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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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除了那次他的失控,我感受不太到沈暮的病。
面對我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對感情稍微遲鈍了些,不太懂女孩的正常人。
可他助理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讓我不要刺激他。
我忍不住問:「這些日子,他的狀況難道變差了?」
「沒有。」
助理訥訥道:「先生的情緒其實好了很多,晚上也不再需要安眠藥。」
「那你為什麼一直煩我?」
「先生是因為您的靠近才變好的,如果您厭倦離開了,後果真的會很嚴重。」
他求我:「我不知道您是出於什麼想法靠近先生的,但是求您,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地走,先生真的會瘋。」
還會死。
我在心裡幫他補充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比你更心疼他。」
我不是什麼救世主,也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
我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沈暮不那麼難過。
我想他可以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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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了,其他地方總不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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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的父親找上我的時候,我還有點驚訝。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他的家人。
他的父親來自京市,同樣的西裝革履,和他相似的容顏,卻完全不同的氣質。
他陰詭得讓我覺得可怕。
一上來,就直白地告訴我。
「顧小姐,我希望你離開我兒子。」
聽得我有點蒙,拿起茶杯喝了點水,心平氣和地問:「那您能給我多少錢?」
「兩個億,足夠你家度過這次危機。」
我頓了下……其實都不知道我家還有危機。
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片刻,果斷說:
「我們是真愛,得加錢。
「沈暮給我買的一條項鏈就三個億,您這個價錢,不夠讓我心動。」
他嗤笑了聲:「你以為待在他身邊是什麼好事?」
哂笑看著我。
「你和你那幾個前男友沒聯系過吧,去打聽一下,現在還活著幾個?
「還有那個梁聲,你以為沈暮會放過他?
「還有你哥,你以為和你有血緣關系就沒事了?我告訴你,沈暮照樣不會放過他。
「你和他的愛情可真偉大,遭殃的全是身邊人,你還被他瞞得像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不可笑嗎?」
我皺眉,眼睛裡漫上一層厭惡。
「我相信沈暮。
「他不是這種人。」
「是不是,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他很自信地笑了下。
「都說子肖父,當年我用在他媽媽身上的手段,絕對會被他原封不動地還給你,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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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令夫人現在應該不在您身邊了吧。」
「不,恰恰相反,我們現在過得很幸福。」
他笑起來,神情得意。
「她逃不掉,認命了,還有活著的家人,舍不得丟下所有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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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很乖,很聽話,每天都在家裡等著我……
「柔軟,溫和,被剪掉所有的爪子和利刃,被馴化得隻能依附我,乖順得像籠中的鳥兒。」
我猛地驚醒。
剛剛是夢。
北風呼呼刮在窗玻璃上,打破我的發呆,才後知後覺背上都是冷汗。
我這輩子都沒遇見過像沈暮父親這麼討厭的人。
一想到他洋洋得意的「馴化」理論,就惡心得想吐。
現在還是下午,我睡了近三個小時午覺。
打開手機,上面赫然是來自沈暮的十六個未接電話。
我撥回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沈暮又促又急的聲音打斷了。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你見過他了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想離開,想退婚、想和我分手?」
「別再猜了。」
我無奈打斷他的話:「我沒有,不接你電話隻是睡著了,你別多想。」
沈暮沉默了,呼吸有點沉,半晌,委屈巴巴地跟我說:
「婉婉,我害怕。」
聲音太哀婉太可憐了,惹得我同情心泛濫。
「不怕啊!」
我嘆了口氣:「他雖然是你的父親,但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我還是更相信你,你明白嗎?」
沈暮沒回答我,隻是嗓音很輕地說:
「婉婉,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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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來我家接我。
我剛上車,就直接被他拽過去抱在腿上。
他死死摟著我,頭埋進頸肩,帶著哭腔哀求。
「你別信他,一個字都不要信。」
「嗯。」
我拍著他的背,言簡意賅地回復:「我隻信你一個。」
沈暮抬起頭,睫毛上沾染了淚花。
在我的調教下,他現在已經能很自如地在我面前表達情緒。
委屈,難過,或者別的什麼,都知道要告訴我,而不是憋在心裡。
就像現在,他悶悶地說:
「以後你能不能不要再和他見面……今天我真的好害怕。
「你不接我電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
「不許說這個字。」
我捂住他的嘴:「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沈暮的情緒被打斷,一時有些呆。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唇角微彎。
「你不想我和他見面,我就不見好了,反正本來也是因為你,我才會見他。
「哥哥,你對自己要自信一點。」
我攥住他的手:「別人怎麼說你,我一丁點都不信,我隻相信我看到的聽到的,相信你告訴我的。
「你真的是個很優秀很優秀的人,哥哥,你很厲害了,也一定要自信一點,明白嗎?」
沈暮很自卑。
我不知道他從前經歷了什麼,讓他很自卑很怯弱,尤其是在感情上,總是惶惶得像個無頭蒼蠅,覺得自己不值得任何人去愛。
這些日子,我逮到機會就誇他,從長相誇到學識,從財富誇到地位,看見指甲蓋都說長得分外可愛。
隻有足夠自信,才不會像一隻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我希望沈暮可以在這段親密關系裡得到放松和愉悅。
而不是整日精神緊繃著,想著我會不會生氣,該怎麼討好我,那得有多累。
「哥哥,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斷力,不會因為他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改變對你的看法。」
我俯身抱住沈暮的肩膀。
「我喜歡你,也長了嘴,有什麼事情我會問,絕對不會離開。
「而且你這麼優秀,我也不想把你讓出去,平白便宜了別人。」
沈暮的眼睛裡閃著碎光,像鉆石一樣,灼灼其華。
比起我剛遇見他那會,如今,他身上的冷淡氣質明顯少了幾分,多了些人情味,不再像那個隨時都可以死掉的朽木。
我的存在,終於切切實實對他有了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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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能猜到沈暮的原生家庭讓他很痛苦。
但在他摟著我,很小聲地說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時,我還是有點驚訝。
「他恨我插進他和媽媽之間,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希望我早點死。」
暮……日落西山嗎?
從他出生,他的父親就想讓他死。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我的心裡澀澀的,握住他的手。
「可你的媽媽是愛你的。」
「她不愛我。」
沈暮苦笑著說:「她隻是被我絆住了。
「她和你不一樣,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哪怕接受了高等教育,也固執地認為女人應該相夫教子。
「我出生後,她所有的反抗都變得很空洞。她迫於責任感舍不下我,可單靠她自己,又給不了我充裕的物質生活。
「所以她被逼著認命了。」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慌很亂,眼眶也染上了紅,水潤潤的,像罩了層水霧。
看得我有點心疼。
「可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父親種下的因,不該由你承受惡果。」
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很認真地告訴他。
「哥哥,你很棒,很優秀,你的媽媽,一定會為現在的你驕傲。」
沈暮苦笑了下。
他摸著我的頭:「隻有你,會一直覺得我好。
「所以婉婉,我隻有你了。」
他抱緊我,下巴擱在我的頭頂,很認真地求我。
「你一定不能不要我,不然我會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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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郵箱看到那一堆騷擾郵件的時候,我有一刻想見見那個人。
到底有多恨,才會讓他看不慣兒子的幸福到這種地步,鐵了心要毀掉。
我深吸一口氣。
郵件內容大都是恐嚇,或者附上我那些前任的照片,說他們的近況有多慘,再語重心長地勸我遠離他。
我看都沒看,直接把那些郵件刪除。
最近在準備婚禮,整日被我家這邊的賓客名單搞得焦頭爛額,我和沈暮的聯系少了些。
所以傍晚,接到助理焦急地說他自殺的電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半晌,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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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自殺前,剛剛見過他的父親。
不知道那人跟他說了什麼,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經,他剛走,沈暮就割了腕。
所幸發現得及時。
搶救室門口,我抱著披肩,靠著墻蹲在地上,牙齒忍不住顫。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他一定知道沈暮的精神狀況很脆弱,又毫不猶豫,殘忍地推他入死地。
沈暮被推出來的時候,手上掛著水,臉色慘白。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氣色,被全數砸幹凈了。
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愣愣盯著他,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直到他醒。
他一醒來就看見我,聲音啞啞澀澀的,喊我名字。
「婉婉。」
我沒理他,起身出去叫了醫生。
等醫生把吊瓶收走,我站在床邊,一聲不吭盯著他蒼白的臉看,把他看得害怕了。
惶惶地說:「你不高興,就罵我吧,打我也行,別這樣,婉婉,別不理我。」
他好像很害怕冷暴力。
每次我一板起臉來不理他,他就驚慌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拽著我的袖子哀求原諒。
可這次,我不打算順著他了。
我整整一天都沒理他,眼睜睜看著他彷徨失措,陷入迷茫和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