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李承卓的生日,我花了三個月畫了幅《星空》送給他。
可沒過幾天,我就在闲魚上看到了自己的那幅畫。
簡介是:舔狗送的,便宜出。
他甚至都沒仔細看一眼,所以才沒發現我在夾縫處藏著的那封情書。
我把畫買了回來,徹底放下了他。
可是後來他卻堵住我,顫聲求我:
「我錯了,把畫還給我好不好?」
1
刷微博的時候,我看到有人發了一條帶圖博文。
【在闲魚上買到了一幅畫,結果到了以後在夾縫裡找到一封情書,怎麼辦啊,要不要和賣家說一下?】(圖片)(圖片)
我手指輕顫了一下,點開了那張圖片。
那是一幅油畫星空,每一抹筆觸都很熟悉。
因為那是我花了三個月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隻是因為李承卓曾經隨口說了一句喜歡梵高,我就暗暗記了下來,臨摹了一幅《星空》在他生日那天送給了他。
夾縫裡是我鼓足了勇氣寫給他的情書,我刪刪改改寫了好幾天,到最後都不滿意,隻能忐忑地塞了進去。
可他甚至連仔細看都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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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商品簡介隻有隨意的幾個字:
【舔狗送的,便宜出。】
我死死咬住下唇,刺痛過後鐵鏽氣蔓延在了唇舌間,可是我隻能感覺到心如刀絞,無盡的酸澀和痛楚湧上心頭。
他不喜歡我,我早知道的。
我隻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踐踏我的心意。
下面的網友紛紛評論:
【這畫一看就是下功夫了,這人怎麼能這樣啊,不喜歡也不能這麼侮辱別人吧,還罵人家舔狗。】
【別告訴他了,他這麼不在意這幅畫說了也沒用啊。】
……
我垂下眼睑,發了一條評論。
【你好,這幅畫是我送的,請問我可以買回來嗎?價錢你定,謝謝。】
這是我花了三個月,費了不知道多少油畫布才畫出來的心血。
我不想讓它像一個被人嫌惡的笑話。
即使它就是。
博主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很快回復了我,不但大罵李承卓是渣男,還安慰了我很久。
最後我才意外地發現我們竟然是一個學校的,於是幹脆約好了第二天面交。
晚上躺在宿舍床上,我看著斑駁的天花板,夜色突然席卷著悲哀包裹住了我。
李承卓永遠都是人群裡最惹眼的那個人,我心裡清楚他是不會喜歡平凡普通到灰撲撲的我的。
隻是喜歡了他這麼久,我想讓他知道我的心意。
我和他是高中認識的,那時候我剛因為父母離婚轉學去他所在的學校。
我爸媽從小就都不怎麼著家,離婚後很快各自組建了家庭,誰也不肯要我這個拖油瓶,甚至為了推讓我的撫養權在法庭上互相辱罵。
最後是外婆看我可憐,把我帶了回去。
大概是因為家庭原因,我從小性格就不夠外向討喜,也不願意說話,隻喜歡一個人埋頭畫畫。
我很迷戀握著畫筆的那種感覺,手下的每一幅畫都是我親手勾勒成型的朋友,叫我喜歡得不得了。
因為我性格內向,寡言少語,家庭又是這種情況,很快就成了校園霸凌的對象。
那些女生會撕爛我的畫紙,折斷我的畫筆,還會扯著我的衣服打我。
又一次被她們鎖在教室裡後,我看著滿地散落的破碎畫紙紅了眼眶。
然而正抽泣的時候,後面卻突然響起一個沙啞的少年音。
「靠。」
我驚愕回頭,松松垮垮套著校服外套的李承卓揉了揉睡覺翹起來的頭發,皺著眉吊兒郎當走到我身邊。
他那時候是出了名的校霸。我趕緊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裡睡覺,我——」
他彎腰拾起一片畫紙,打斷了我:
「梵高的《星空》?」
我沒想到他從一片碎紙上就能看出我畫的是什麼,一時間驚訝得連害怕都忘了。
「是,你怎麼知道?」
他卻隻是嗤笑了一聲,把畫紙隨意地扔到我桌子上。
「畫得倒不錯,就是人太廢了。
「她們欺負你,你就不會欺負回來?」
原來他都知道。
我低下頭,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出話來。
他把書包甩在肩上,單手插兜,用力一腳踹開了教室門。
「嘭——」的一聲後,李承卓在我震驚的目光中不耐回頭。
「走了。」他說。
已經過去六年了,我卻還清晰地記得那天的晚霞,大片大片的粉紫色渲染了天空,像是一幅畫,每一筆都美得讓人窒息。
可我無暇去看。
我眼裡隻能看得到少年桀骜的眉眼。
然後丟盔卸甲。
……
李承卓是很會玩的人,身邊女朋友一直換個不停,每一個都很漂亮。
我知道我和他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這些年一直把這份感情藏在心裡,隻在背後默默看著他。
就連大學我都報了和他同一所,雖然我的成績遠超了學校的招生分數線。
時間久了,因為都是老同學,我們的關系也漸漸近了起來。
我慢慢出現在了他身邊,他失戀的時候我陪他出去喝酒,他翹課的時候我跟他一起去騎摩託車,他上課的時候睡覺,我就在他旁邊給他記筆記。
我以為,或許有那麼一天,他說不定能看到我的。
我用手臂擋住眼睛,扯出一絲苦笑。
可是原來到了最後,我在他這裡隻能剩下一句:
舔狗。
2
第二天我沒去陪李承卓上課。
在走廊上他堵住我,理所當然道:
「今天怎麼沒來給我記筆記?」
他依舊好看,這些年李承卓瘋了一樣地長個兒,188 的身高再配上一身黑色棒球服的時候,英俊已經壓住了他臉上的少年氣。
可是這次,我卻再沒了曾經的滿心歡喜。
我一直覺得,他跟我隨意是跟我親近的表現,甚至還為此偷偷竊喜過。
現在想想,他不過隻是把我當成一條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罷了。
我不答反問:
「李承卓,我送你的畫呢?」
他臉上閃過一絲轉瞬而逝的慌亂:
「你問這個幹什麼?
「送給我了就是我的,難不成你還想要回去啊?」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是啊,突然舍不得給你了,你還給我吧。」
李承卓側過臉去,有些不自然道:
「我帶回家了,你再畫一幅不就是了。」
我固執地搖頭:「不,我就要那副。」
我當然知道他拿不出來,我隻是想聽他親口告訴我。
李承卓沉默片刻,眉宇間逐漸染上一絲惱羞成怒。
「靠,你他媽煩不煩啊!
「都跟你說在家拿不回來了,不就一副破畫兒你至於的嗎?!」
系花在這時路過,熟稔地挽住他,開心道:
「承卓,你說帶我去飆車是不是真的啊?」
李承卓頓了一下,抬手摟住了她的肩膀笑道:
「當然是真的,走。」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聽到他輕聲說了一句。
「掃興。」
是說給我聽的吧。
換成以前,我早就慌張地去哄他了。
隻是這次,我突然覺得很累。
我不想再去追逐他了。
……
就在我轉身的時候,身後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叫住我。
「美少女壯士?」
這是我闲魚上的網名,我一愣,扭頭轉身看去。
一個身材颀長,穿著白襯衫的男生正站在不遠處,手裡提著一個巨大的扁包裹。
路過的女生都忍不住回頭看他,小聲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來拍照。
他眉眼冷峭,下颌線幹淨利落,鼻梁高挺,明明是鋒寒冷峻的長相,然而因為眼下的那顆淚痣和殷紅的唇,又無端生出一分繾綣多情。
我一看就認出來這是計算機系的季寒舟。
因為他實在太出名了,估計學校裡沒幾個人不認識他。
之前有人統計過學校表白牆上牆次數,季寒舟以十幾次的差距力壓李承卓,成了我們私底下討論的校草。
可我們從無交際,他怎麼會喊出我的闲魚網名?!
我一時間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他卻直直地朝我走過來,把那個包裹遞給我。
「你的畫。」
我睜大眼睛:「你是『小季小季吉祥如意』?!」
「你不是女的嗎?」
我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不是,季寒舟私底下居然是個女裝大佬嗎?!
我正沉浸在震驚裡,他卻開口了:「那是我妹妹,她有事來不了,讓我來送畫。」
我還是第一次和季寒舟說話,周圍的視線密密麻麻地落在我們身上,我趕緊把畫接過來:
「謝謝啊!」
季寒舟點了點頭。
「畫很好看。」
我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竟然會稱贊我,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他卻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等他走遠了我才突然反應過來,我也沒留過照片,他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我隻能抱著畫回宿舍了。
第二天,我還是沒有去找李承卓。
以前我們幾乎沒鬧過矛盾,我們的關系是我一個人的無底線退讓。
偶爾有不愉快的時候,也都是我低聲下氣地去哄他。
可是這次我沒去找他,他卻先找上門來。
下課的時候,李承卓一把拽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走廊裡,皺眉道:
「你認識季寒舟?」
我還沒說話,他就扯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哦,我說這兩天怎麼不來陪我上課了呢,原來是攀上高枝兒了。」
他繼續道:
「姜青黎,你也太搞笑了吧?你也不看看他季寒舟是什麼人?
「我告訴你,咱們市一半的五星級酒店都是他家的,他家有的是錢,我勸你真的別妄想了。
「你們壓根兒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以為他能看得上你嗎?」
他眼裡的輕蔑和惡意不加掩飾,刀子似的扎進我的心。
我抬頭看著他。
我真的喜歡了這個人好久好久啊。
喜歡到每次看到他都是滿心的歡喜。
可是如今這熟悉的面容竟然變得面目全非起來,讓我的心髒疼得要命。
我用盡全身力氣壓抑著眼眶的酸澀,不讓眼淚掉下來,顫聲道:
「李承卓,你真是個王八蛋!」
3
我和李承卓徹底絕交了。
那天罵完他王八蛋後,他先是不敢置信,然後憤怒地一拳砸在走廊牆上,轉身就走了。
然後就再也沒聯系過我。
我也沒再找他。
我想也是,被一個一直圍著他轉的舔狗罵了,他那驕傲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不過正好,這段關系真的讓我疲倦。
就這麼斷了也好。
可是因為以前李承卓總是逃課,所以都跟我選了一樣的選修課,這樣老師點名的時候我就能趕緊告訴他。
所以我還是不得不經常和他碰面。
他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倒是經常來上課了,可能是因為沒有我給他通風報信,但是每每碰見都是摟著不同的漂亮女孩子。
光我見過的就有外語系的系花,金融系的系花,還有別的不知道什麼專業的女孩。
審美也很統一,清一色的尖臉細腰大長腿。
同樣都是家庭條件好,長相出眾的校園風雲人物,和不苟言笑的季寒舟不一樣,李承卓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身邊永遠不會缺少女孩子,但是三天兩頭就會換人。
但他這張臉擺在這裡,哪怕知道這人不靠譜,還是有大批的女孩子往上撲。
在教室外面撞見他的時候,他又摟著一個大波浪吊帶裙的美女。
這個女孩子我之前在表白牆上見過很多次,是舞蹈系的沈奕然,身材前凸後翹,連我一個女的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李承卓經過我面前的時候,連個眼風都沒掃給我,好像沒看見我似的直直從我面前走過。
然而從他緊繃的下颌線,我能看出來他現在心情不怎麼好。
索性已經跟我沒關系了,我也無視了他,直接走到教室裡坐下。
一旁的舍友小聲問我:
「你倆吵架啦?」
我低著頭翻書:「沒。」
算不上吵架,隻是不想再當舔狗了而已。
「怎麼可能?」
舍友看了一眼李承卓:「他瞪你呢,以前你倆成天黏黏糊糊恨不得穿一條褲子,他上哪兒都帶著你,怎麼現在不跟你一起了?」
我沒說話。
可能在別人眼裡,我和李承卓的關系很好。
我曾經也是這麼以為的。
現在想想,他不過隻是覺得和我在一起很方便而已。
上課有人記筆記,作業有人幫忙寫,無聊了有人陪著玩,就連每天的早飯都是我給他買的。
充其量,我隻是一個保姆的角色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身後總感覺一雙灼熱的視線在我後背上掃視,好像恨不得給我燙出倆窟窿來一樣。
舍友往後瞄了一眼,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教室裡突然安靜下來,隨即我面前籠罩上一層陰影。
抬頭看去,我愣住了。
季寒舟正拿著雙手插兜站在我身前,他看了看我旁邊的空位,聲音低沉:
「這有人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我頓了半秒鍾,然後在舍友興奮得幾乎要掐死我的力道裡強作淡定道:
「呃,沒人。」
季寒舟點了點頭,自然而然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能感覺到同學們的視線在我和李承卓還有季寒舟身上掃來掃去,有看熱鬧的,有嫉妒的,好像我們在搞什麼三角戀一樣。
我有點尷尬,隻能沒話找話。
「之前沒見過你,你也選修了藝術史嗎?」
出乎我意料的是,季寒舟並沒有傳聞中那麼高冷不近人情,相反,他的聲音很有磁性,湊近了說話的時候甚至有點兒……性感。
「我妹妹修的,她最近有事兒來不了,讓我來給她記一下筆記。」
「我之前沒上過這門課,最近講到哪兒了?」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