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周瞬同時向太後的方向看了過去。
我轉頭的時候,地上的刀反射光照到我的眼睛。
我回頭就看到一個黑影提刀向周瞬砍來了,我往右挪了一步,那刀就捅進了我的身體。
捅我的人完全沒有砍錯人的錯愕,他甚至迅速抽刀準備再來一刀,還好最後他被周瞬一掌打飛了。
我感覺什麼東西熱熱的,把我的衣裳都打濕了。
周瞬捂著我的胸口,讓我堅持住,馬上就帶我去看大夫。
周圍還在打,周瞬護著我,好幾次都差點被暗算了。
我真的好著急!我想讓他別管我!可是我一開口就有鮮血湧出來,然後周瞬讓我閉嘴。
聽著周瞬一遍一遍地叫我的名字,我也想讓他閉嘴,讓他別到處亂跑,非不聽!
我想罵他!但是抬頭發現他哭了!
想想還是算了,我想伸手拍拍他的頭,告訴他我一點也不痛,可是我手抬不起來。
御林軍終於來了,場面一下子就控制住了,我覺得我是不是要死了,因為我看到了我爹。
我爹急匆匆地向我跑來,他把我抱進懷裡,我才知道我爹真的來了!
我爹也哭了,他把我抱起來,一邊哭一邊說:「爾爾,你堅持住,爹來帶你回家了。」
我爹來了,真好!我太累了,看到爹,我放心地閉了眼睛。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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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醒過來好多次,每次都能看到周瞬和太後。
我每次都會感嘆,太後沒事真是太好了。
每次都看他很激動地在說什麼,但是我就是聽不清,然後我睡夢中使勁地想他在說什麼。
我有時好像聽到有人喊周瞬處理朝政,周瞬喊人家滾!
然後我懷疑他不想看奏折,拿我做借口。
我第四次醒來的時候,我看著抓著我手的周瞬,說出了我這些天的懷疑。
我以為周瞬又會罵我蠢,我都想好了,他要是敢現在罵我,我馬上給太後告狀,他肯定會被太後狠狠地教訓!
但是這次他沒有罵我蠢,他說:「沈唐周,我就是拿你當借口不處理朝政,你要再敢這樣,等著文武百官拿唾沫星子淹你吧!」
我:……
氣得我不知道說什麼!
後來,我不再一睡就是三四天不醒了,周瞬才去上朝!
氣死!風評被害!
太後也每天都來陪我,這天太後來看我的時候把我爹也帶來了。
我這才敢相信暈過去之前真的是我爹在抱我,我一直以為是我在做夢呢!
我爹眼睛紅了,問我還疼不疼,我也淚眼婆娑地告訴我爹,我可疼了!!!
我爹心疼地抱抱我,摸摸我的頭,像小時候我摔了安慰我一樣,說抱抱就不疼了,我哭得更狠了!
我爹說府裡有個軍醫,治療刀傷很有經驗,他要接我回去。
太後說宮裡的御醫是最好的,希望我留下來養傷。
太後問我:「爾爾,你覺得呢?」
我沉默了好久,說:「我想跟我爹回家。」
我說完,門口有碗碎了的聲音,我轉頭望去,明黃的衣角消失在門口。
太後說:「好。」
今天周瞬沒來盯著我喝湯藥,湯藥來得也晚了許久。
過後等我爹來接我回家的那段時間,我都沒再看到過周瞬。
在我能下床自由活動的第三天,我爹穿著鎧甲興沖沖地就來了,我爹說:「爾爾,爹來接你回家。」
我用我這不太靈光的腦袋想,前朝大概是有什麼東西變了吧!
我們的馬車要出發的時候,周瞬來了,他問我:「沈唐周,你為什麼要給我擋刀?」
我娘說我傻人有傻福,太後說我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我想大概是我又傻又善良吧!但是我自己這麼說自己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我說:「因為你是皇帝啊!」
他亮晶晶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沒有那麼亮了,他說:「沈唐周,你答應過的事情,會忘記嗎?」
我思考了一會,告訴他:「重要的都不會忘記。」
我上馬車和他揮手告別,他也隻是看著我。
馬車越走越遠,我看著周瞬站在那裡的身影,像極了我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
我放下車簾,胸口隱隱作痛,我想大概是傷口被顛到了。
29.
我在將軍府養傷的日子愜意又安心。
我和莞莞種的桃樹長得很高了,我看著桃樹出神。
我爹問我看什麼,我說這樹是我和莞莞四歲的時候種的。
他說:「樹長得很好,爾爾也成長得很好。」
我笑嘻嘻地問我爹我成長得很好嗎?我爹嚴肅認真地嗯了一聲。
我爹還告訴我,我娘在邊關那邊的宅子裡也種了棵樹,是慄子樹,長得也很高了。
我回將軍府的第六天,我娘回來了。
我喝完藥躺在窗邊的榻上看我的故事會,我聽到有人叫我,細細的眷眷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門口,是我娘,她哭得滿面是淚。
我不確定,輕輕地叫了一聲娘。
她過來伸手想抱我,我撲進她懷裡,她輕輕地拍我的背。
我娘緩過來後,問我傷在哪裡,傷得怎麼樣。
我說我都快好了,她還非要看,給她看了過後,她哭得更狠了。
後來,我爹來了才把她哄好。
我娘每時每刻都想待在我身邊,給我喂藥,陪我看書,陪我逛花園,還給我買慄子酥。
但是我乖乖地喝藥,她會皺著眉頭難過。
我無聊地待在房裡看爹爹送來解悶的書,我娘也難過。
我在花園的樹下安靜地蕩秋千,她也難過。
我吃慄子酥隻吃一塊,她哭了。
看見她哭,我難過極了。
我問我娘難道我成長成這樣的爾爾,她就不喜歡我了嗎?
我娘愣了好一會兒,說不是的,不是的。
我說那就不用難過啊!
她摸著我的腦袋說:「爾爾真的長大了。」說著又哭了,隻是她看起來終於沒那麼難過了。
我傷快養好的時候,我跟我爹說,讓他帶我去邊關看看。
我爹想了很久,說好。
在我們要出發去邊關的前幾天,趙喻來了。
我問她怎麼知道我回將軍府了,她說她自有她的門路。
雖然讓沈唐周做皇後的聖旨沒有正式宣讀過,但從先皇帝賜名開始,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這件事情,所以作為沈唐周我還不能離開皇宮。
但是我受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救不救得回來,誰說得準呢!
到我離開京城沈唐周都還沒「死」,隻是昏迷不醒地在皇宮裡。
趙喻說:「沈唐周,聽說你不打算做皇後了?」
我看著眼前端莊的趙喻說:「大概吧!」
趙喻給我遞了她的成婚請柬,她問我會去嗎?我說會備上大禮。
她笑笑說不許送珠釵,說完她把一個十分精致的珠釵放到了我面前的桌上。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隻是告訴我珠釵不是皇上送的,是她向皇上要的,說完她就起身準備走了。
我叫住她說:「趙喻,謝謝你陪我。」
她擺擺手讓我少矯情,就走了。
趙喻是我見過最坦蕩的女孩子,她在我心中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她可恣意活潑,也可端莊秀麗,我羨慕過她很多次。
30.
到邊關的時候,我已經累得臉色蒼白了。
莞莞在小院門口等我們,我下馬車後就「掛」在她身上。
我聽有人說:「沈將軍,你來信說要帶爾爾來,我還擔心我們分不清莞莞跟爾爾呢。嘿!一個白白凈凈的,一個黑黢黢的,好分得很嘛!」
然後莞莞身邊那個男人說:「錢將軍,肚子裡墨水就少開口,明明是一個英姿颯爽,一個溫婉可人。」
我抬起我沉重的眼皮看一眼說我溫婉可人的男人,熟人,在獵場莞莞身邊的那個男人。
後來我在我娘的小院裡睡了好幾天才緩過來。
今天莞莞早早地就回來了,她說要帶我去逛夜集市,是這地方特有的集市,半個月開一次,到後半夜都還很熱鬧。
果然很熱鬧,人擠人的,我興奮地擠了進去,莞莞牢牢地牽著我的手。
逛了幾處過後,在一個十分熱鬧的飾品攤位前,我和莞莞被沖散了。
我本想在原地等莞莞來找我的,但是人擠人地走,我最後不知道被擠到哪裡去了。
最後我在一個玉器攤位面前站定,因為這兒人不是很多,我相信一會莞莞應該就可以找過來了。
我站了大概一刻鐘莞莞都還沒找過來,玉器攤位的老板吆喝我看看她的東西。
我想閑著也是閑著就隨便看了看,最後老板看中了我頭上的玉簪子!
她說:「你頭上那個醜簪子賣給我怎麼樣?」
我的簪子才不醜!我拒絕,我不賣。
她又說讓我出個手工費,給我雕好看些,我還是拒絕。
最後她居然直接上手了,她拉著我,我推不開她,我們就推搡起來了。
我聽到有人叫我,然後老板就被一掌推開了,來人一把抱住我。
是莞莞,她抱著我說:「爾爾,我以為我又把你搞丟了。」
我安慰莞莞,我說我現在長大了,不會再丟了。
她被我安慰哭了。
長大後第一次聽莞莞叫我,沒什麼好新奇的,和我自己的聲音還有點像。
最後我們什麼也沒買就回家了。
後面我再看到莞莞,她還是不說話。
我疑惑了,我跑去問我娘。
我娘沉思了一會兒,告訴我,莞莞在我進宮後大概半個月左右,就生病了,斷斷續續燒了一個多月才好,好了就說不出話了。
我說不是呀,上次逛集市她還叫我了呀!
我娘又陷入了沉思,過會兒她說:「那隨她吧!莞莞就是太聰明了,她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說。」
我戳戳娘的手,安慰她。
在邊陲小鎮的日子過得十分快,今年的慄子大豐收了。
家裡有好多個會武功的,偏偏我就是想上樹去敲果實,我實在不會爬樹,我爹給我找來了梯子,讓我踩梯子上樹。
我爬到枝丫上,低頭想向爹娘和莞莞炫耀,就看見他們全神貫注地看著我。
眼睛脹脹的,我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麼趙喻可以不記打一再爬樹了。
我娘用這些慄子,給我們做了很多慄子酥,他們每人吃一個就飽了。
我頂著我娘期待的目光,硬生生吃了六個,我想我娘好像實在不適合幹這些啊!
我怕我娘第二天還要給我做,我提議把多的慄子搬到旁邊集市上去賣。
我覺得我有擺攤的天賦,慄子賣完了過後,我支了個寫對聯的攤,這些年的書可不能白抄了!
支攤一個月,就賣出去一副對聯,還要繳攤位費。
我不想繳,我拉著莞莞密謀讓她去恐嚇收費的那個人,然後我娘突然出現,說敢去就打斷我和莞莞的腿。
我娘說完,我們三個笑作一團。
莞莞為了安慰虧損的我,決定帶我去另一個鎮的集市逛逛,逛著逛著,又有一個賣玉器的老板看中了我的玉簪子。
他說他是大周盛產玉石的雲縣來的,他攤位上的都是頂好的玉,但是我頭上的玉賣給他的話,攤位上可以隨便選兩樣送我。
我拒絕,還好奇地問他,怎麼跑到大周北部來賣玉石了?
他說現在世道好,就想到處闖闖。
過一會他又感嘆道:「也多虧咱們當今聖上勤政愛民了。」
我隨口接過:「嗯,他是挺勤政的!」
老板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選了幾個讓莞莞快點付錢就走了。
好像從集市回家後,我就經常可以聽到周瞬的消息。
我幫爹取定好的宣紙,宣紙店裡書生樣的青年們在討論周瞬的一些政治決定。
我去常去的早餐攤吃豆腐腦,也能聽到食客們在說周瞬。
所以我決定在家緩兩天再出門。
我娘被我問得一愣,她問我怎麼啦?
我說沒什麼。
我問我娘,頻繁想一個人代表什麼呀?
小院後面有個瞭望塔,可以看到整個小鎮。
我說好看。
我爹說:「爾爾,這萬家燈火好看嗎?」
我在塔上坐了一下午了,剛準備回去,我爹來了。
我爹摸摸我的腦袋說:「爾爾,做爹的女兒辛苦你了。」
我爹告訴我這萬家燈火也有我的守護,我不解地看著我爹。
我突然難過極了,明明我一點都不辛苦,明明大家才辛苦。
我娘因為沒陪我長大而有各種愧疚;莞莞因為我進宮而苛責自己;太後和周瞬頂著各種壓力想讓我有選擇。
我被所有人愛著,我明明一點也不辛苦。
我爹伸手撫我的臉,我怎麼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