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燒逐漸退了,幼幼睡了過去。
而這時,電話突然響起。
是陳衍止。
他嗓音帶著一絲喘,卻按著急躁安撫我:「苒苒,老師告訴我幼幼發燒住院了?
「我現在就回去,你在醫院等我,你看好幼幼,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我回去處理。」
我能聽出他的急切和不安。
是真心的。
無關其他,陳衍止的確很愛幼幼。
「好。」
掛斷電話後的兩個小時,陳衍止便推開了病房的門。
「苒苒,我回來了。」
他第一時間走到我的面前,緊緊地將我抱入懷中。嗓音低沉又溫柔:
「沒事的,別怕,有我在呢。」
曾經這句話,我每次聽,無論心裡多著急不安,都會被安撫下來。
可如今,已經無甚感覺了。
我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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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衍止以為我還在擔心,笑著挑起我的下巴,調笑道:「小娘子,見到相公回來,怎麼還不開心啊。」
我抬頭看他,目光卻落在了他紐扣錯亂的領口。
血色盡褪。
陳衍止向來自傲,哪怕最窮最難的時候,他都要永遠保持服裝得體。
不讓旁人輕視他。
此時此刻卻亂了紐扣。
是從床上剛下來嗎?
我湊近了些。
清晰地嗅到了一股清淺的桃花香。
我抬手推開了他,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笑,輕問道:「陳衍止,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他一愣:「苒苒,你在說什麼?」
我退後了一步,語氣輕輕地說:「你既然剛從孟明慧那裡趕回來,怎麼不把她帶回來,她懷著孕,一個人待在桃花塢,你放心嗎?
「你應該是不放心的,所以才會騙我出差,一次次地去看她,這個月你就去了四次,對不對。
「甚至,連幼幼生日的前二天,你說你加班不回家了,其實是在隔壁酒店陪著孟明慧,因為她嫉妒你那麼喜歡幼幼,才會拖著孕肚來這找你。」
8
這是私家偵探告訴我的。
我給了很多錢,他也回饋了我想要知道的所有。
比如說,陳衍止何時出的軌。
孟明慧何時被安排去的桃花塢。
陳衍止什麼時候去的,去了幾回,甚至去了之後幹了什麼。
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陳衍止的臉色已經僵硬到了極點,可下一瞬,卻恢復了神情,目光甚至帶著一絲無辜:「苒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一定是有人想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都是假的啊,苒苒。」
他說得真切極了。
仿佛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但我太了解他。
所以我輕而易舉地便看破了他鎮定之下掩藏的慌亂無措。
你看他多可笑。
事到如今,第一反應竟然還是騙我。
於是,我將收集的視頻,照片,開房記錄,監控照片,一個一個地陣列到他的面前。
一張又一張的照片上清晰地拍出了陳衍止和孟明慧的親密無間。
無可辯駁。
陳衍止鎮定的假面具徹底戴不下去了。
「苒苒,你聽我解釋——」
他慌亂地想要牽著我的手,卻被我躲開了。
陳衍止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眶微微發紅,垂眸看我時,像一隻被雨淋湿的可憐巴巴的小狗。
以往,我總是抵抗不住他的委屈。
兒時起,便幫著他處理了很多爛攤子。
可現在看,卻覺得可笑。
出軌的他,撒謊的是他,故作深情的是他。
他有什麼可委屈的。
我嗤笑了一聲,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陳衍止。」
他看著我,神色慌張。
「我們三歲認識,十六歲在一起,到如今,我已經三十一歲了,人生有幾個三十一年啊,我愛你,信任你,可你呢,騙了我,辜負了我。」
三歲時的幼稚,十六歲時的情竇初開,到如今的心灰意冷。
皆因一個人。
這段感情,我盡力了。
這段婚姻,我也努力了。
但感情就像拔河,我用盡全力,可另一頭卻松開了手。
於是,我摔得遍體鱗傷。
我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心頭的酸澀,緊盯陳衍止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陳衍止,我們離婚吧。」
這段婚姻。
我一分鍾都不想維系了。
太髒了。
9
陳衍止逃跑了。
我早已找好律師擬定好離婚協議書,但他卻遲遲不肯籤字。
為了躲避我,甚至連續半月不回家。
我本以為他是去了孟明慧那裡,卻在一次凌晨,收到了一條短信——
「你為什麼不肯離婚?為什麼不肯離開陳衍止,他早就不愛你了,你何必糾纏著不放!」
是孟明慧。
我回道:「不想離婚的人,從不是我。」
但孟明慧卻不信。
「陳衍止早就厭煩你了,怎麼可能不願意離婚!你可能不知道吧,四年前的今天,你女Ŧŭ̀₌兒發了燒,你給他打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後來他告訴你他是加班太累了睡著了對不對,其實他騙了你,那夜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美妙極了。」
我記得那天。
幼幼半夜突然發燒,毫無徵兆,我慌了神,給陳衍止打電話,卻遲遲打不通。
他後來跟我解釋,在加班,紅著眼跟我說抱歉。
我當時還安慰他。
如今才知道,原來,他是沉醉在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鄉裡。
真惡心啊。
我當下便通過律師聯系了陳衍止,警告他再不籤字,我會申請起訴離婚。
陳衍止回了家。
西裝凌亂不堪,滿臉疲憊地問我:「苒苒,你到底想要什麼?
「公司的賬,家裡的錢,全部都在你那裡,我給了你陳夫人的體面,圈裡圈外誰不羨慕你,苒苒,你到底還想要什麼!」
我語氣淡淡:「你出軌了,我想離婚。」
可我的冷靜卻不知為何激怒了陳衍止。
他喘著粗氣,惱怒地瞪著我,怒聲道:「這種事在這圈子裡隨處可見,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再來打擾你的生活的,苒苒,你是我陳衍止的老Ŧũ³婆,唯一的妻子,沒人能動搖你的位置,你為什麼非要揪著這件事不放呢。」
我平靜地看著他,反問道:
「所以呢?」
他又軟了脾氣,道:「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不要鬧了。」
他半跪在我面前,語氣誠懇,眼神也誠懇。
但我看著卻隻覺得無比可笑。
我注視著眼前這個愛了三十年的丈夫,突然發現,此時此刻,他這麼的陌生。
仿佛我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我的陳衍止,怎會如此的無恥,可笑,幼稚。
「陳衍止,我說算了,你說算了,這件事就從未發生過了嗎?你出軌了,你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你背叛了婚姻,背叛了我,背叛了家庭,你怎麼好意思指責我不肯原諒你。」
「苒苒,你——」
他抬手想要牽我,我卻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會客廳。
我曾經那麼地愛ŧű¹這個男人。
但如今,多和他待一秒。
我都覺得無比窒息。
他早就不是我的陳衍止了。
10
等我上了二樓時,卻看到了幼幼正不知所措地站在樓梯口,我心頭一驚,趕緊將她抱在了懷裡。
幼幼抬起頭看著我,眼睛紅紅的:「媽媽,你和爸爸吵架了嗎?」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是的。」
幼幼已經四歲了。
我並不想騙她。
下一秒,幼幼卻親在了我的臉上,笑著說道:「那幼幼親親媽媽,媽媽不要生爸爸的氣了。」
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臉,我心頭卻疼得厲害。
我抱著她走進了臥室,哄著她睡覺。
可她大抵是真地被嚇到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不肯睡覺。
我輕撫她的腦袋,再開口嗓音帶著一絲哽咽:「幼幼,如果我和爸爸分開了,你想和誰在一起呢?」
本以為幼幼會想一想,可她卻很快回答了我。
「我和媽媽在一起,爸爸已經有小弟弟了,不要幼幼了——」
我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抓住她的手:「誰告訴你這些的?」
幼幼一愣,解釋道:「一個阿姨,爸爸上次接我回家的時候,一個阿姨攔住了爸爸,跟我說,我要有小弟弟了,還讓我叫她媽媽,說爸爸有了小弟弟就不會愛我了。
「媽媽,她說的是真的嗎?爸爸有了別的孩子就會不要幼幼……」
說著說著,一滴滴眼淚從她眼眶中滾落了下來。
她哭著爬到了我的懷裡,哭得小身子顫抖不止。
在發現陳衍止出軌時,我隻覺得心寒。
但這一刻,抱著女兒柔軟的小身體,我的心都要碎了。
「當然不會。
「爸爸媽媽會永遠永遠愛幼幼的,幼幼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
我一遍遍地告訴我的女兒,直到她哭累了,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輕輕撫摸幼幼哭紅的小臉,內心翻滾著是無盡的憤怒。
我是一個母親。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傷害我的女兒。
如果有。
那我就親手消滅她。
這一刻,我內心的復仇計劃,從未有過地清晰了起來。
我打通了助理的電話,道:「給我訂一張機票,我要去桃花塢。」
11
等我到桃花塢時,已經是次日的八點。
是孟明慧開的門。
「賀苒?」
她見到我,神色一愣:「你怎麼來了——」
啪!
下一秒,我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賤人!」
她被我打偏了頭,白皙的臉上瞬間紅腫。
她沒反應過來時,我抓住了她的頭發,將她拖進了屋裡,按在了沙發上。
咬牙切齒地盯著她:「孟明慧,我不管你和陳衍止那些髒事,但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女兒,不然我讓你一輩子生不如死!」
幼幼,是我的底線。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孟明慧惱羞成怒,尖叫道:「賀苒,你敢打我!」
我冷笑了一聲,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我憑什麼不敢,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叫囂!
「孟明慧,你自以為我和陳衍止離了婚,你就可以上位陳夫人了嗎?別做夢了,陳衍止怎麼會讓一個小三真的進門。」
說著,我將她甩到了沙發上,孟明慧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肚子,怒聲反駁我:「我ťŭ̀⁺可懷了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要他的兒子!」
我嗤笑了一聲,目光不屑地打量著她,冷嘲道:「你可以生,別人就不可以了嗎?這圈子裡最不缺的就是跟他門當戶對的豪門小姐,我助他成就了如今的事業,跟他生兒育女,他都會厭煩我,你又算什麼東西。
「你曾經是他的秘書,就該知道,沈家小姐最喜歡陳衍止,願意帶著千萬嫁妝嫁進陳家,你呢?你能給他什麼?」
沈家小姐是圈裡出了名的痴戀陳衍止。
為了陳衍止多年不嫁,曾經當眾給陳衍止告白,還曾三番四次地針對我,是個毫無顧忌的瘋子。
如果陳衍止離了婚,她隻會更瘋狂。
這件事,孟明慧不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孟明慧一聽神色瞬間變了,緊張地攥緊了拳頭:「你騙我,他不會的,他說過他愛我的,不會拋棄我的……」
這些話不知是說給我聽,還是為了安慰她自己。
我湊近了她幾分,慢悠悠地說道:「陳衍止如果真的愛你,怎麼舍得和你偷情偷了四年,即使到如今,他也不肯離婚,孟明慧,陳衍止真的在乎你嗎?你該比誰都清楚,何必自己騙自己。」
她呼吸一滯,下一秒卻看向了我,目光銳利:「賀苒,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你要幹什麼!」
還算有幾分聰明。
我站直了身子,語氣淡淡:
「我要離婚,陳衍止不肯籤字,我要你說服他。」
起訴太麻煩,婚內出軌最多算道德不端,陳衍止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他不肯點頭,想要離婚,太難了。
所以,我需要孟明慧的幫助。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我的要求如此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點頭:
「就這麼簡單。」
一個髒的男人。
有人肯要。
我何必不肯舍呢。
12
自桃花塢回來之後,再碰到陳衍止,是在三日後的上午。
他站在家門口,側著身,沒注意到我,正打著電話,神色難看極了:「別做夢了,我怎麼可能會娶你!」
不知那頭說了什麼,他惱怒地喝道:「那就把孩子打掉!」
說罷,便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一轉頭便看到了我,他神色瞬間變了,伸手想要牽我:「苒苒,你回來了——」
可我卻退後了一步,嗓音帶著一絲尖銳:
「別碰我,髒!」
陳衍止眉頭擰緊,眼底滿是陰鬱:「賀苒,難道你我如今說話,都要用這種語氣嗎?」
十分不滿的樣子。
「我並不想和你說話。」
我冷眼看著他,語氣認真:「陳衍止,你髒得我惡心。」
自從陳衍止入了京圈後,再無人這麼跟他說話。
譏諷又冰冷。
陳衍止臉色瞬間陰沉,看了我片刻,才開口道:「苒苒,我知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但是明天是你爸的生日,他年紀大了,就不要因為我們的事情煩心了,我們一起回老家,離婚的事情,等回來再說好嗎?」
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寵溺。
他向來知道我Ṱũ̂₌的軟肋。
無論是幼幼,還是我爸。
我爸年齡大了,我的確不想讓他再操心我和陳衍止的事情。
於是我點了點頭:
「好。」
13
許多年前,我和陳衍止有了錢後,本想接我爸媽去京市,但老頭老太太覺得繁華都市不適合他們,便執意留在老家。
前幾天我媽媽過世了,家裡隻剩下我爸爸一個人了。
我擔心他,不想讓他一個人在老家,但他是個倔脾氣,怎麼都不肯去京市。
勉強不來。
這次過完生日,我看著我爸睡著了,才和陳衍止離開。
走在路上,我才發現,年少時泥濘的小路如今早就鋪成了馬路,寬敞又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