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愛極了你現在的模樣,帶著純情、茫然,卻又痛苦不堪地渴求著我。
悅耳的鈴鐺聲響在耳側,我是多麼可笑,我竟連你腳踝上的這串鈴鐺都嫉妒,我嫉妒它能時刻親密地接觸你。
而我呢,我呢?
我呢……
你愛我吧,你愛我吧……我求求你,愛我吧。不要再愚弄我的感情了,不要愚弄我……我恨透了你那難以揣測的心,我恨透了你,我明明該恨透你的一切,可是我卻如此眷戀你。
到底為什麼,我又到底在你心中……算什麼?
……
清洗完畢,她迷迷茫茫地任我抱著,為她梳發,為她打扮。
「季和風,」她嗓音沙啞,「這是哪啊?」
這是魔宮,而我是新一任的魔君。不喊你師姐,是因為我已叛出師門,現在的我是罪惡滔天的大魔頭。
我卻笑,語氣稀松平常,「我墮魔了。」
凝視著她的臉,卻找不出她偽裝的破綻。
「哦。」她反應平淡,隻是懶懶地靠在我身上,她摸了摸那個牙印,「騰」的一下站起,扯開我的衣領,「啊」的一聲咬了下去,像小貓撒嬌一樣。
「好了,」她留下了可愛的一圈牙印,衝我笑道:「現在就是情侶款牙印了。」
27.
「……說了多少遍了,我真的叫趙淼淼,你別一口一個小邪物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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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邪物好難聽啊。
我「唰」的一下,腳踢到季和風的小腿,「幹嘛,我踢你一腳不行?」
他耐心地將蝦殼剝掉,把蝦肉放在我面前的小碟子裡,溫柔笑道:「淼淼,先吃飯。」這次倒是叫「淼淼」了, 先前小邪物小邪物的,我還懷疑他黑化是不是還順帶中了個邪。
「別玩了。」話是這麼說,他卻自覺地將我的腿撈起安放在他的大腿上,「酸不酸,幫你捏捏?」
那可別,你捏完我的腳再給我剝蝦,我總覺得奇奇怪怪。
氣氛和諧,和諧得我總有種老夫老妻的錯覺。而我這人向來喜歡打直球,我晃了晃腿引他往我這看。
談戀愛進度條拉滿,是不是該扯個孩子了?
不,不不不,我不想生孩子。
「季和風,你喜歡小孩子嗎?」
他眉眼間盡是寵溺,「你想給我生孩子?」
「啊我……」沒等我發表不想生孩子,我怕生孩子,要是我倆在一起搭伙過日子我可不可以不生孩子的意見,他就打斷了我的話。
「孩子沒必要吧。」他又剝了隻蝦,「你若是想要孩子,」他頓了頓,雖是在笑,可我總覺得陰森森的,「我們可以去撿一個。」
撿一個?
他的意思是領養一個吧?
算了不重要,人生大事達成一致,我頓時放了心。
心滿意足地扒完一碗飯,見著季和風一口沒動,我又踢他一腳,「幹嘛不好好吃飯,小朋友。」
他隻問我一句,「吃完了?」
我答:「那可不,幹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啊!」
於是見他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手擦幹淨,下一秒就一把撈起我直往床走去。
「既然淼淼吃好了,現在就該輪到和風了。」
「哎不是,不是昨晚才……」
「師姐,」他突然又喚起這個稱呼,輕輕吻了吻我,「不繼續怎麼能讓你知道,師弟身強體壯呢。」
我:……救命。
醒來後的這幾天,我從未出過這間屋子,不過季和風七七八八講了一些那日密林後發生的事情。
他說他墮魔了,然後幹脆帶著我跑了。現在是新一任魔君,而且他每天都得去收拾打上門來的修仙正道人士。
我:……
不是,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麼變這麼厲害的,你不是菜雞嗎?
你明明幾個月前還是被人欺負的小師弟啊,明明幾個月前我還得護在你身前啊,我不就昏了一個月嗎,你怎麼就成了魔界大 boss 了?
百無聊賴地翻著那本《9999 次逃愛:病嬌魔君的心尖寵》,看著這書,我總覺得迷惑。
如果說劇情不可改變,可是劇情基本已經被我打亂。如果說劇情可改變,季和風還是照著劇情成為了新一任魔君。
得出結論,這劇情馳名雙標。
可小說的最後,季和風還是死在了正道修士的手下……莫非這劇情也不能更改嗎?
我將這書塞好,尋思什麼時候要去搞搞清楚。
今天跟季和風一起吃完飯,等著他出門後,我就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將腳上的鈴鐺摘下。
我有個計劃,我要出門看看這魔宮到底長什麼,雖然季和風強調過無數遍我不能出這間屋子,可是問他他又不說原因,很有貓膩。
再在這屋子裡憋,我就快死了。
輕輕推門,很好,門鎖了;輕輕推窗。很好,窗你竟然給我釘死了。
我在屋子裡轉了無數圈,最終打算裝病,反正季和風不在,我裝個病騙騙那些小侍女不是輕而易舉嗎?
說幹就幹,我「啪」的一下躺地上捂著肚子,「啊!」我大聲尖叫,「好痛啊!」
「我要死了!」
……
無人理我。
我狐疑地從地上爬起,貼著門大喊:「好痛啊!流血了!嗚!嗚!嗚!」
……
無人回應。
我:「?」
最後一次試探:「嗚嗚嗚哇哇哇啊啊啊!」
……
原來如此,我悟了,小醜竟是我自己。
既然沒人,那就別怪我暴力開門了,反正季和風乖乖的(除了床上癖好有點奇怪),我到時候跟他講清楚,他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
耗時不知道多久反正在我眼裡宛如一個世紀,我終於將這門砍壞了,欣慰地擦去臉上的汗,灰頭土臉的我邁著自信的步伐從門洞裡鑽了出去。
嘖,怎麼說呢,得虧我曾經恐怖遊戲經驗豐富,不然我早就嚇癱瘓了。
我腿軟得隻能扶著牆,態度友好且恭敬地對著這群人(如果這群玩意能稱之為人的話)打了個招呼。
「嗨……」
面前這群黑黢黢的,長角的,滿臉毛看不清五官的大哥,冷漠無情地瞥了我一眼。
別慫啊,趙淼淼,你對象是魔君啊,這是你對象的地盤,你慫啥!
大膽上啊!
我強扯了一個笑,尋思這修真小說可真是啥物種都有,長見識了長見識了。
「大哥們辛苦了!」我一揮手,「瑞思拜!告辭!」
打擾了打擾了,我提著裙子就往空地跑,跑了幾步悄咪咪回頭,發現那群大哥紋絲不動地站在那兒,頓時我那調皮的小心髒從嗓子眼落下了。
這魔宮裝修風格真的是一言難盡,黑的一碼塔塘(方言),伸手不見 hello Kitty 的那種,要不是走廊邊有幽幽鬼火,我真就一條路走到黑。
恰在一個岔路口,明亮的光湧現,刺得我那卡姿蘭大眼睛都睜不開,下意識扶上牆,卻隻覺手一陣麻。
再睜眼時,我正站在我家客廳裡,而掉在地毯上的手機屏幕此時還亮著——
【故意淘汰隊友多次,給予 3 小時禁賽警告】
事發突然,我整個人懵然,而季和風贈予我的那條鈴鐺鏈,此時此刻正安詳地躺在我的手心裡,告訴我這並不是一場夢。
28.
「君上!」
正收拾完正道走狗,那看守趙淼淼的魔將就使了個傳身術轉移到了我面前。
我心覺不妙,果真,他那醜陋的嘴臉獰笑著,大有一種奸計得逞的既視感,「趙姑娘逃了。」
魔物向來心直口快,「我們故意放她走的,君上,這女人修為低又沒什麼用,你幹嘛……」
沒等他說完,我便催動著劍穿入他的心口,一擊斃命。
令人惡心的魔物的血,濺在我臉上,我卻無暇顧及。
明明每次殺完人,我都會好好清理一番再去見她的……
她逃了。
這個念頭縈繞在我心頭,久久不能散去,她逃了。
就如在密林的幻花海的幻境那般,她是騙我的。
慢條斯理擦去手上的血,心下一片平靜。
小邪物,還真被你逃啦。
我就該在生情絲前斬斷這一切可能,斬斷你背叛我的任何可能。
為什麼當時沒對你下手呢,為什麼呢季和風。
小邪物你要逃哪?這世間廣闊無垠,你要去哪?
我自嘲地笑笑,漫無目的地在這天地中行走,宛若行屍走肉一般。
明明曾經還殷切地問我喜不喜歡小孩子,明明中午還親昵地摟著我,明明……
我好似早有預料她會逃,於是我將關在魔宮裡禁止她外出,我想將她拴在身邊,這輩子,下輩子。但她可是能奪他人軀殼的邪物啊,我早就知道的,我困不住她。
她會逃,她逃了,她最終還是不想再跟我裝模作樣了。
小邪物啊,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到此結束了。
蹲在「趙淼淼」的肉體身邊,我捏起屬於我的那串攝魂鈴,心下無限平靜,平靜地失常,甚至想發笑,
我捂著嘴哼笑出聲,眼角卻莫名湿潤。握緊手上的攝魂鈴,趙淼淼,隻要你的魂魄還在這天地間,我就能找到你。
我痛苦卻又亢奮,難耐的刺激感席卷了我。我仰天大笑,笑你的絕情,笑我的愚蠢。
笑我自己,我單手捂著一隻眼,竟笑得喘不過氣,微微用力,一陣刺痛襲來,麻痺我的神經。墮魔後的血呈現骯髒的黑紅色,透著指縫緩緩向下流,直至那汙穢的血浸染攝魂鈴。
但是啊,很可惜,你過家家遊戲結束了,而我的遊戲,才剛開始。
一把幽藍火焰乍起,燃著那具失去主人的軀殼,我要你的魂魄,永世不得入輪回。
趙淼淼啊,你最好祈禱,永遠別讓我找到。
永遠,都別讓我找到。
你逃跑的第一年,我屠戮了生我養我的村莊。
趙淼淼啊,你知道嗎,明明從小踩在我頭上的是他們,現在不留全屍死相難看的卻是他們。明明讓我母親去魔物那送死的是他們,現在死在魔物手裡的卻是他們。抽筋扒骨,死狀悽慘。但我大發善心,將他們送去輪回。
若是不入輪回,我怎麼繼續我的復仇遊戲呢。
這一年,攝魂鈴沒有動靜,我沒找到你,若是找到你,我一定要讓你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你逃跑的第二年,我獨自踏遍山河,裝作涉世未深的修仙子弟,遊戲人間。他們笑得純真,正氣凜然,就像曾經的我一樣。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致使他們滅門慘案的正是他們那無用的善心。
這一年,攝魂鈴沒有動靜,我沒找到你,若是找到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
你不在的第十年,我從魔物手下救出了一個小孩子,不可思議吧。我也難以置信,隻是因為那個孩子生了一雙如你那般純淨的眼睛。
小邪物,我們有孩子了。
淼淼,我們有孩子了。
這一年,攝魂鈴沒有動靜,我沒找到你。若是找到你,我要將你拴在身邊,讓你永遠活在我的視野裡。
……
你不在的第二十年,逍遙宗的師叔收了一個女弟子,很稀奇吧?我在逍遙宗待了這麼多年,隻見過這不管事的師叔兩面,真是不知道能他收了個怎樣的徒弟。師尊又閉關了,他懶成那樣年年都在閉關,我猜是在閉關偷懶吧。
我總是會想起你,想起你對我兇,對我笑;想起你那嬌弱的身板,想起你護在我身前卻還在顫抖的手,想起你為我煮的那碗難吃的長生面。我總是想起你,想你。
盡管你在騙我,我卻還是忍不住想你。
師姐,我想你,一個人的遊戲毫無樂趣,你快回來吧,你回來吧。
我在這一刻想了好多好多事情,每一件事情都與你有關,我還真是犯賤啊。
趙淼淼,你回來吧,我快死了,我不會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