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她會這樣做。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回頭的時候總能看見她,可現在她卻拋下了他。
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立刻回過神,但不是梁夏的消息,是一條新聞推送:「鄰國地區武裝衝突,一輛大巴車遭遇炮彈襲擊,造成七人死亡十五人受傷,死者身份還在確認,疑似有我國公民。」
一條國外的消息,可他的心卻莫名的疼痛。
他顫抖的一遍遍給梁夏打電話,一條條的發信息,告訴她,他會處理一切債務,梁燁不用東躲西藏,她也不必再擔心,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可每條信息都是石沉大海。
直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
「時承先生嗎?」
「我是。」
「你好,這裡是大使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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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承終於見到了梁夏,她安靜的躺在那裡,像是睡著了。
工作人員告訴他,炸彈威力太大,她的部分肢體殘缺,到現在都沒找到。
還告訴他,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他安靜的看著她,沒有眼淚也沒有什麼情緒變化。
就好像,這個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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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琳打電話給了同行的人:「她,真的死了?」
「是的,當場死亡,身體都燒焦了。」
許琳沉默了一會兒:「那梁燁呢,也死了嗎?」
「這個不清楚,目前沒有看到屍體,可能在醫院治療吧。」
「時承現在怎麼樣?」
「我感覺他情緒挺穩定的,畢竟是梁夏背叛了他,不聲不響的帶著梁燁跑了,人死債消吧。」
許琳聽了覺得有些不對,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她突然有些害怕,將手機裡和梁夏所有的聊天記錄都刪除了。
她覺得這樣她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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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承將梁夏的骨灰帶回來葬在了墓園。
他將梁家的別墅重新裝修,抹去了梁家人所有的痕跡和氣息,並將在生活在小鎮的妹妹時漾接過來一起住。
他不再隱藏自己的身份,人們漸漸知道他的過往。
但沒有人非議他,反而他們欣賞他誇贊他,說他是成大事者,甚至還有人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失敗者會很快被遺忘,勝利者則是被人銘記並效仿。
唯有時漾在半夜醒來的時候,會看見哥哥一個人坐在花園裡,露水湿了他的肩頭,他的身邊是早已凋謝的玫瑰花。
有一次她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問他:「哥,你有什麼心事啊,和我說說吧。」
時承笑了笑:「我沒什麼心事。」
時漾指了指他被煙燙到的手指:「還說沒有,你看你都感覺不到疼。」
時承看向自己的手指,那裡已經一個燎泡。
「哥,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時漾又問。
時承的手顫了顫:「沒有。」
他沒有喜歡她,她隻是一根他復仇路上的撐杆,一個他憎恨時能順從他合他心意的床伴。
時漾心裡輕輕嘆息一聲,她的哥哥啊,說謊的時候嘴總會不經意的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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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琳謹慎的觀察了許久,發現時承好像並沒發現她做的那些事。
她經常去別墅找時漾,想和時漾搞好關系,畢竟現在時承太受歡迎,而她不知道為什麼在時承面前沒了以前的自信。
時漾對她還不錯,經常和她一起逛街吃飯,有時候時承也會一起,一切仿佛都已經回到正軌。
唯獨花園裡那片玫瑰花,每次她看到的時候都會想起梁夏說的那句話:「當著時承的面,把梁家別墅裡那片玫瑰花鏟掉,那是我種的,我不想留給你們。」
這句話,這些花,像一根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髒。
最後她終於沒有忍住,向時漾建議翻新花園,給家一個新氣象。
不明所以的時漾同意了,她也覺得改變一下或許能帶來不一樣的心情,現在家裡哥哥都是交給她打理,她找了設計師重新設計,施工隊也陸續進場。
時承回來的時候玫瑰花已經被全部鏟平,工人正在翻整土地,他如同被觸碰到逆鱗一般將工人掀翻在地。
也就是在那時,他看到了那個裝著 B 超照片的水晶瓶。
這個瓶子是他和梁夏度蜜月的時候買的,瓶蓋是一個小天使,梁夏很喜歡,一直擺在床頭。
搬家的時候不見了,他還特意尋找過但沒找到,以為是弄丟了。
他拾起瓶子拿出裡面的照片,看到圖像上那小小的一團,他的世界仿佛瞬間被抽空。
他一直以為她不知道她懷孕了,畢竟她曾經那樣全心全意的想要一個孩子,絕不會在知道懷孕後突兀的離開。
可是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照片下還有一行小字,是她的筆跡:「天使曾經來過。」
她以一種極其決絕的方式離他而去,她是真的不要他了,沒有給他任何後悔的餘地。
可他,真的後悔了。
?21
許琳見時承遲遲沒有從地上起來,疑惑的走過去。
當她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後,立刻轉身逃開。
她大意了,以為梁夏再怎麼做也翻不起大浪,沒想到她能直接把人推入深淵。
她真的害怕了。
時漾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她慌亂去將那些花枝重新種進土裡:「哥,我這就把花再種起來,它們還會開花的,一定會開的。」
可花已經連根斬斷,除非破鏡重圓,覆水可收……
時承緩緩站起身,一個人獨自走進夜色。
時漾看著他的背影,無助的哭了起來。
後來時承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再回來的時候兩鬢已經有了白發。
她難過的看著,她的哥哥今年也才二十七歲。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一對賣西瓜的殘疾夫妻,她的哥哥買下來他們所有的西瓜。
哥哥給了他們一大筆錢,夫妻倆誠惶誠恐的走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哥哥突然買這麼多西瓜,就算大家一起吃,這個夏天怕是也吃不完。 ?
「去國外念書吧,我已經給你都安排好了。」時承溫和的對她說道,好像已經不怪她了。
「你要趕我走?」她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不是,是想讓你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國去玩嗎?」他說完揉了揉她的腦袋,就像小時候那樣。
她還是去了國外,或許暫時的分開對他們都好。
一個月後,管家打來電話,夜裡別墅突然失火,所有人都逃出來了,唯獨不見時承的身影。
他們進去尋找的時候,她的哥哥已經死亡,他的身邊鋪著粱夏以前常穿的碎花裙,碎花裙的腹部位置, 放著那個裝著胎兒照片的的天使水晶瓶。
他們覺得是意外,但她知道,哥哥是不願活下去。
她的哥哥,十七歲時親手埋葬了父母, 二十七歲又親手埋葬妻兒。
曾經夢想當科學家的少年拿起了屠龍的刀, 最終又成為惡龍。
當他孤獨的站在山峰, 他知道等不到明日的朝陽,於是追尋溫柔的星夜而去。
番外
澳洲,海邊。
梁燁坐在輪椅上,身邊站著四五位精英人士。
「梁先生,我是時承時先生的律師,這是他的遺囑, 請您過目。」
「遺囑?」梁燁眼神動了動。
「是的,一個月前時先生的別墅發生了火宅,火勢太大時先生沒能逃出來,他生前立下的遺囑將名下所有不動產、股票基金全都留給了您,債務也幫您處理幹淨,您現在可以回國了。」
梁燁沒有說話,他面朝著大海,可海邊沒有春暖花開。
他回國了,來到梁夏的墓前,帶給她一束玫瑰。
墓碑上的照片裡,她溫柔的笑著。
他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龐, 山風徐徐吹過他的手指, 仿佛她對他的回應。
那場炸彈襲擊,她當場死亡,他重傷被送進醫院, 醒來的時候已經沒了一條腿。
他寧願那時候他也死去, 和姐姐死在一起。
他看向旁邊的墓碑, 是時承的, 沒有照片,隻有名字。
兩個墓碑之間還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墓碑, 墓碑上雕刻著一個可愛的小天使。
那是他的小外甥。
我看著這個曾經充滿各種美好回憶的花園,感慨時承真能忍啊。
「她她」可現在他愛的和愛他的人都已經死去。
恨的人, 也已經死去。
他的內心有一頭猛獸,如果不釋放出來,會將他活活折磨而死。
「是梁燁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回頭去看,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他見過她的照片, 是時承的妹妹, 時漾。
他點了點頭。
時漾看到他一條空的褲腿, 眼中有著悲傷。
上一輩的恩怨仇恨,最後全都由他們這些無辜的孩子們承擔了。
看著時漾,粱燁內心的猛獸漸漸安靜下來。
猛獸匍匐下身軀, 擺出狩獵的姿勢。
「你現在還有家嗎?」他溫柔的問她。
她搖了搖頭,哥哥一走,這世界就隻剩她一個人了。
他向她伸出利爪:「那跟我走吧。」
時漾愣了一下,她本已經做好了被他責罵的打算, 可他卻心平氣和的接納了她。
她友善的握住他的手,以為一切已經結束。
她推著他走出墓園,高檔轎車載著他們向城市的喧囂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