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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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深看著我:「苑兒,今日之事,我一定查清真相,還你清白。」
我回望他,眼中再無昔日情深:「這些早就不重要了。
「霍深,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你應該清楚,我下定決心的事情,誰也攔不住。」
事已至此,沈依和霍淮真始終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是我和他之間的屏障,我們永遠也回不去了。
前些日子是我自我逃避不願去相信,總覺得隻要我不看見他們,他們就不存在了。
但現在看來逃避果然是最最無用的表現。
就算他們奈何不了我,但時不時出來膈應我一下,我也真怕哪天一把劍把他們全了結了。
為了這些蝼蟻讓自己手染鮮血,不值得。
我寫好和離書,霍深卻始終不願籤字。
「你若不籤,我就寫休書了。」
女子休夫,古往今來就沒幾個先例。
若是我把霍深休了,將軍府的臉怕是要被丟盡,還難免落得個寵妾滅妻,妻憤然離去之責。
霍深仍是不願,再三跟我保證以後絕不讓沈依母子出現在我面前。
最後還得是霍老夫人以死相逼,他才含淚籤下和離書。
我回相府半月,霍深便在府外守了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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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爹和府中侍衛如何驅趕,他都不曾離開半步。
好幾次皇帝詔他進宮,出來後他第一時間就又來了相府外。
聽說沈依帶著她那病秧子兒子來哭過幾次,我爹嫌她們晦氣,叫幾個侍衛架起來扔回了將軍府。
這些日子除了霍深,就數太子李缜來得最勤,美其名曰是找我爹議事,但往往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就跑來了我的院子。
兒時我們三個也常在一起玩,轉眼之間已是物是人非。
「你當真要與霍深一刀兩斷?他看起來可還是很喜歡你。」
「廉價。」
「什麼?」
「以前霍深的喜歡對我而言是珍寶,所以我願意去回應去呵護。現在他的喜歡於我而言,就像外頭隨處可見的劣簪,廉價。我江苑兒,從不稀得廉價玩意兒。」
李缜笑了:「你如今既與他和離,不若嫁我可好?我雖許不了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我日後若是登帝,後位一定給你。」
「這種玩笑話太子殿下以後就莫要說了。」
「你為何不信我是認真的?」
我挑眉看他:「不是不信。太子殿下非得讓我把話說得那麼清楚嗎?您做過什麼自己應該沒忘吧。」
李缜哈哈大笑,心下了然:「果然還是我認識那個小不點,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姨母召我進宮小敘,正好李缜要回宮,便提出送我一程。
我們出了門,霍深立刻迎了上來。
半月不見,他似消瘦了許多,人也頹然不少,沒了朝氣,整個人像是離了魂的軀殼。
他拜過太子之後,又想與我攀談。
李缜直接摟過我的肩,與他擦肩而過時沉聲道:「你既不懂珍惜,往後便不要纏著苑兒了。」
我不動聲色地從李缜臂彎移開:「太子殿下也請注意分寸。」
李缜笑著聳聳肩:我剛才幫了你,你這就翻臉無情了?」
「我可沒求著你幫我。」
「是是是,是我上趕著想要幫你行了吧。」
進了宮,我與李缜便分了道。
近月悄悄附我耳邊道:「小姐,太子好像心悅於你。若是小姐能做太子妃,也算是狠狠報復那負心人了。」
我笑著搖搖頭:「你不懂。」
李缜長於深宮,又是太子,他的心思豈是輕易就能被人看出來的。
若真如此,他怕是也長不到這麼大了。
我剛踏入貴妃宮殿,未來得及行禮,姨母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我的手坐下了。
「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利落,就沒叫你進宮來好生問問。你與那霍深和離,可是受了什麼欺負?」
「姨母放心,沒有的事。您看我像是那種能被人欺負了去的性子嗎?」
她又追問了好幾遍,確定我沒說謊才肯罷休。
我們嘮著家常,她似有話想說,但最終又咽了下去。
直到下人來稟報,說十三皇子來了。
6
姨母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局促:「苑兒,忘了跟你說,蔟兒回來了,前幾日從缙州出發,昨日剛到。」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李蔟進來後,行了禮便直勾勾地盯著我。
姨母怎麼咳他都恍若未聞。
我心下嘆氣,索性辭了姨母,退下回府。
隻是我剛退出來,李蔟就跟了出來。
他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在我身後,也不說話。
一直到宮門口,我要登車離去,他也未曾開口。
車馬遠去,我撩開簾子往後看去,那人仍站在宮門口遙遙相望。
一如七年前我出嫁之時。
他紅著眼眶站在相府門口,目送我上喜轎,離他遠去。
眸中是我還不了的深情。
後來他來將軍府找過我幾次,都被我以各種借口推託不見,他這才心灰意冷逃離京城四處遊歷。
本以為時過境遷,終有一日他會忘了我,找到真正屬於他的那個人,卻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他仍執念在我身上。
次日一早,宮裡來人宣旨,皇帝將我許配給了太子,三個月後完婚。
我讓我爹和姨母都去勸皇帝收回旨意,其間聽聞霍深也去了,但是十日過去都未有成功地回音。
午後,我心事重重地在院中蕩秋千。
近月急急跑來告訴我,太子殿下來了。
自從皇帝下旨把我許配給他,這些日子他就沒再來過相府,突然造訪倒讓我有些意外。
不過正好,我也有話想同他說。
「我的太子妃好像不太歡迎我?」
我朝他行了禮:「不敢。還請殿下讓陛下收回成命。」
「你就這般不願嫁我啊?」
如今既已走到這一步,我也不再跟他拐彎抹角:「殿下既然知道我不可能容下霍深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那殿下應該也很清楚,從你將我算計進你的計劃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二人此生絕無可能。」
我派人去查過霍深與沈依在軍中的那一夜。
沈依雖被霍深在戰場上救下,但一直安置在附近的村子裡,平日裡根本近不了霍深的營帳,除非有人在背後給她打點。
這一切的最大獲利者就是太子。
他的目標是皇位,而與他競爭最大的就是皇帝最寵愛的小十三李蔟。
李蔟背後有貴妃權勢滔天的宣臨母族,又有我相府,再加上將軍府的助力,要想擊潰太子可以說輕而易舉。
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讓相府和將軍府先斷開聯結。
而我若再能嫁給他,等於直接斷了李蔟的後路。
「你就不怕我將這一切告訴霍深,到頭來落得一場空?」
李缜笑得底氣十足:「你也說了,我了解你,你不會。你應該感謝我,讓你認清了一個沒那麼愛你的人。說起來那個沈依倒是真心喜歡霍深,我就稍稍幫了她一下,她自己肚子也爭氣,一次就懷上了,哈哈哈……」
現在的李缜讓我覺得格外陌生。
尤記得兒時在宮中初見,我不小心跟丟了宮人,在御花園迷了路。
是他來到我身邊,對我說:「小不點,跟我走,哥哥帶你出去。」
那個時候ƭú⁷的他是那麼的善良溫柔,而眼前這個人更像是個深不可測的惡魔。
7
「十三殿下從未有過和你爭搶皇位的想法,你又何必做到這一步?」
似被我說到痛處,李缜臉色沉了下來。
「他不搶,可架不住父皇偏偏就喜歡他。他又有個得寵的母妃,你說到時候父皇非要傳位給他,他要,還是不要?
「不過他倒是真在乎你。聽聞我去讓父皇下旨讓你嫁予我,他就天天去求父皇收回旨意。天子之詔,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他當真還是小孩子脾性。
「哦,這兩天好像換了個法子。現在應該還在乾清宮外跪著呢吧?」
我愕然。
李蔟在乾清宮外跪了兩天,為何沒有人來告訴過我?
他笑得得意:「皇位和你,他肯定會選你吧。可惜了,若讓我選,我都要。」
「李缜,你卑鄙!」
我揚手就要給他一巴掌,反而被他握住手腕兒,傾身上前:「小不點,生氣啦?」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用額頭撞他額頭,痛得他嘶了口氣,我也痛但我忍住了沒表現出來。
他不怒反笑:「小不點,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心甘情願地臣服於我。」
「你做夢,我絕對不會嫁給你。」
他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腕,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我捏碎:「這可由不得你。」
他說完放開我轉身就走,還背著身跟我揮手:「改天再來看你,今日就先回去看看我那憔悴的十三弟。」
李缜離開後,我在地上蹲了半晌才緩過氣來,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他早已不是原來的他,現在的他什麼都能做得出來,若他日後登基,李蔟怕是就活不成了。
我奔向父親的書房。
「爹,十三殿下怎麼樣了?」
我爹雙眉緊蹙:「太子殿下告訴你的?十三殿下為了讓陛下松口,跪在乾清宮外兩日兩夜滴水未進,再這樣下去,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我的心揪做一團:「您為何不早告訴我?」
他嘆了口氣:「十三殿下不讓我們告訴你,怕你擔心。」
我請旨面聖,果然在乾清宮外看到了長跪不起的李蔟。
姨母則站在一側默默抹著淚。
我從公公手裡接過水碗,蹲下去遞給李蔟。
他滿眼猩紅地看著我,沒有接。
他的身子看起來比數日前更單薄了,嘴唇已經幹裂起皮,再無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
「殿下,太子是為了讓陛下厭煩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你這麼做不就正中他的下懷了嗎?」
「我隻知道,你不想嫁給他。那我就一定會幫你。」
我把水放到他嘴邊,強行往裡面灌了些:「你先起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去說。你這樣根本無濟於事。」
他仍一動不動。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跟姨母交換了眼神後,跟著公公入了殿內。
我行禮跪下,頭埋到最低,語氣誠懇:「陛下,臣女請旨出家,餘生與青燈古佛為伴。」
「你們一個個是不是不氣死朕心有不甘?」
我頭也未抬:「臣女不敢。」
皇帝氣消了一些:「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先起身。」
「是。」
「你說說,你到底為何寧肯出家也不願嫁給太子?」
「臣女剛與霍將軍和離不久,立馬與太子成婚恐惹世人非議,其為一。臣女對太子並無男女之情,此為二。」
「笑話。朕下的旨,誰敢非議?你不喜歡太子,莫不是也喜歡十三?」
「沒有。」
皇帝滿意地點頭:「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你和十三斷無可能。」
我頷首:「臣女明白。」
「朕給你兩個選擇。」
我欣喜的揚了唇,有選擇總比一條死路強。
「鄰國欲與我國聯姻,公主莫雅一心屬意十三。第一個選擇就是,你去勸說十三,讓他娶莫雅。第二,你老老實實回家待嫁,三個月後與太子成婚。」
我真的要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讓李蔟娶一個不愛的人嗎?我做不到。
皇帝Ṭṻₘ是故意的。
我剛要繼續說話,外頭公公突然叫嚷了起來:「陛下,十三殿下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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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皇帝趕到李蔟殿內時,御醫已經診完脈準備退下。
御醫說他隻是疲勞過度加之兩日沒有進食才會造成突然的暈厥,他抓幾服藥熬了喝下,休息幾日便可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