親媽打。


江晦明沒有向任何一方伸出手,隻是冷漠看著這一切,並且在發現我的目光後,稍微歪了歪頭,笑了一下。


我想他一定很開心看到這些。


7


事情因為江海珠和我媽的不追究而被帶了過去,但同學老師們看我的眼光終究還是變了。


我媽回去之後帶著我跟江海珠左右道歉,又在她面前打了我一下,哭著問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巴掌第二次準備落下來的時候,江晦明替我擋了下來,挨在了肩膀上。


我媽怵他,見狀慌得不行,又是一番道歉,而江海珠見到哥哥被打也轉移了在我身上的注意力,瞪了我媽一眼。


「行了,帶穗歲回去休息吧。」江晦明道。


我這才被我媽帶回了房間裡。


到了一個隻有我和我媽的密閉空間裡,她似乎又想起了是我的親媽,抱著我哭了又哭,摸了摸我的臉,面上都是心疼的神色。


「穗歲,你要乖,我知道你會有點委屈,但是你江叔叔給了你這樣好的生活,給了你這樣好的未來,哥哥妹妹可能是對你有點敵意,但還是喜歡你的,你讓一讓他們。」


我忽的情緒又低落下來,吸了吸鼻子問我媽:「媽,你還是我媽嗎?你信我嗎?」


「當然!」我媽一臉「你在問什麼胡話」的神色,但很快,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面上窘迫道:「但海珠不喜歡……你就忍忍,幾年功夫而已,大學了就好了。」


門外江海珠又在叫她,女人擦了擦眼淚,敷衍又安撫地摸摸我的頭,走出了房門。


世界重新回歸黑暗,我摸了摸我紅腫的臉,卻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學校的事情終究被我媽帶了過去,我被轉入了普通班,遠離江海珠,似乎希望以此隔絕開我們兩的衝突。


但我媽想的真是太天真了,我會避開江海珠,但是她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而且因為報道的事情,我已經在學校狠狠出了個「名」。


誰都知道姜穗歲是個瘋子。


初中的時候尚且因為不在家,不在一個學校可以罷了,但是人都到了她的面前,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相安無事。


學校漸漸流傳起我是榜上大款才有就讀貴族學校的能力,畢竟平常我穿著確實簡樸,家長即便出事也沒有來過學校,再加上躁鬱症帶來的效果,讓我喜怒無常,偶爾還有暴力衝動,看上去除了一張臉,真的沒有任何可取的地方了。


更火上澆油的是,江晦明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總是來我班裡找我,有時候是送吃的,有的時候是送一些練習冊。


看上去是緩和關系的行為,我知道他不懷好意,所以將送來的東西通通丟了出去,差點跟江晦明打一架。


私立學校,並不是太限制衣著和發型,再加上江叔叔為了我們更好的學習,特意往學校捐了兩百萬,供以建立新的實驗教室,所以江海珠和江晦明在學校可謂是老師們的掌心寶,隻要不鬧出什麼大錯,基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兩人的樣貌不俗,加上衣著談吐不俗,久而久之,許多同學也將兩個人當成社交的中心,在兩人身後追逐愛慕著。


大家都認為,是瘋子勾引了江晦明,還因為我每次把他東西丟到遠遠去的行為竊竊私語,覺得我是欲擒故縱。


江海珠更討厭透了我,我的名聲更差,江晦明就對我關心得更勤,她本來就因為初中那時候我跟江晦明出去住而耿耿於懷覺得我是要搶她哥哥,現在更覺得我是要勾引他。


所以她之後什麼報復似乎都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我被關在廁所,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我忍不住抖了抖。


上了鎖的門縫之外,江海珠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和幾個朋友樂不可支地笑著。


「好好洗洗你身上的髒氣!」一個小跟班大聲道。


幾人笑了一會,很快就哼著歌走了,我蹲在廁所喘了兩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狂躁的情緒。


8


江海珠折騰人的手段愈發厲害。


她很聰明,基本不會落單,所以即便我想抓著她頭發打回去,也總敵不過她身邊人伸出來的手。


一開始班上還會有人因為我被欺負而憤憤不平,時間一久,就沒有人敢說什麼了,大家總覺得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這麼瘋,被人整也是半斤八兩。


隻是除了一個人。


開學時候給我遞過來手帕的少年——鍾卿。


他正巧在我媽給我調進的這個普通班裡,成了唯一一個對我態度不同的人。


我被孤立沒有小組,他會被剩下之後默認接納我,我被關在體育室,他會從老師那裡拿了鑰匙把我放出去。


我一身髒水,他會將校服遞給我,讓我遮擋身體。


我問他為什麼幫我,他隻是坦然地笑了笑。


「你被人為難,我看到了就幫,就這樣。」


恍惚我八歲以後度過的每一天都是陰暗的,遇見鍾卿之後,才終於有一縷陽光破開烏雲,照耀在了我的身上。


萍水相逢的人,態度對我其實對於一個普通的同學沒有任何的區別,但隻是這樣。


僅僅隻是這樣。


我卻感覺擺在我眼前的每一天都多了幾分新鮮空氣,清新了不少。


離開讓人壓抑的家,走到教室,我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大腦感到一陣輕松。


即便江晦明拿著牛奶晃到我的桌前,我也終於能控制住內心湧上的情緒,沒有一巴掌把面前的牛奶拍到他臉上,而是選擇了無視。


同學們竊竊私語我的識相,江晦明卻若有所思看了我一會,抬起手,將那瓶牛奶丟去了垃圾桶。


「既然穗歲不想喝,就算了。」他笑道,「今天放學我來接你。」


他說完,在我的桌子上敲了兩下,離開了我的教室。


那是他初中時候不開心時常有的訊號,一般出現這個,代表,我要挨打了。


我面無表情從包裡翻出零錢數了數,想著今天能不能去外面湊合一晚上。


一旁的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我的態度,面上都是厭惡的表情。


「真不知道姜穗歲怎麼這麼好運,江晦明能看上她……」


「就欲擒故縱唄,還以為擺著一張臉能吊著很久呢,呵呵,怪不得江海珠看不慣她。」


「她就是個勾引人的婊、子。」


啪的一聲書籍碰撞講臺的聲音,鍾卿從辦公室搬來作業,重重放在講臺上。


「老師快來了。」他拍拍手上的粉筆灰,「早讀吧。」


我抬頭對上鍾卿的眼睛,他小心抽出一本練習冊,對著我悄悄眨了眨眼。


9


「最近在學校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難得隻有我和我媽在家的周末,餐桌邊,她隨口問道。


我添了一碗飯遞給她,再去添我自己的:「沒有。」


不過是很平常的日子,江晦明沒事幹來我班裡晃蕩,被我罵走,江海珠沒事幹就來找我麻煩,我能打就打,能報復就報復回去,偶爾被關了也有鍾卿把我放出去。


被施以援手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和鍾卿也越來越熟,慢慢地,好像有一種我們倆都心知肚明的情愫在蔓延暈開著。


我很小心地和他做著朋友,他不理解卻也很小心維護我所有的舉動。


在進入江家的快十年之中,我所有的喜怒哀樂,我所有的社交我的朋友,都在江晦明的掌控之中。


我媽的存在框定了我絕大部分的社交圈,來往都是和江叔叔有關聯的人,江晦明幾乎可以操縱我的一切。


但他或許沒想到會冒出來一個鍾卿。


一個家境不怎麼樣,全靠成績進入這所私立學校,和喜怒無常的江晦明完全相反的一個人。


他溫和赤忱,耐心好脾氣,擁有一切我所渴望他人給予我,卻一直得不到的那些。


人的本性總是追逐美好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人,我又怎麼可能不渴求呢。


我媽皺著眉,夾了一筷子菜:「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要跟我說。」


「我能有什麼事情?」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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