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交了男朋友被發現後,江晦明掐住我的脖子一遍一遍和我告白。
我曾是他手裡的玩偶,被他的偏執暴虐掌控一切。
我一直以為他恨我,可是他說,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身邊人為他的深情而感動,就連我媽都說,他那麼愛你,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1
8 歲那年,我爸做生意被騙了五千多萬,留了一屁股債後跳樓,留我和我媽在破舊的老房子每天擔驚受怕。
那時候真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每天都會有不同的債主上門催債,破舊的鐵門被砰砰砸個沒完,叫人心慌。
我媽一直是嬌生慣養的富太太,怎麼吃過這樣的苦?那段時間她跟天塌了一樣,天天抱著我哭,抱怨著糟糕的生活,抱怨著我爹甩甩手丟掉生命的草率。
直到三個月後,江叔叔像天神一樣出現在了我們的生活之中。
他將我和我媽從老房子帶了出來,安置到了一幢別墅裡,笑著安撫我們。
「我和老姜十幾年的朋友了,怎麼說也不能讓他的妻女過成這樣。」
我縮在我媽的身後看著他,而立之年的男人身材管理得很好,衣著富貴,擔得上風度翩翩四個字。
江叔叔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信誓旦旦對我媽說:「老姜留下的債務你們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
不用再過那樣艱苦的日子,甚至連債務也不用擔心,這樣的好消息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砸得我媽有點發昏。
可出於心裡最後一點疑問,她問:「可,可我沒有什麼能夠還你的……」
「不用你們還。」江叔叔笑著說,「你們本來就不應該過這樣的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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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拯救情節足夠瑪麗蘇,更何況對於我媽這種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來說,樣貌不俗,又有涵養,又是恩人的江叔叔比起我爸那種不通情趣的男人要好多了。
就這樣,我爸跳樓的第二年,我媽帶著我,嫁進了江家。
江叔叔跟我媽一樣,是二婚,前一段婚姻給他留下了一雙兒女,大的哥哥江晦明比我大兩歲,小的妹妹江海珠比我小一歲。
他的前妻身體不好,生下江海珠沒兩年就走了,這些年江叔叔一直是一個人帶著一雙兒女打拼。
正式攤牌,住進江家的那天,我媽特意把我單獨留下來跟兩兄妹相處,和江叔叔出去應酬。
我隱約覺得面前的兩兄妹似乎對我並不友好,坐在沙發上有點不自在。
「你吃水果嗎?」江晦明盯了我半天,忽然開口。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應,隻能乖乖點頭。
「那你去院子裡自己洗。」他昂頭示意了一下花園,「小水渠裡泡著西瓜,這個時候吃很好吃。」
那時我還以為他是想和我好好相處,屁顛屁顛就跑去了花園。
掀開重重的遮擋物,我好容易夠到了一個西瓜,剛想著起身。
背後被人用力一推,我額頭磕到了池子底,嗆了好幾口水才勉強轉過身。
池子裡的西瓜已經被我壓破了,紅紅的西瓜汁將我的衣服染色,果肉和瓜子掛在我的頭發上,狼狽不堪。
江晦明就那樣高高在上看著我笑,不遠處的江海珠也趴在窗臺上看好戲。
他長得好看,即使年紀還小,卻也精致得如同櫥窗裡的娃娃一樣,無法讓人不喜歡。
「你媽不要臉,你也不要臉。」他好看的唇瓣吐出尖銳的字眼,刺的我渾身針扎似的疼,「別以為進了我家,你就是我家的人了。」
2
那天我也有和我媽告狀,但她隻是摸了摸我的頭,安慰我:「你江叔叔肯收留我們,我們欠著那麼多的錢也都幫我們還了,是我們對不住,哥哥妹妹隻是一下接受不了你,你要讓著他們一些。」
我摸著頭上大大的傷口,在看我媽眼中含淚的模樣,雖然委屈,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因為我是寄人籬下,因為江叔叔是我和我媽的救命恩人。
而且結婚之前江叔叔家裡那邊就對我媽的身份很有意見,隻不過那些風言風語隻是言語,進了耳朵,人卻沒有一個能到我媽面前鬧的。
為此,我媽更是維護江叔叔,也連帶著維護他的一雙兒女。
他們不僅討厭我,也討厭我媽,隻不過我媽為了讓他們更快接受她這個新的「媽媽」,廢了很大功夫研究兩兄妹的喜好,基本說什麼都沒有不應的。
再加上我媽是大人,他們也不太敢說什麼,因此所有的敵意就洶湧著朝我而來。
餐桌上江叔叔無意說起想讓我改姓江,江海珠就將手上的筷子往我這邊一甩,大聲道:「我就知道,你不疼我了,想要別的女兒了!你就當我死了,寵別人去吧!」
說完,就哭著跑回了房間。
我媽一看見這樣,趕緊道:「不改不改,姜穗歲這名字也是一樣的,隻是寫起來不一樣而已。」
她這樣勸好了面色尷尬的江叔叔,又去江海珠的門前哄了半天,答應了很多無理的條件,終於才讓江海珠停止了哭鬧。
可是自始自終,她都沒有想起我這個親生女兒還頂著一頭的飯粒,坐在餐桌邊上不知道怎麼辦。
我小聲和江叔叔道歉,下了餐桌想去衛生間洗洗,江晦明卻在我關門前的一刻擠了進來。
「姜穗歲。」他皺著眉,死死掐著我的兩邊臉頰,厭惡道,「上次跟你說的話你都忘光了?別以為你媽嫁進來了你就可以肆無忌憚。」
江晦明的力氣比我大很多,無論我怎麼掙扎也沒辦法將自己的臉頰救出來,我被他捏得生疼,隻能哭。
可眼淚一流下,他卻像是看見了什麼更討厭的東西一樣,一下就把我甩了開來。
我沒有站穩,向後傾倒,重重摔倒在地上,手肘蹭掉一大塊皮。
我記得我媽說過要讓著他們,我也覺得是我做錯了事,才會讓他們每個人都這麼不開心。
所以我努力昂著頭,對江晦明說:「對不起。」
他愣了一下,惡狠狠丟下一句:「你今天不洗幹淨就不要出來。」
然後就摔門離開了衛生間。
也是從這天起,江晦明從喜歡讓我哭,可每次我哭了,他又會更不耐煩似得。
我身上的傷一天比一天多,每次告訴媽媽,她都隻有摸著我的頭,讓我讓著他們。
後來再說起的時候越來越敷衍,通常安慰完我,下一刻就衝去給江海珠準備新奇的玩具或者好吃的,看也不看我身上的傷一眼。
久而久之,我也就漸漸不跟我媽說我被江晦明打的事情了,而是盼望起快點升上初中,能出去住校,遠離這個家。
3
可直到初中,我才恍然發現,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我的確考上了想要的學校,獲得了從家裡搬出來的資格,但,我最不想要看見的人卻如影隨形一般,也跟著我搬了出去。
收拾行李的那天,江晦明提著行李箱出現在我面前,同我一起上了轎車。
而我媽坐在前排,回過頭,溫和叮囑著:「你一個人出去住,我太不放心了,還是你哥懂事,怕你照應不過來生活,住宿舍不習慣,特意轉到了和你一個學校,打算和你一起在校外湊個伴,一起住。」
一邊玩著手機的江晦明笑了一聲,似乎是對我媽話語的誇獎一般。
這幾年他一直都是這個態度,對著我媽不冷不熱的,但我媽總是異常積極的討好對方,隻要江晦明有一點回應,她總像是獲得了偌大的殊榮一樣,更加有勁了。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失神一般問:「我不可以住校嗎?」
「你這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不比你住宿舍更舒服嗎?」我媽皺起眉,「再說了,你哥都說了要照顧你,你怎麼還不懂好心呢?」
照顧我?江晦明照顧我什麼?是照顧控制我的每日行蹤,還是照顧在我身上的那些暴戾行為?
我想反駁我媽的話,但她很快就又拿出了那套我永遠拒絕不了的說辭。
「你江叔叔已經幫你們把房子都租下了,這些年他生意也不容易,乖,不要鬧了。」
我閉上了嘴。
行李被放到公寓門前,我同江晦明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言。
我總聽大人們說,男孩是長得快的,江晦明也的確長得很快。
他抽條的高大,臉也隨江叔叔一樣,俊朗異常。
即便江晦明總是冷著臉說許多不耐煩的話,但是我總能在他書包裡看到很多女孩子送的巧克力,以及情書。
不過每天幫他收拾書包的時候,詢問這些東西的去處,他總是皺著眉,不耐煩地揮揮手。
「丟了吧,都是垃圾。」
是的,他從來就沒有將什麼人的心意放在過心上,但卻唯獨愛折騰我。
「愣著幹什麼?」江晦明踢了一腳身邊的行李箱,「幫我把東西放進去。」
盼了幾年的事情就這樣一朝被打碎,我捏著自己的書包,眼圈又酸酸的。
我知道他討厭我哭,但淚水卻忍不住地一滴一滴滾落出來。
第不知道多少次,我又問出了那個問題:「你為什麼總是不肯放過我?如果你討厭我,我可以離你離得遠遠的,即便媽媽喊我我也可以不回家,我都要走了,為什麼你還要跟過來?」
江晦明垂著頭看我,神色不明,不知道是在生氣,又或者是在想別的什麼。
他明明是好看的,我不否認他的好看,但他從來沒有對我擺過什麼好的表情,久而久之,這張臉便在我心裡妖魔化,成了恐懼的標志。
「姜穗歲。」江晦明抓住我的頭發,俯下身湊近我,「你以為事情是你說了算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我是你的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咬牙,溫熱的呼吸吐在我的臉上:「你一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4
我在那一天終於明白,對著江晦明,隻是委曲求全,哭哭啼啼是沒有用的。
對他哭,他會厭惡,對他求饒,他會變本加厲,對他沉默,他會想盡一切辦法重新讓我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不論是用言語,還是動手。
他就像是惡劣吊著一點希望不讓人徹底瘋掉的捕獵者,高高在上看著我,一如許多年前我第一次踏進江家時候一樣。
為了不讓自己徹底瘋掉,離開了我媽的身邊,沒有她的言語制止之後,我開始選擇反抗。
江晦明比我高很多,我打不過他,但是我可以咬他,踢他,我可以去學著鍛煉身體,我可以胡攪蠻纏對他發瘋。
我也曾經很多次想過把他一起帶離開這個世界上一了百了,可當我舉著刀,或者舉著足以致人死亡的毒藥走到他面前的時候,江晦明總是會笑著對我說。
「你不敢。」
對,因為我媽還在,我不敢。
哪怕自從我搬出來之後,她已經許久沒有主動聯系過我。
不過江晦明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我還是能從他敞開的房間裡,聽見從手機裡外放的,我媽打過去的電話的聲音。
「穗歲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她還是一如既往帶著略微討好的笑意,嘈雜的電話背景裡,江海珠嬌氣指揮著要這要那的話語一直就沒有停下來過。
門縫裡,江晦明的眼睛直直看向門外偷聽的我,勾了勾唇。
「穗歲很乖。」
手腕抬起,我在他身上留下的咬痕明晃晃地在燈下露出,江晦明沒有上藥,隻是任由傷口發炎潰爛,就像他這麼多年執著纏繞在我身邊的惡意一般。
十五歲的江晦明穿著居家服,松松垮垮的衣物簡直遮擋不住他壯碩的身材,他就那樣看著我,直到手機裡的電話掛斷,一直也沒有挪開目光。
如果這個人不是我的哥哥,如果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我想,我看他也會覺得他好看得如同櫥窗裡的娃娃一樣,隻想著將他擁在懷中。
「你要很乖,穗歲,聽見了嗎?」他問,「不要給我添麻煩。」
5
步入高中的那年,我終於在江晦明日復一日的折磨下,患上了躁鬱症。
我需要靠大把大把的藥才能入睡,有時候興奮得能在操場上跑十幾圈,有時候又難過得恨不能現在離開這個世界上。
由於高中的學業加重,為了方便照顧我們——準確地來說,是和江晦明考進了同一所高中的江海珠,附帶一個我。我媽給江晦明連續打了快一個月的電話,終於煩到他同意動身回去。
過了這麼久,他和江海珠依舊將我和我媽當初侵入這個家的外人,雖然面上的臉色是好看了不少,但是隻要等我媽一走,我總能聽見他們嘲笑的聲音。
我媽總覺得當初江叔叔娶她,又還了那麼多的債務是虧欠了對方,再加上這些年又重新回到了富家太太的生活,因此更加珍惜如今的家庭。
在病痛中情緒翻滾的時候,我也想問她,你還會想起爸爸嗎?
會想起那個曾經將我視作掌上明珠,將我駝在肩膀上,在我被人欺負的時候替我打抱不平的爸爸,會想起那個每天會給你帶一束花,每月都有紀念日,會寵溺縱容你所有行為的爸爸嗎?
「老公,你看這個給海珠買好不好看?」
我媽依靠在江叔叔的身邊,指著雜志上的一串珠寶。
江叔叔大概是在處理什麼事情,隻橫了一眼,隨意恩恩了兩聲,可我媽卻像獲得了什麼聖旨一樣,滿臉笑意,又坐了回去,溫聲細語同江海珠說著買珠寶的事情。
我坐在沙發的這面,百無聊賴調試著電視頻道,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將掃興的話問出口。
這樣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在很久以前我也擁有過,所以也不羨慕。
有時候我想,我大概是個很怕死的人,不然為什麼江晦明折騰我這麼多年,我卻依舊沒有真的付諸什麼行為呢?
因為我媽還在,我不放心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