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大些,七歲的時候,我給許言辭化妝打扮,他開始有些反抗了。
他說:「我現在長大了,去讀書的時候他們都笑話我。」
然後我就生氣了,不跟他玩了。
許言辭急了,他讓他爸爸給他錄音,遞給我道歉。
錄音裡他說:「夏沐,我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反抗。這樣好不好?我把零花錢都給你買娃娃。以後放假的時候我讓你化妝,畢竟我也是男子漢,在學校讀書,你也給我點面子行不行?」
許言辭語氣卑微真誠,態度誠懇良好,於是我們和好了。
在學校有調皮的小男孩欺負我,許言辭怒氣衝衝地過去教訓他們:「你們要是敢欺負夏沐,我就和你們拼了。」
他打不過那些人,被揍得渾身是傷。小小的他努力爬起來,他擦了擦鼻血,笑著對我說:「夏沫你放心,我長大肯定能打過他們,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ṭū⁸。」
許言辭無時無刻不在保護我,遷就我。
我讓他往東,他絕țũₙ不往西。
無論我做錯什麼事,許言辭就和我爸媽說,都是他做的。
他總是不惜一切地護著我,我們一起度過了很幸福的童年。
我們就是那種別人都羨慕的青梅竹馬。
可惜好景不長,十二歲那年,許言辭去工廠找他爸媽,一場意外爆炸,許言辭被壓在廢墟中,被救出來送往醫院的路上他已經聽不見了。
檢查後,醫生說許言辭患上了聽力障礙。
從那以後,他性情大變,變得孤僻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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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總是躲著我,就算見到我了,也是一副生人勿近極冷淡的模樣。
漸漸長大,進入青春期。有人喜歡許言辭,我發現我會吃醋,瘋狂地吃醋。
我才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我早已喜歡上了許言辭。
刻在骨子裡的喜歡。
想著想著,我眼角滲出了淚。
明明我們小時候,那麼親近,那麼好。
張星堯往我身邊湊近了幾分,他拍了拍我後背:「如果覺得感情走不下去,可以選擇雙方好好溝通,很多誤會和猜疑都會在溝通中得到有效地解決。」
要是能和他溝通就好了,煩惱的是,我和許言辭根本無法溝通。
張星堯嗓音很輕,小聲說了句:「其實我高中就喜歡你了,沒想到你現在已經結婚了。」
我沒聽清,我擦了擦眼淚問:「你說什麼?」
沒等張星堯回復,抬眸的瞬間,我看見許言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公園門ţũ̂³口。
四目相對,他神色冷厲地凝視著我。
我這才意識到,我和張星堯坐的距離過於靠近。
更要命的是,張星堯的手還搭在我後背上。
從許言辭的角度望過來,好像張星堯在摟著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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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的飯店離學校不遠,許言辭手裡拿著傘,他好像是跑過來的,汗水浸湿了他的頭發。
他輕微喘息,深邃的眸子陰沉地轉向張星堯。
張星堯立馬把手從我後背拿開。
許言辭抬起長腿走到我面前,嗓音微沉道:「天氣預報有雨,我來接你回家。」
我點點頭,起身衝張星堯笑了笑:「我先回家了,拜託你和同學們說一下。」
回去路上,許言辭冷著臉一言不發。
天空上方傳來雷聲,雨滴很快打在地面上。許言辭打開傘撐在我頭頂,迎面疾駛的車輛濺起一層水花,許言辭下意識抱住我,把我護在身後,水花和泥漬濺了他一身。
我擔心問:「你沒事吧?」
許言辭好像有心事一樣,也不說話,定定地抱著我。
我追問:「你怎麼了?」
他眼底發紅,握住傘柄的手漸漸緊握,臉上的那股冷意愈發明顯。
他倏地把傘往下一壓,擋住路人的視線,低頭吻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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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他離開我的唇,把頭搭在我肩上,像是撒嬌。
我愣了愣:「你是在吃醋?」
我說:「許言辭,吃醋,生氣,你可以說出來,我可以解釋,我們可以溝通。」
許言辭依舊沉默不語。
我耐著性子和他說:「許言辭,你什麼都不說,我沒辦法了解你的內心,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更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許言辭把傘微微傾斜,把整個傘都罩在我身上,雨水順著傘柄打湿他的後背。
嘈雜的雨聲中,我安靜地等待著許言辭回話。
緘默幾瞬,許言辭緩緩從我肩上起來。
長久地對視,他依舊什麼也不說。
我低頭寒心地笑了笑,我說:「許言辭,我累了,我們離婚吧。」
許言辭手中的傘忽地掉落,猝然墜在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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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沙啞著嗓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溢出:「你說什麼?」
我一字一頓:「我說,我累了,我們離婚吧。
「你在家人面前說願意娶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許言辭,我喜歡你,能嫁給我開心得要命。
「你的行為,你做的事,讓我以為你也是喜歡我,才娶我的。
「可婚後,你對我的態度沒有絲毫改變,你依舊和以前一樣冷冰冰。
「我問你事,你永遠都在逃避。
「你知不知道,無法溝通的婚姻真的很累。」
許言辭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手,他的眼眶紅了一圈,嗓音啞到不仔細聽都聽不清:「我不要離婚。」
我松開許言辭的手,他無助地想拉住我,又被我甩開。
「喜歡!」許言辭幾乎崩潰地哭喊出來,他眼眶湿紅,大滴大滴滾燙的眼淚混著雨水砸在我手背上,「我不要離婚。」
除了小時候,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許言辭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我直視著他眼睛:「喜歡什麼?
「喜歡誰?」
雨幕裡,熙熙攘攘的人群急忙奔跑,許言辭修長指骨緊了緊。
他嘴角微微顫抖,全身肌肉緊繃著,能看出他很緊張,很慌亂。
我並不是真的要和許言辭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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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教他怎麼去愛,我在引導他有話要說出來,我想幫他走出心裡的陰霾。
許言辭挺可憐的,那場爆炸後,他患了耳疾。他的那些朋友欺負他聽不見,經常言語暴力他,笑嘻嘻地罵他是個死聾子。
他那些朋友並不知道,許言辭能看懂唇語。
他爸媽也不理解他,認為他戴助聽器就好,又不影響正常生活,老是亂發什麼脾氣?
他們忙著工作,反倒責怪許言辭不懂事。
他們煩了,情緒上頭的瞬間會怒斥許言辭:「你本來就聽不見,脾氣再這麼臭,夏沐以後不會要你。人家好好的女孩,怎麼會要一個殘疾人!」
從那刻起,許言辭心裡被種下了自卑敏感的種子。
對於忽然聽不見這件事,許言辭難以接受。
十幾歲的他思想不成熟,困在自己灰暗的世界裡走出不來。
有段時間,他天天躲在家裡,不肯出門,不肯社交。
沒有人教導他該怎麼走出來,他的痛苦隻能自己去消化。
我越是想安慰他,越是被他推得更遠。
「我討厭別人把當我殘疾人,我更加討厭你看向我的眼神,帶著那種可憐的目光,我不需要你憐憫。」
那段時間的許言辭太過應激,他在痛苦裡身陷囹圄,他蹲在逼仄的角落裡不吃不喝,沒人能靠近他。
從那以後,許言辭對我總是很冷淡。初中高中我們都在同一所學校,他在學校從不和我說話,看見我也離得遠遠的。
那時的我以為許言辭是真的討厭我。
直到二十二歲,他答應和我結婚。起初我以為他是懶得再認識別的女人,直到我無意看到他的日記,和他婚後默默為我做的一些事,才讓我知道他原來一直喜歡我。
他會默默地買我喜歡的東西,他會默默地做我喜歡吃的食物,他會默默地把家裡整理得井井有條,不讓我幹一點家務。
他會默默地等我放學一起回家,他會暗自吃醋,吃醋到發瘋。
就連他買的保險,受益人寫的全都是我的名字。
他的日記本裡也寫滿我的名字,還有他的自卑敏感害怕和孤獨。
他寫道——
【爸媽總覺得聽不清沒什麼,可他們不知道,助聽器戴久了耳朵會疼。他們也不知道當我摘下助聽器,聽不清世間聲音,真的很害怕,很恐懼。
我不得已學習了唇語,卻看見了更多的惡意。
夏沐,你大概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撐了。
可我又不敢靠近你,我害怕連你也會嫌棄我。】
日記本裡,一頁又一頁的「夏沫」。
我的名字貫穿了他的整個童年和青春,他故事裡暗戀的主角一直是我。
例如今天有雨,他立馬拿著傘跑來接我。
許言辭沒變,他一直是我記憶裡那個明媚的,拼著命保護我的男孩。
他對我冷漠,隻是因為他生了病。
知曉他的心意,知道不是我在一廂情願後,我選擇堅定地陪在他身邊。
小時候,他保護我,長大了,我教他怎麼去愛。
我要引導他,幫走出心理的創傷。
我要讓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對他充滿惡意的時候,還有我可以依靠。
……
在我的詰問下,許言辭產生了應激反應。他的雙手不斷顫抖,惡心到胃裡開始翻湧。
看著他難受的模樣,我的心被揪得生疼。
可如果不逼他踏出第一步,他將永遠陷在沉默和自卑、敏感、多疑的痛苦裡。
我抬起手,輕撫他的臉頰:「說,喜歡什麼?喜歡誰?」
我的輕撫,像是給他注入了一劑安定劑。他緩緩松開緊攥的手,由於他的手攥得死緊,掌心被指甲摳得血肉模糊。
能看出他的情緒還不是很平靜。
他鼓足勇氣,紅著眼說,啞聲說:「喜歡你。」
我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聽不見,說大聲點。」
他伸出手,回抱住我:「喜歡你。
「許言辭喜歡夏沫。」
我輕柔地拍撫他後背:「這就對了,喜歡也好,開心也好,生氣也好,你要學會表達出來,不要全部壓積在心裡。我們是夫妻,是攜手走一輩子的伴侶,你難過了也要學會依靠我。」
我突然有些哽咽:「許言辭,喜歡我這件事,你一個人堅持了這麼久,辛苦了。」
許言辭眼眶蓄滿了淚,他將懷抱收緊。
聲音聽著有些委屈,帶著些許哭腔,小心翼翼詢問著:「還離婚嗎?」
「不離婚,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傘。
這次換我給他撐傘。
我牽起他的手:「老公回家。
「回我們的家。」
真的不是我好色,我們都淋了雨,回到家,許言辭讓我先去衝熱水澡,等到他洗的時候,他忘了拿毛巾。
給他遞毛巾,打開浴室門,我的鼻血差點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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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言辭的身材真的很絕,一米八九的大個兒,脫衣有肉穿衣顯瘦,寬闊的肩線,緊實的肌肉以及精瘦的窄腰在熱氣彌漫的浴室裡若隱若現,看得我血脈偾張。
我站在門口咽了咽口水,拿著毛巾的手伸進浴室:「你過來自己拿。」
許言辭正在淋浴,熱水哗哗地往他身上澆。他抹了一把臉,把湿發撩到腦後,伸手一把將我拉了進去。
我下意識驚呼出聲。
看著水珠從他起伏的胸膛滾落,我的臉迅速蹿紅。
他朝我逼近,忽地把我抱起來抵著牆面:「你臉紅什麼?」
他這麼一問,我的耳根紅得像火燒起來一樣灼熱。
許言辭絕對是故意的。
雖然夫妻該做的事都做了,但我還是覺得羞恥,不敢看他。
我別過臉:「你……你……放我下來。」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也不說話,微妙的氣氛在沉默中蔓延開來。
他朝我湊近,鼻尖抵著我鼻尖,吐出的氣息混合著沐浴露的香味,極為曖昧。
「在學校為什麼從不肯說我們是夫妻?我讓你感到很丟人嗎?」
提到這我真的很生氣:「是你在學校天天對我冷著臉,還有你身邊天天圍著一堆女生,我還沒生氣呢。」
許言辭的肌膚緊貼著我:「你沒看我天天戴著婚戒嗎?我告訴她們,本人已婚。
「你今天和張星堯在公園裡聊什麼?
「你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嗎?」
我微微驚詫,張星堯喜歡我?
「不可能」還沒說出口,許言辭抬起帶著湿意的指尖捏起我的下颌,猝不及防堵住了我的唇。
我掙扎了一下,他手臂一收,把我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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