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及笄那天我被退婚,轉頭嫁給了傳聞中的病秧子五皇子。
他人真好,新婚夜被我打吐血都不追究,還跟我一起種菜。
管家說:「王爺,藥田都被掘了,怎麼辦?」
蘇知朔輕笑道:「草藥不值錢,還不如蘿卜白菜,起碼還能飽腹。」
1.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趙端來退婚。
他說我整日舞刀弄槍,性格粗魯,相處起來沒一點情趣,以後還是做兄弟比較好。
我強撐著拍拍他的肩,說了一聲好,轉頭就回閨房哭去了。
半年前在皇家獵場我被毒蛇咬傷,他救了我,為了報答他我才決定以身相許,結果現在他告訴我做兄弟?
一個時辰後,爹爹來找我,說五殿下信王來求親,要娶我做王妃,問我嫁不嫁?
這邊剛退婚,那邊就來求親?
不能讓趙端看扁了,我立即抹了一把臉,擲地有聲:「嫁!」
2.
五皇子信王,我隻對他有所耳聞,倒從未見過。
聽說他驍勇善戰,曾駐守邊疆兩年,把敵軍打得後退二十裡,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今年夏天他奉旨回了京城後,閉門不出,聽說是身體有恙,在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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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他一定是打仗時受了傷,偷偷在府裡養傷呢。
婚事已經答應了,反悔也來不及,不到一個月,信王府就熱熱鬧鬧帶著迎親隊伍來迎娶王妃了。
我被喜婆攙扶著,一路迷迷糊糊,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在花轎裡了。
「喜婆,喜婆!」
我隔著花轎叫人:「信王呢?他要娶我,怎麼不親自來迎?」
喜婆無奈道:「信王殿下身體不適,不能騎馬,待到了信王府拜堂時,王妃就能見到殿下了。」
連馬都騎不了?病得這麼重?
我撇撇嘴,沒再問。
到了信王府,我聽著司儀的唱禮聲,牽著花球拜堂行禮,視線內一片緋紅,隻偶爾瞥到一個清雋的身形,大紅色也蓋不住那身出塵的氣質。
到了洞房,我一把掀掉了蓋頭——憋死我了!
陪嫁丫鬟青雀忙叫道:「小姐,蓋回去啊,要等信王來給你掀呢!」
「他一個病秧子,有力氣給我掀蓋頭嗎?」
我直接拿起桌上的點心開吃,寅時就起來梳妝打扮,一口水也沒喝,早就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信王快來了……」青雀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怕什麼?嫁過來我就是信王妃,一家之主,吃他個點心怎麼了?」
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一個清淺的笑聲,接著一個颀長秀氣的身形推門而入。
我眼前一亮!
他面容瘦削,帶著一股弱不禁風的蒼白,眸子烏黑,眉飛入鬢,正紅色喜袍更襯得他五官精致奪目,宛若一尊易碎的玉雕。
青雀忙行禮:「殿下!」
我則揚了揚下巴:「你就是信王啊?」
他頷首,聲音也那麼好聽:「既然已成親,以後我叫你小名雲雲如何?」
我怔了一下,我大名華雲致,小名隻有少數幾位近親知道,他從哪兒聽來的?
他緩緩走近幾步,溫柔地牽起我一隻手,繼續道:「本王的名字你也知曉,怎麼稱呼都隨意,叫我夫君或者知朔都行。」
信王姓蘇名知朔,叫名字還行,夫君我可叫不出口……
不過看他態度和善,應該也是好相處的人,我燦爛一笑,爽朗地拍拍他的肩:「那以後我便叫你知朔……」
話還沒說完,我這一巴掌拍下去,蘇知朔臉色一白,張嘴噴了一口血!
我……呆住了。
新婚夜,我把夫君打吐血?
3.
好在信王府養著絕頂醫術的大夫,才讓我不至於在新婚夜就成了寡婦。
一番救治過後,蘇知朔總算緩過來了,躺在榻上依舊臉色蒼白。
我在旁邊坐著,後怕不已。
這一巴掌差點打死信王,若是傳到陛下耳朵裡,不止我,連我爹都要跟著遭殃。
又暗暗嫌棄,這麼嬌弱的身子,那我豈不是打不得罵不得?這樣過日子還有什麼樂趣?
「雲雲……」
蘇知朔在那邊氣若遊絲地叫我,一隻手顫巍巍地抬起。
我立即眼含熱淚,配合地撲過去攥住他的手,深情呼喚:「夫君!」
那一瞬,他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休整了片刻,才道:「本王沒事了,你們都退下,今日之事,不準向外吐露一個字。」
信王殿下真是個好人!
我立即忘記了剛才的腹誹,誠心誠意地誇贊他。
蘇知朔面色蒼白地笑了笑,輕聲道:「雲雲,為夫累了。」
「累了?哦,那你快睡吧。」
「你坐過來,雲雲。」
他輕聲細語,讓我坐到榻上,自己不管不顧地枕著我的大腿,下人和御醫都憋著笑紛紛告退。
「蘇知朔!」
我柳眉倒豎,剛要呵斥他,卻見他白皙幹淨的臉頰襯得眉目如畫,便是閉著眸子也動人心魄。似乎枕得不舒服,他還朝我懷裡拱了拱。
他的樣子好乖,就像我出閣前喂的那隻大白貓。
等我迷迷糊糊入睡再醒過來,蘇知朔已經不見了身影。
成了信王妃,我的生活卻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早上起來練武,中午用完午膳去街上遛一遛,傍晚在茶樓聽書,蘇知朔每天忙著調理身體,沒咋搭理我。
他身體差得很,每日湯藥不斷,還要藥浴……聽說以前更差,連床都下不來,有次打個噴嚏結果斷了兩根肋骨。
夜裡就寢時,他就乖乖在我懷裡躺著,我則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萬一力道控制不住,又把他打吐血了怎麼辦?
4.
這天在茶樓聽故事,說書先生講的是一段當代佳話。
隻因當年一句公主戲言非狀元郎不嫁,一位窮苦書生十載寒窗,挑燈苦讀,最後成功考取金科狀元,俘獲公主芳心,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聽到最後我才反應過來,那狀元郎不就是趙端嗎?
敢情他跟我退婚是因為要去娶公主?
我轉頭問青雀:「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公主啊?」
青雀點頭:「王妃,自信點,就是比不上。」
「死丫頭,我打死你!」
青雀這丫頭一向不怕我,見我捋袖子,掉頭就跑。
我們一前一後衝出茶樓,我一個沒留神,直接撞到一個胸膛。
對方悶哼一聲,捂著胸口,旋即驚道:「雲雲?」
我抬眸,竟是趙端這個狗賊。
「大膽!」我呵斥,「本王妃的乳名豈是你能叫的?」
「雲、雲致,」趙端反倒一臉受傷的表情,滿眼的深情,「你果真嫁給了信王?」
我昂起下巴:「你能娶公主,我為什麼不能嫁給信王?」
他委屈道:「我們這麼久的情誼,你說忘便忘,嫁給別人時,可還記得為你吸毒療傷的我?」
說起來我認識他,就是因為今年夏天在皇家獵場我被毒蛇咬傷,昏迷一番醒來時就看到他守候在旁。
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看上他這麼一個文弱體虛的書生?
可現在這狗賊退了婚,娶了公主,反過來倒打一耙,指責我忘恩負義?
我氣不打一處來,冷笑出聲。
「來人。」
身為信王妃,我身邊總帶著幾個隨從的,便吩咐道:「這狗賊言語輕佻,調戲本王妃,給我打!」
隨從們一擁而上,把趙端狠狠揍了一頓。
我這才覺得解了氣,拍拍手,大搖大擺地走了。
5.
但不過兩日,公主府便派人來,邀我一敘。
傳話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活像我倒欠他二兩銀子,末了還強調:「信王妃一定要去,公主殿下說了,王妃若是不去,殿下便親自過來。」
想起那天痛打趙端,我頓時心虛起來:「好,知道了,我去,我去。」
把人家的驸馬打了,該如何跟公主解釋?
正慌得團團轉時,蘇知朔過來了。
「雲雲,為何事發愁?」
我猶如抓到救命稻草:「夫君,你來得正好!」
聽我囫囵吞棗般說了前因後果,他淡淡地笑了:「趙端是個負心人,被打是咎由自取,與你何幹?堂堂大將軍的女兒,怎能在公主面前示弱?」
對啊,我爹是大將軍,徵戰四方,立下汗馬功勞,我是他的女兒,怎麼能弱於人前?
不就是打了趙端嗎,公主又能拿我怎樣?
正要上馬車,我手臂上一緊,卻是被蘇知朔握住了:「雲雲,我陪你去。」
心中一暖,向來單打獨鬥的我,竟然也有了伴。
公主府就在皇城邊上,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兒,排行第七,頗受寵愛,相比之下,蘇知朔就是被撿來的。
進了公主府,在隨從的指引下我們到了花園。
七公主正被一群美男擁著賞花,見我們來了,才抬了抬眼:「五哥啊。」
打招呼間,便無視了我。
我沒在意,瞧著這一群的美男,驚訝得合不攏嘴。
「你,過來。」七公主指了指我。
我眉梢微微一挑,淡淡道:「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她神色隨意,摟著一個美男道:「驸馬與我哭訴,前日在街上被你打了,你過來接我一個巴掌,咱們就算兩清了。」
我氣笑了:「趙端被打了,想找回場子就自己來找,叫公主插手算什麼本事?」
七公主反問:「你不也叫了五哥來嗎?」
我:「……」
她說得也有道理。
蘇知朔突然邁出一步,將我擋在身後,緩緩道:「雲雲是我的妻子,保護她是我的義務,七妹想對雲雲動手,先想清楚後果。」
七公主柳眉倒豎,怒道:「五哥,你非要包庇她了?」
蘇知朔道:「雲雲雖然率直,但天性善良,絕不會毆打無辜,你不妨去問問趙端,到底是他做了什麼?若還是想替他出頭,來信王府,我等你。」
說罷,他牽起我的手,柔聲道:「雲雲,我們走。」
我仿佛著了魔,就乖乖被他牽走了。
突然覺得,蘇知朔雖然病恹恹,可他的背影,好高大啊。
6.
在馬車上,蘇知朔臉色稍白,他說累了,便靠著我的肩休息。
我坐得板正,生怕動一下讓他不舒服了,連帶著一顆心也撲通撲通地狂跳。
「蘇知朔……」
我好奇地出聲:「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他闔著眸子,從我的角度看去臉頰光潔剔透,長長的睫毛烏黑茂密,隨著他的呼吸緩緩地顫抖著。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待我寵溺溫柔,有求必應,也從未有過任何要求,若僅僅我因為是信王妃,根本不至於。
蘇知朔緩緩道:「雲雲,你就像個小太陽,值得一切溫暖發光的東西。」
小太陽?
我想不出小太陽該是什麼樣子的,又奇怪地問他:「當初趙端退婚,為何你馬上就讓人來求親?」
與其說是喜歡我,倒不如說是借娶我拉攏大將軍吧,我雖然從小被保護著,可也不是不懂。
但蘇知朔立即肯定道:「因為我傾慕你已久。」
傾慕?
我還想追問,可他卻累了,呼吸輕了幾分,陷入了沉睡。
回到信王府,蘇知朔就去休息了。
我還積攢著一身力氣呢,便叫上青雀,在院子裡捯饬起來。
以前在將軍府,我除了練武還有一個愛好,便是養些花花草草,隻是運氣不好,都養死了。
這次我準備不養花了,改種菜,等種出菜來,還能學學廚藝,親手做菜給蘇知朔吃。
院子裡有片地長滿了雜草,我和青雀鋤去了草,種上蘿卜與白菜。
種菜時,蘇知朔醒了,也拿著菜苗加入了種菜大隊。
等我們忙完,蘇知朔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額頭都是汗珠,一陣氣喘。
我給他擦汗,隨口道:「身體差就不要幹活了,我又不會怪你。」
他輕輕一笑:「跟雲雲一起,本王無論做什麼都很開心。」
他眼底笑意盎然,我也跟著傻笑。
天色將晚,洗完手就該用晚膳了。
用膳時,管家突然滿臉倉皇地衝了進來。
「王爺,那片藥田不知怎地都被掘了,老奴……」
「無事,龐叔,讓藥房重新再選個地方種上就是,藥材不夠的,先去藥鋪裡採買。」
「是……」
管家走了,我才反應過來:「我種菜的那片地,種的是你的草藥?」
蘇知朔輕笑道:「草藥不值錢,還不如蘿卜白菜,起碼還能飽腹。」
我:「……」
別當我傻啊,能種在王府裡的草藥,怎麼可能不值錢?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