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哥開了家盲人按摩店。
我帶著墨鏡去探班,卻被客人當成技師。
一通亂按後,十個穿戴甲崩飛了七個。
大哥忍著痛,低聲問我:「你之前在澡堂子幹過?」
我:「哪能啊。」
然後一巴掌拍向他後背:「到點了,來,翻個身。」
01
我哥受夠了 996 的摧殘,毅然決定創業當老板。
於是,他開了家盲人按摩店。
不僅高價挖來了城裡有名的師傅,還請了一群漂亮的迎賓小姐姐。
開業前幾周,門庭若市。
我正好趁著周末去玩,戴著的墨鏡還沒摘下來,就見一幫人高馬大的男人走進來。
黑衣黑褲黑蛤蟆鏡,頭發梳得锃亮,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電影裡收保護費的社會大哥。
一言不合就會砸店的那種。
我坐在旁邊不敢說話,生怕他們從身後摸出一把斧頭,咔咔一頓亂劈。
帶頭那人按著脖頸,難耐地抡了一圈手臂,環視四周,最後視線穩穩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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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別的師傅了嗎?就她吧。」
我傻了。
怎麼說呢,在盲人按摩店裡一眼就挑中了視力最好的人,這哥們眼光也真夠毒辣的。
我剛要摘墨鏡,驚豔他們所有人,就感覺衛淮拉了拉我的袖子。
他低聲開口:「幫幫忙,完事給你五百。」
店裡裝修花了不少心血,他可不想剛開業就惹上地頭蛇。
現在師傅都在忙,他隻能把希望寄託在我這個曾經學過些穴位推拿的醫學生身上。
我搖頭:「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
他扭頭看了眼已經脫了外套,襯衫下勾勒出偾張肌肉的大哥,一咬牙:
「一千。」
聞言,我眼睛一亮,立即站起來,狗腿子般興衝衝地在前面帶路。
「就您自己按嗎?來來來,這邊走。」
大哥沒動,反而摸了摸下巴,滿臉狐疑:「你看得見?」
我龇著的大牙立馬收回去,本來在指路的手開始亂摸。
「怎麼可能,我這是……找拐呢。诶,奇怪,我明明記得放這兒了。」
很拙劣的演技,但是,大哥信了。
他拉住我袖子:「別找了,就這麼走吧。」
我看了眼他青筋畢露的手背,吞了口唾沫,沒敢掙扎。
02
大哥摘了蛤蟆鏡,又脫了上衣。
劍眉星目一覽無遺,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看。
他裸著上身,結實的臂膀上紋著個駭人的龍首。
選好精油,邁著長腿一步步走過來。
多麼香豔的場面啊,偏偏他身後是我哥精心挑選的「雙龍戲珠」壁紙牆。
此情此景,讓我想到第一次侍寢的安陵容。
於是,我成功地緊張了。
大哥在兩步之外站住,皺眉看我:「你哆嗦什麼?」
我不敢直視他,墨鏡下的眼睛拼命往上翻。
「我……我冷。」
他躺在小床上,看了眼空調:「沒事,動起來就不冷了。」
「……」
很好。
我哆嗦得更厲害了。
大哥躺得格外規範,合上雙眼,雙手搭在腹前,姿態安詳。
「開始吧。」
我甩開推拿巾,眼望天花板,估摸準了上半身的位置,往上一搭。
下一秒,大哥扯著我的手,往自己胸前按。
我當場傻掉。
什麼意思?
咱這可是正經按摩店!
他緩緩開口,聲音發悶:「第一次?摸到什麼了?」
?
你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我大著舌頭,生怕嘴裡的口水給他表演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
「是……是您的,胸口。」
溫熱的,光滑的,男性胸口。
他又問:「發現什麼了嗎?」
我仔細感受手心下搏動的心跳,得出結論:「心律好像有點問題,最近有時間的話,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他不說話了。
我也不敢說話。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冷冷一笑:「你懂得倒是挺多。」
我松了口氣,又暗暗高興,當他是在誇我。
還沒等我謙虛一下,又聽他說:「怪不得你把白布蓋我臉上,要直接把我送走唄。」
我:「……」
我終於舍得垂下高貴的眼皮,低頭看去,隻見那條白色推拿巾穩穩罩了他半張臉。
看上去……安詳得有點瘆人。
03
有了這次的經驗,我下手大膽多了。
但還是不敢看他。
吭哧吭哧按了一會兒,直接轉戰腿部。
倒不是我偷懶,實在是他的目光過於炙熱。
把我瞅得渾身上下不自在。
他大腿繃得很緊,我捏了兩下,開口跟他套近乎:
「大哥平時做什麼工作啊?」
他不冷不淡地吐出兩個字:「收租。」
我默默點頭。
這職業,還挺符合他的氣質。
收租也是個體力活啊。
腿上的肌肉應該是挨家挨戶爬樓梯外加踹門練出來的吧。
我胡思亂想地起勁,手一滑,摸到個凸起的東西。
手感很奇怪。
我這人一向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
當即擰著眉頭問:「大哥,你這口袋裡揣的什麼啊,先拿出來放桌上吧,一會兒再壓壞了。」
大哥悶哼一聲,從我這墨鏡裡看,臉明顯比旁邊的東西黑了一個度。
我納悶,怎麼按個摩還給按急眼了?
然後就聽他說:「拿是拿不出來了,不過你可以先把手撒開。」
他聲音明顯比剛才要啞,還透露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色氣。
我:「……」
啊,難道是……
我飛快甩開了搭在他大腿上的手,臉羞得通紅。
完犢子了。
一巴掌按下去把大哥整成安陵容了。
他不緊不慢地坐起來,攏了攏腿上的推拿巾,眉頭擰得死緊,看得我一陣心慌。
不會是要打人吧?
正當我想著怎麼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時,大哥張了張嘴,一臉驚疑:
「你們這兒,還提供……特殊服務?」
我縮著脖子站在一邊:「如果我說沒有,你信嗎?」
大哥從旁邊摸出根煙,也沒點火,就這麼叼著,目光涼涼地看過來。
「你最好是沒有,不然我可要報警了。」
他說著,轉身趴下:「麻溜過來,按背。」
03
按背好啊。
按背就不會摸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
我單純地想著,認認真真給他開背。
把精油倒在掌心,搓熱了手。
從脖頸到腰窩,一寸寸摸上去。
把他寬大的後背當面團,揉過來按過去。
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大哥幽幽嘆氣,也聽不出來滿不滿意:「你家師傅的手藝都和你一樣嗎?」
「不是啊,」我捏得起勁,隨口回,「我跟他們不是一個培訓班出來的。」
「哦。」
大哥了然,過了幾秒,又問:「你之前在澡堂子幹過?」
我懵了,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反手要摸,吸溜著氣說:「怎麼感覺有點疼呢?」
我不動聲色地抬起墨鏡,隻見大哥背上一稜一稜的幾道紅痕,有幾處還微微往外滲血。
而我今天上午才貼好的「冰透立體蝴蝶」穿戴甲,十個指頭崩飛了七個。
有一隻調皮地飛到了大哥的腰帶上。
我:「!!」
我眼疾手快地扒拉下來,又擋下大哥的手,欲哭無淚道:「您太久沒按了吧,肌肉酸痛是正常的。」
「是嗎,」他眉頭緊皺,語氣裡滿滿的不信任,「感覺給你個搓澡巾,你能把我皮給搓下來。」
我:「……」
這該讓我怎麼狡辯?
融合了多家理療養生店的獨創手法?
我實在開不了口。
幸好,大哥看我不說話,也沒再多問。
我慢慢想起了點以前學過的推拿知識,技術肉眼可見地提高不少。
直到時鍾嘀嘀響了兩聲,我鬼使神差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到點了,來,翻個身。」
這話一出,大哥和我齊刷刷顫了兩下。
我是嚇的。
他……估計也是嚇的。
他慢慢坐起來,活動了下筋骨。
面色極其不善,像是在思考先掰折我哪隻手。
然後,被針扎了似的,騰地一下彈了起來。
大哥皺眉。
我縮脖。
大哥解皮帶。
我後撤。
大哥伸手去摸。
我:「使不得啊客人!咱這屋裡……有監控!」
下一秒,大哥從褲縫裡掏出來——
一截十分眼熟的甲片。
沒人知道,此時墨鏡下我的目光,有多震驚。
他捏著那截流光溢彩的小玩意,認真端詳一番,視線緩緩落到我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手上,驚嘆道:「臥槽。」
04
後續就是,大哥提著我的後脖領,把我揪了出去。
我縮著脖子,像個蔫巴的小土豆,一言不發。
偏偏我哥是個沒眼力見的,熱情洋溢地走過來,半點沒留意到我們之間微妙的氣氛。
他喜笑顏開地開口:「怎麼樣?這手藝沒的說吧。」
我隻想讓他閉嘴。
這家伙對我的認知恐怕還停留在幾年前。
大哥扯出個意味不明的笑,隻拿眼角瞥我。
興許是想到全身上下被我摸了個遍,他語氣更冷:「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我 45 度抬頭看天,尷尬得恨不得跳窗逃跑。
幸好,他沒帶著一眾小弟當場發飆。
看他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付款,我急忙從櫃臺摸出一張五折優惠券,戰戰兢兢地遞過去。
「歡迎……歡迎下次再來。」
他翻來覆去看了看,十分自然地塞進自己口袋,哼笑出聲:
「精神損失費是吧?確實是我應得的。」
我:倒也不用說得這麼直白。
臨走前,他單手撐著櫃臺,意味深長道:
「不管你上的哪個培訓班,再回去練練。」
我:「好嘞。」
這幫人走後,我哥果真轉過來一千塊錢。
轉賬備注:辛苦費。
我想了想,退回去九百。
對上他詫異的目光,我拍著他肩膀表示:「裝修費。」
天地良心,我的本意是讓他把雙龍戲珠壁紙牆給換了。
結果第二天,按摩店還真讓人給砸了。
衛淮接到公安局電話的時候才早上七點多。
我倆正在吃飯。
他迷迷糊糊聽了兩句,瞌睡蟲一掃而光,果斷把免提打開。
聽筒裡,警察叔叔操著一口濃重鄉音:
「……人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叫什麼來著?诶,問你話呢!」
過了許久,那邊才傳來道不情不願的聲音。
他語調沒什麼起伏,淡淡道:「顧辭昇。」
我立馬放下筷子。
這聲音,著實耳熟。
警察冷哼:「對,就這個人。我去的時候磚頭都在他手裡,還非說不是他砸的。」
我哥傻眼,低聲重復了幾遍這個名字,疑惑得不行。
「我壓根就不認識他啊,好端端的砸我店幹嘛?」
我看情形不對,正想溜。
下一秒就聽警察說:「他昨天應該去過你店裡。」
衛淮意識到什麼,抬眼看過來。
瞧見我這副做賊心虛的表情,頓時了然,從牙縫裡憋出來個「哦」字。
隨即點點頭:「那我就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深吸幾口氣,皮笑肉不笑地問我:「給我那點裝修費就是讓這麼用的?衛萊,你到底把那哥們怎麼著了?」
我別開眼,坦誠道:「摸了。」
那大哥的清白,怕是都毀在我手裡了。
05
等我刪刪減減地坦白完昨天的部分英勇事跡。
我哥站在陽臺默默抽了半支煙。
不知道是在心疼店還是在心疼那位姓顧的大哥。
最後,他決定拉著我一起去公安局。
臨出門前,衛淮又給我戴上墨鏡。
美其名曰,做戲要做全套。
其實我知道,他就是怕顧辭昇看見我不瞎的樣子會更生氣。
路上正好經過按摩店。
我往外看了看,整面牆的玻璃碎了一地,裡面倒沒受什麼影響。
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即便這樣,衛淮還是心疼得直捶胸口。
我這次甚至還帶了拐,下車之後一路走一路戳,步伐慌亂中又不難看出穩重。
公安局裡,我一眼就看見了大哥。
他歪七扭八地靠坐在椅子上,半點沒有被抓的窘迫。
大哥沒穿昨天那身裝逼套裝。
簡單的衛衣運動褲,甚至沒噴發膠,看起來清爽得像男大學生。
平易近人許多。
當然,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當他半歪著腦袋,一個眼刀掃過來時,我還是狠狠打了個哆嗦。
好帥……
不是,好兇。
先前打電話的警察招呼我們等一下。
雖然他認定店就是顧辭昇砸的,可他本人不承認。
而且基本程序還是要走的,隻能讓同事去調監控。
我和衛淮排排坐在長椅上,時不時扭頭看一眼隔壁房間的顧辭昇。
他自在得像在家裡一樣,表情淡然,正蹺著二郎腿看雜志。
在衛淮發出第十八聲超長嘆息後,我斟酌著開口:
「其實,我感覺砸店的人不是他。」
雖說他確實有作案動機,可他昨天連一句狠話都沒對我說過。
我隱隱感覺,顧辭昇做不出來這種事。
衛淮張大了嘴,臉上寫滿詫異。
我以為他覺得我胳膊肘往外拐,剛要解釋,就看他一拍大腿:
「你也這麼想啊!我就說嘛,那大哥昨天帶那麼老些人,要真想砸店還用得著大清早自己動手?」
我:「……」
話糙。
但理不糙。
他繼續分析:「而且昨天他一沒抱怨二沒逃賬,怎麼看都不像是背後搞小動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