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說完,垂手片刻,轉身離開。
隨著他的離去,地上聚攏的雲煙也再次散去了幹淨。
第79章
綿延的雲海當真就同大海一樣遼闊, 浮璋來時乘坐的九公主的吉光車輦,那吉光獸並不喜歡他,自然不可能送他回去。
浮璋身化長龍,遁入厚重的雲層當中, 他的龍身在白雲中幾起幾伏, 很快便遠離了九公主所在的閣樓。
直到遊入遠處一片高高翻湧起來的白雲浪花時, 他才緩緩停了下來,忍不住從積聚的雲氣裡回頭望去。
那一座雲間閣樓已經離他很遠了,遠得無法再看清閣樓上的人。
當那一縷驗真心的粉色雲煙穿透入他心間時, 浮璋心內的情潮都被激起, 雲煙聚起的身影被他撞碎了, 可心上的那一抹身影卻無法一並撞碎。
他回望了片刻,在這一朵雲海浪花落下的同時, 垂首鑽入雲海之下。
雲間閣樓內, 雲渺望著雲海呆站了許久,從地上撿起錦囊扯開, 飄散在閣樓中的粉色雲煙絲絲縷縷地遊動過來, 被重新收入錦囊內。
她捏著手裡重新鼓起來的袋子,走到窗前,氣憤地抬手想要將錦囊丟掉, 錦囊即將脫手的那一刻,她又後悔地俯身撲上去, 接連撈了兩下才險險勾住錦囊上的紅線, 將它重新收入手中。
“這是月老的東西,還得還他。”雲渺嘟囔道, 將錦囊垂掛到了腰上。
浮璋在回程的途中感覺到了蓬萊仙島的結界動蕩,前來之人與九公主不同, 不受蓬萊仙島的結界接納,但對方顯然不太客氣,被結界阻擋在外後,便以蠻力衝撞。
東海深處。
綠波萬頃之中,一隻赤金色的鳳凰法相忽然衝天而起,鳳凰羽翼披戴著火光,將天幕都燒出一層紅雲,當空盤桓一圈,猛地攏翅俯衝而下,撞上蓬萊島上的結界。
對撞的罡風掀起滔天海浪,往四面八方掃蕩而出,使得整個東海海域劇烈動蕩,海風從深海席卷至岸上時,還能感覺到狂風中熾烈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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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飲光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終於趕到東海,卻會被攔截在岸上。
他望向那狂風襲來的方向,在嗡鳴的海浪聲中,惱怒道:“大長老,你不跟在我父王身邊助他,在這裡死命攔著我做什麼?!”
大長老眼角的皺紋疊成一堆,苦著臉道:“少主,有王上在,你實在不必再親自去一趟了。”
漆飲光閃避著神羽衛的包圍,見縫插針地想要越過他們,踏足海上,聞言哼道:“你說的什麼話,那可是在海上,天然就對火鳳不利,父王涅槃之後,妖力還未恢復六成,蓬萊島海底鎮壓的都是些蠻荒海獸,若是將它們都驚動了,他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昆侖的玄圃山主也在,想來能為王上助力。”大長老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在打鼓。
他當然不是懷疑自家王上的實力,隻是正如少主所說,蓬萊島那樣的地界,四面環海,本就會壓制鳳君,鳳君現下仇怨上頭,又有些失去理智,可謂天時地利人和,沒一樣佔據。
但無論如何,他也絕不能放任少主出海。
鳳唳聲再一次從遠海傳來,與之相隨的還有攜帶火鳳之氣的狂烈海風,有恐怖的嗡鳴聲從海底蔓延到陸上來,從這方海岸都能依稀看見,遠方海域上海水猛地往上隆起,像陡然拔起的一座山嶽。
幽藍的海水底下露出遊走的巨大暗影,是蓬萊島下的海獸。
漆飲光既擔心又不解,“父王怎麼如此動怒,他與薛宥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沈丹熹於涅槃火中復生之時,漆飲光日日守在火邊,卻也聽聞了一些自己父王在昆侖那些越權之舉。
為了追查薛宥逃離的線索,鳳君帶著神羽衛直接對捕獲下來的反叛神官動刑,即便他手裡拿著神女殿下的信物,依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惹得昆侖的山主水君不快。
今日又二話不說,連自身的安危都不顧,直接衝撞蓬萊島的結界,他的父王就算再衝動,也從未有過這樣失去分寸的時候。
大長老也被海上的動靜驚駭住,苦澀道:“王上不是和薛宥有仇,而是因為薛宥想要放出九幽的墮神。”
得知少主要前來東海,大長老被趕回海岸邊阻攔他,不準他涉足遠海。
偏偏漆飲光和他的鳳爹一樣固執,不聽人勸說,大長老急得身上最後的幾根毛都快掉光了,領著神羽衛與他周旋良久,還是沒能攔住他。
眼看漆飲光腳踩雀翎劍,不顧滔天海浪,要往海上衝去,大長老氣急敗壞道:“少主,你要是再在海上出事,才會要了鳳君和凰主的命!”
漆飲光腳下一頓,神羽衛立即合圍過來,他環視一圈身周仿佛將他當做一朵嬌花一樣護在中間的神羽衛,拽過大長老的胡子,逼問道,“大長老此話是何意?”
他從未出過海,又談何“再”字?
大長老被他拽住胡子,躲閃不開,見他一副不得到答案決不罷休的模樣,隻好坦白道:“少主,您其實還有一個哥哥。”
漆飲光茫然地睜大眼,“哥哥?”他怎麼從未聽說過?
大長老看出他的疑惑,不止是他,其實就連周圍的神羽衛也都不知道他們還曾有過一位大少主,上萬年的時光過去,現今在羽山當中,還知道大少主的羽族,也不剩幾個了。
大長老活得年歲長久,是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之一。
大長老道:“當年泓叛亂之時,天塌地陷,海族引水倒灌入大陸,海水淹沒羽山,我族死傷泰半,當時正值大少主初次涅槃的關鍵時刻,他受到牽連,涅槃火滅,溺亡了在海水中。”
鳳君凰主受此打擊,過了萬年才又重新孕育出一枚蛋來,這枚蛋孵出了孔雀。
漆飲光出生得晚,並不詳知當時戰況,隻能從記載中了解一二罷了,也不知道他還曾經有過一個兄長。
鳳君仇恨的不是昆侖的阆風山主,而是那九幽的墮神,是當年追隨在墮神身側引海水灌入內陸的海族,是妄圖再一次放出墮神的薛宥。
他兩個兒子,大兒子死在泓叛亂之中,如今小兒子又間接受到牽連,失去了自己的涅槃火,未來生死難定。
他們追尋著薛宥的蹤跡來到海上,薛宥的最後一縷魔息就消散在蓬萊島附近的海上,他與海族必然脫不開幹系,鳳君又怎麼可能忍耐得住。
漆飲光聽完大長老所說,放開他的胡子,沉默片刻,抬步再次往海上走去。
神羽衛隨著他的腳步後退,為難道:“少主。”
大長老氣急,“少主,你就不能聽一次鳳君的話嗎?”
漆飲光踩上雀翎劍,看向海上翻湧咆哮的海浪,“放心吧,我身上有神女殿下的避水銘文,不會有事的。”
“昆侖的神女隻算得內水之神,就連姒瑛都不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能御使海水!”
東海深處的海域上,已是一片昏黑,黑壓壓的雲層籠罩在海上,海與天幾乎連接在了一起,屬於鳳君的赤火被淹沒在滔天的海浪背後,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了。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漆飲光說道,衝開神羽衛的阻攔,朝著一道掀起的海浪衝去。
那海浪受海底狂亂的靈氣所衝,比平日裡還要高逾百仞,翻湧到最高處時,幾乎有鋪天蓋地之威,漆飲光御使雀翎劍,朝著那一面水牆直衝而入。
哗哗的海浪聲蓋住了身後大長老等人的喊聲,漆飲光眉心亮起一道印記,正是沈丹熹不久前親筆繪畫在他眉心的避水銘文。
他身上的丹青其實並不怕水,但漆飲光不喜水,去尋找岑婆的路上要入暗河,他本已做好了難受的準備,沒想到在入暗河之前,沈丹熹會主動託住他的臉,在他眉心畫下一道避水銘文。
有這一道銘文在,他在洈河裡進出,身上始終不受半分水汽侵染。
銘文在他身周結成一座透明的法陣,將他整個裹在其中,漆飲光腳下劍氣劃出一道弧光,破水而入。
澎湃的海浪轟然落下,鋪卷至他身前時,被大亮的銘文法光擋下,海浪在他身前一分為二,從身周兩側流瀉,半滴海水都未落到身上。
漆飲光分海而入,身形很快消失在滔天的在海浪中。
“走,我們也跟上。”大長老見已無法阻攔下他,拐杖急切地在身下一杵,杖頭化作一隻青翰鳥,馱著他振翅起飛,餘下的神羽衛紛紛化作鳥身,借著青翰鳥翅下氣流,追隨而去。
蓬萊島已快要被暴漲的海水淹沒,隻餘下島中心地的宮殿,島上的結界被鳳凰火焚裂,玄圃山主和鳳君進了島上,卻沒能見到島上的主人。
周圍海浪接天,蠻荒海獸的黑影在水中遊蕩,威壓從四面海水中灌來,幾乎要將他們溺斃在島上。
玄圃山主雙手結印,靈力結成一座透明的山嶽,從他們身周膨脹開去,懸於蓬萊島上,抵抗住了四面海水的灌入。
玄圃山主額上冒著冷汗,責怪道:“煊烺,我知道你與海族有仇,但你也不能這麼衝動啊!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這下好了,我們說不準都得葬身在海上,成了這些海獸的點心了。”
煊烺還是少年人的體貌,比玄圃山主矮了大半個頭,那張稚嫩的臉上染上了赤紅的妖紋,他閃身從玄圃山靈力的護佑下離開。
鳳凰法身悍不畏死地衝入海水之中,直接從一頭龐大海獸口中而入,一路爆破開海獸內髒,再從尾部穿出。
鳳凰火燒出沸騰的水汽,那海獸的慘嚎如滾滾悶雷,驚天動地,血水和殘骸從海水中飛濺出來,潑灑在那一座半透明的山嶽屏障上。
煊烺從海中衝出,飛入玄圃山靈力之下,喘息片刻,擦了一把嘴角滲出血來,臉上卻帶著瘋狂的笑意,殺得十分興起,“那就在死之前,多殺幾頭畜牲。”
玄圃:“……鳳君,昆侖不如從前,我的靈力遠非往日深厚,已經快要耗盡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懸浮的山嶽倏地一震,陡然縮小了一大勸,四面翻湧的海水立即往內壓來,有摧山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