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嶼接過手機看了眼,皺了皺眉說:「這是我媽的戒指,說要留給未來的兒媳婦的。」
我的心即刻沉了下去。
蘇嶼接著又說:「好像是被樊穎然纏著借走的,表演完當天就讓她還回來了,現在應該還在我媽的梳妝臺上。」
短短幾秒,我的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知道真相後,連該做什麼反應都不知道了。
蘇嶼保持著趴在那兒的姿勢,問我:「幻幻,你喜歡這個戒指?」
得知那枚戒指的真實用途後,我當然不可以再說喜歡了,趕緊搖頭否認。
蘇嶼完全不相信,「不喜歡還問?」
我:「就問問而已,怎麼了嘛……」
「不怎麼。」他唇角露笑,語氣輕盈地說,「你要是喜歡,以後我送你。」
聽他這麼說,我的心思一晃飄到了十年後。
十年之後,這枚戒指確實出現在了我的手上。
我忽然想到,這個世界的我們也會按照那樣的人生軌跡發展進行嗎?
思考時,我和蘇嶼的目光對在一起。
我從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是不是忽略了,他眼中其實一直都有我?
默默無言中,蘇嶼撐起上半身,緩緩向我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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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明白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的鼻梁和嘴唇和我近在咫尺。
我全身的氣血一剎那全湧向了頭頂,臉熱得像個快爆炸的氣球。
我猛地推了把蘇嶼的胸口,他毫無防備向後倒去,腦袋撞到床頭,發出一聲痛呼。
「幻幻!」
而我早已抓起書包,站起來跑出了他的臥室。
他怎麼回事!
不在夢裡都敢這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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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蘇嶼家被弄得臉紅心跳,我卻又暗暗希望,今晚他能再次和我一起到夢中來。
十點鍾一到,我期待地躺平閉眼。
在熟悉的困意裡過渡了一陣,還未完全睜開眼,我就先感到自己渾身湿熱、大汗淋漓,仿佛置身在一個大蒸籠裡。
我疑惑地扭頭看向枕邊。
蘇嶼也是剛醒。
隻見他雙唇緋紅,頭發汗湿,被子下露出的肩頭都布著一層熱騰騰的汗。
見過上次成年後的蘇嶼,現在我已一眼就能認出他。
18 歲的蘇嶼終於又和我一起過來了。
隻是,我們這回來得好像很不是時候。
透過他的眼睛,我看到自己的倒影——
長發凌亂,眼眶泛紅,嘴唇都被親腫了……
知道了眼前的蘇嶼大概率做著一樣的夢後,我再也無法直視他了。
我迅速攏緊被子縮到床邊。
散下的頭發遮蓋住肩頭,但我更需衣物遮擋。
我指了指他那邊,小聲說:「你……你壓著我的衣服了……」
蘇Ţų₃嶼反應了一下,也坐起來些,欠身扯出我的睡衣遞過來。
我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咬著嘴唇不敢看他。
蘇嶼也一言未發,對這種狀況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還是他先打破了沉寂,遲疑地說:「幻幻,這到底是不是夢?」
看來他也察覺到了。
我想了想,告訴他,其實我昨晚自己有來過,還和 28 歲的他說了話。
十年後的我們正在遭遇婚姻危機,不過看目前的情況,是已經和好如初了。
我還跟他說,可能他昨天剛骨折,傷得很重,所以才沒來。
蘇嶼聽後沉默了會兒,突然轉移了重點,語氣略僵硬地說:「這麼說,前幾次躺在我身邊的,也都是真實的你?」
我眼皮一個勁兒地抖,扭過去不看他。
蘇嶼也是現在才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他情緒比我穩定些,再開口時神色如常:「幻幻,抱歉,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夢裡想象出來的,所以才……」
我臉上早就滾燙得能煮雞蛋了,不想聽他再點出後面的事,連忙故作大度地說:「沒事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月色如銀,靜靜灑落了滿室。
片刻的靜默過後,蘇嶼卻認認真真地告訴我:「可我若說,我就是故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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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車水馬龍在落地玻璃下方遊走,天上星辰與十年之前毫無二致。
房子裡面的氣氛變得溫馨平和,仿佛空氣中都流淌著蜜意。
一定是十年後的我們坦誠相待後的結果。
臥室內氣溫攀升,我的心跳一刻都沒有緩下來。
我掀開被子,落荒而逃地說:「我去看看小清羽。」
蘇嶼穿上他那件一樣的情侶睡衣,也一起來了。
小清羽正在睡覺,我們不忍心打擾。
輕輕合上門,出來時看到陽臺上擺放了玫瑰花和燭臺的餐桌,上面還有瓶喝到一半的紅酒。
蘇嶼過去倒了一杯,問我:「幻幻,要喝點嗎?」
我酒量不好,三兩杯下肚就醉了。
喝醉後膽子變得無限大,我摟住蘇嶼的脖子說不想醒,想一直做夢。
迷迷糊糊間,聽見蘇嶼好像問我,「幻幻,你喜歡我嗎?」
我頭埋在他胸口,沒有作答。
垂眼猶豫之際,一杯酒遞到了我面前,頭頂蘇嶼的清潤的聲音洋洋盈耳。
「如果你害羞,就先灌醉我,再說喜歡我。」
其實他話音剛落下,我就已在心間應答了千遍萬遍。
可惜直到醒來,我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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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糾結樊穎然的事,但如今尚未明確的告白,又成為了我新的掛念。
我做好了準備,告訴自己下次入夢後一定要不留遺憾。
但更遺憾的是,之後我再也沒能進入到夢中。
我即將宣之於口的表白和戛然而止的夢境一樣,再也無法繼續了。
幾天後我逐漸認清情態,我可能再也無法去到那個世界了。
遺憾的滋味像風吹過河面,吹走一隻小小的紙船。
紙船去得更遠了,誰也不知道它後來會怎麼樣。
十年後的我和蘇嶼,在那個世界又怎麼樣了呢?
會不會偶爾也想起我和蘇嶼,會不會這一生都白頭偕老?
我將把這幾個奇妙的夜晚悉數記錄在心間,永生不忘。
但大約一周後,我的這段記憶出現了明顯的模糊。
我發現很多細節我已記不太清了,好似憑空多出來一個橡皮擦,在慢慢地擦去我腦海中的畫面。
我急忙提筆,想記載在本子上。
沒有用。
夢境不容許我有任何描述它記錄它的行為。
又過了一陣子,我已完全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隻知道自己做過一個冗長的夢。
浮生大夢一場,是溫馨和甜蜜的,夢裡有個人,仿佛就在我身邊,又像離我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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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按部就班地學習和生活。
蘇嶼傷好後回學校了,我知道他受傷是因為救我,絞盡腦汁也想不起我當時找他到底有什麼事。
我和他一直都是客氣而疏離的,上次的插曲過後,就自然回歸了原本的狀態。
偶爾不經意對視一眼,能感到有不知名的情愫在心間產生,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出緣由。
有天課間,潞安沒頭沒尾地問我:「你最近還做夢嗎?」
我:「做什麼夢?」
潞安撓頭,「你前陣子好奇怪,現在不奇怪了,但我怎麼覺得更奇怪了。」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埋頭繼續做我的試題。
一天清晨,我把睡衣塞進洗衣機清洗之前,照例掏一掏口袋。
我手頭微頓,不明不白地摸出來一張紙條,看到上面寫著一句話——
「也許有一天,當你學會勇敢的時候,可能有些東西已經不在了。」
小小的字跡鐵畫銀鉤,像我的,又比我純熟一些。
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有寫過了,怎麼還塞在睡衣的口袋裡?
我沒有細想,揉成一團準備扔進垃圾桶前,突然猶豫了下,把它展開鋪平,夾在了一本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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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我小心暗戀著我的後桌蘇嶼。
那張紙條,一定是我哪個時間寫給自己的指示。
隻不過勇敢並非人人都能做到,我可能要辜負了自己。
今日的詩文賞析課上,老師讓大家進行小組討論。
我和潞安,還有蘇嶼以及他的同桌是一組。
有首唐詩叫《錢塘對酒曲》,蘇嶼念了遍這首詩,念到第五句時他忽然停下,抬頭怔怔看向我。
我也正被這句詩觸動著。
「三清羽童來何遲,十二玉樓胡蝶飛。」
腦中像通上了不連貫的電流,眼前閃過的一幕幕畫面如同卡頓的電影片段。
夜裡的愛人、溫存的笑意、房間裡香松在釋放淡淡清香,垂眼看到小小幼童攥手握住我的手指。
他說,寶寶的名字就是出自這句詩嗎?
我說,是的,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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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我和蘇嶼沒有再參與討論,甚至都沒再說一句話。
放課後,潞安和我道別匆匆跑出教室。
我慢吞吞地掏出書包背到背上,彎腰把凳子塞到桌下時,聽到蘇嶼叫我。
我轉身,看見蘇嶼紋絲未動地坐在座位上。
他向後靠著黑板,神態似等待了我許久,我預感到他有話對我說。
「幻幻,你總讓我有種熟悉感。」蘇嶼平靜地說著,好像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可能是我早就喜歡你的緣故吧。」
我好似被人施法盯住,放輕呼吸,無比認真地聽他說。
斜照的夕陽在他身後的黑板上投下一道光芒。
「我以前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但今後我想有,怕你害怕,所以想徵求你的同意。」
視線外有女生哭著跑出教室,我後知後覺地看見,那竟然是一直關注著我們的樊穎然。
蘇嶼絲毫不關心,目光依然停放在我身上。
他的語氣虔誠,小心而期盼,「幻幻,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以為膽小的自己又要臉紅了,這回出奇的沒有。
我想起了那張紙條上的話,它就像一個 buff 血條,在關鍵時刻給我加滿了勇氣。
我抓緊手心,急切地回應道:「是的,蘇嶼,我喜歡你。」
聲音太小了,他沒有聽清,湊近了一些。
「你說什麼?」
我生怕他等不及,放課後的教室裡聲音嘈雜,也怕他再聽不清。
我的心跳震耳欲聾,加大了聲音,擲地有聲地說:「我說,我喜歡你!」
他聞言笑起來,竟然毫不意外的意思,讓我覺得這是不是就是他想看到的。
不管如何,值得慶幸的是,我終於說出來了,我用盡力氣舉高手,摘到了我遙望已久的星辰。
一生中最美的晚霞發生在這一時刻,漫天卷地,如夢似幻,裝點滿了粉色的少女夢。
蘇嶼站起來,吻上了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