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站起身來,忙側過臉去,卻見燕破嶽笑得開懷,忙將手從秦王處抽出。
秦王不悅地瞥了燕破嶽,坐在輪椅的燕破嶽無奈攤手:「伺候的人都走光了,你要我回避,也得看下這亭子四周的臺階,我跑得了麼?」
秦王哼了聲,拉起我就跑,跑到一處白牆,反將我一推,附身就吻了過來。
我一窒,忙喊:「秦王!」
秦王被喝住,尤為不滿,在我唇上狠狠一吻,隨即倒在身側的花圃,大口喘著粗氣。
我不敢在去撩撥他,伸手摸了一下唇,果然是腫脹起來。
我們躺了許久,他伸手過來牽我,我沒有拒絕。
天生白雲悠悠,院檐瓦礫安靜,耳畔是蟲鳴鳥語。
待我起身整理衣衫,秦王從花圃中摘了朵花,斜插入我鬢發上,笑目繾綣,抿了下唇。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將頭枕在他的肩上。
什麼是真的,什麼的假的,我已經分不清了。
秦王待我很好,我便希望,他能替我長姐做些什麼。
秦王道:「我和太子雖是兄弟,卻也不能插手他們夫妻之事,可大內中,太後與皇後還是可以規勸幾分。」
對於長姐,我隻能做到如此了。
「那我們呢?」我小聲地詢問。
秦王笑得眯起眼睛:「原來雯娘也會迫不及待,你便在家中等候,太後答應我會下懿旨,聘汝為秦王正妃。彼時,秦王府中我也會種這麼一大花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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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大夏永安二十一年,四月。
秦王被陛下任吏部與兵部的重任,晉王聯合北戎的證據也被揭發,此番燕州半境輪旋,亦是晉王將布防圖透露給了北戎。
晉王謀反之案,算是塵埃落定。
陛下念及父子親情,並未賜死他,而是將他幽禁在了皇陵,終身不得入京。
晉王離京前一日,長姐急召我入宮。
到了宮中,侍女急忙領我去關押高潔的那間庵堂,還未進入就看見宮人捧出一盆盆血水,屋中連一聲嘶叫也未曾有。
長姐守在屋外,見我如見救星,焦急囑咐:「孩子一生下來,你立刻帶出宮去。誰攔你,都不要管,一切由我擔著。」
我領悟過來什麼,堅定地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高潔終於生下來了一個女嬰。
我本想抱過孩子便走,卻不料,長姐領我進了那間滿是血腥氣的屋內。
高潔剛生產完畢,面無半分血色,見著我們,羸弱一笑,一看便知已是彌留之際。
長姐噙著淚,把孩子抱給她看,問:「你的女兒取的是什麼名字?」
高潔氣若浮絲,眼神有一瞬清明:「高珏,兩塊玉合在一塊,就是珏。她父親身上長戴珏,我認得這個字……」
長姐點頭說好,便把小女嬰的襁褓包好。
高潔看著女嬰,絮絮說:「珏……很高貴,她要比我過得好。」
長姐剛把孩子抱起,高潔一把抓住她的長袖,仰面躺著,淚眼中滿是不甘與痛苦,聲音嘶啞,一字一句逐漸變小:
「長姐,我不要去依附一個又一個,你也不要依附天家,我們走吧……」
長姐俯身探了一把鼻息,大慟痛哭,不留我片刻,揮手讓侍女帶我走。
我懷中抱著孩子,刻不容緩地跟著侍女從東宮而出,在宮中甬道與一華服女子狹路相逢,侍女見她忙下跪,稱她是徐良娣。
徐良娣應是東宮女眷,明媚驕縱,瞥見我懷中的嬰兒,並命身邊的侍女過來爭搶。
我長姐派出的小侍女出言制止,卻被狠狠扇倒在地。
我撥開兩名爭搶的侍女,單手便是一人一邊扇在了路旁,斜睨那驚愕的徐良娣,道:「若是不想臉上也受這一巴掌,便是給我讓開。」
徐良娣很有勇氣,縱然是害怕,也不肯讓步。
此時,不遠宮殿中走出一名女官裝束的女子,領著一隊宮女,對我們行禮。
女官見了我懷中抱著嬰兒,又復看了一眼徐良娣,平淡道:「此乃後宮,天家居所,徐良娣何故在此喧哗?」
徐良娣毫不示弱:「我是奉太子之名,在此截住這個賤人和……」
「放肆!」女官忽然呵斥,「我竟不知區區良娣亦能借太子之名,在後宮中橫行霸道,甚至出口辱沒官眷。」
徐良娣被喝,一時愣住,復而囂張道:「你一區區女官,有什麼資格管我。」
女官付之一笑:「我乃太後親命典儀,任命於皇後娘娘跟前,你道我是否資格出手一管。」
徐良娣聞言,面色一變,對著女官道:「這是太子要留的人,你是要與太子作對。」
女官稍一招手,身後的兩名宮女極是利落地壓下徐良娣到了宮道一旁:「將她綁起來,堵上嘴,帶到皇後娘娘宮中,容娘娘細細審問。」
徐良娣這才安生下來,被宮女拖拽著離開。
我向女官行禮,女官扶住我的胳膊,囑咐道:「我等受過太子妃恩惠,舉手之勞,高小姐不必記掛,請快些出宮。」
我乘上高家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宮門,卻在京城中的大街拐入了一截窮巷,被一群黑衣蒙面之人圍住。
駕車的馬夫已經不知所蹤,我懷中的高珏吹不得一絲風,便是抱著也唯恐驚著。
待推開馬車的車門,為首的黑衣人朝我抱拳:「高小姐,請將襁褓嬰兒交給在下。」
我緊抱著孩子,道:「晉王都活得,怎麼剛出生的女嬰卻活不得!」
黑衣人十分恭敬,道:「我等知高小姐本事,可上面有命,斬草除根,今日即便是拼死,也不能叫孩子活下來。」
不對,要殺一個襁褓嬰兒,何須如此興師動眾,他們顯然比尋常殺手更有紀律。
「你們是鶴瞰監的人。」
今日我若是為了高珏動手殺了鶴瞰監的人,便是替高家惹上了大內的是非,他們的目標不應是高珏,而是我,或者說是我身後的高家!
一張天羅地網早就布開了,可我卻渾然不知。
懷中的女嬰嚶嚶哭泣起來,殺手的刀已經向我揮來……
34.
巷子中,有一十三具黑衣人的屍體,血流了一地,蜿蜒到了我的腳下。
我並不擅長正面拼殺,身上結結實實挨了好幾處長長的刀傷,血浸染透了我的長裙,幸而高珏被驚醒,還會哇哇大哭。
我睨看著她,心道:要是再來一幫殺手,你我二人的性命就休矣。
天灰蒙蒙的,已響起了悶雷,大雨傾盆而至,我掙扎站起來。
滂沱雨中,模糊視線中,我見到有一男一女朝我衝來。
待我悠悠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房中吵鬧聲不絕如縷,我翻身起來,卻見蘇靜柔與裴乾湊在了一塊兒。
蘇靜柔沒帶過孩子,對著哭鬧不停的高珏,手足無措。
久違的裴乾則在一旁做鬼臉,哄也哄不好。
我恹恹地喚了聲:「靜柔。」
蘇靜柔連忙過來扶我,眼淚撲簌簌地掉:「高雯,你身上好多傷口,我還以為你活不下去了。」
我無力地靠在她身上,問:「你們怎麼在一起,這裡是?」
蘇靜柔將我和高珏帶到了已故沛國大長公主的京郊別院,昨日我離宮之後,宮中已經大亂。
「我是進宮給太後皇後請安,遇見的秦王,秦王被陛下身邊的大監帶去面聖,半路遇見我,特意給了我一個腰牌,叫我去出事的巷子找你。那時候,秦王神情緊張,叫我都嚇蒙了。」
「那還不是本少爺機敏,拉起你就跑,否則晚一步,這娃娃和高雯怕是早沒命了。」裴乾探頭過來說話。
「那你們怎麼在一起?」
蘇靜柔雙頰一紅,扁了扁嘴,抱著孩子不說話。
裴乾訕訕道:「我們被家裡長輩湊一塊了,在御花園走著,就……就遇見了秦王。」
我無心非議,他們二人的盲婚啞嫁。
「宮中發生何事?」
裴乾與蘇靜柔對視一眼,似有顧及,並不言語。
我忙問:「是不是秦王?」
「不是。」
高珏恰時哭啼起來,裴乾借故找奶嬤嬤,便跑了出去。
蘇靜柔動作小心細致地哄著,不一會兒,竟將孩子哄睡了。
我盯著蘇靜柔,蘇靜柔受不住,道:「不是秦王,而是高家。」
昨日長姐召我入宮,同時在朝會上,太子公然指責高家參與晉王謀反,並羅列出重重證據,奏請陛下嚴辦高家。
我聽完,隻覺得荒唐可笑,遂問:「證據?」
蘇靜柔白了一下眼,道:「證據就是這個孩子。」
太子羅列的重重證據,最不可抹滅的就是高潔與晉王的關系,二人無媒無聘,卻私通有了一個孩子。高潔明明是高家已病故的女兒,怎的好端端在晉王府中搜了出來,還有了孩子。
難怪,鶴瞰監會迫不及待要一個剛生下的孩子的性命。
那是秦王下的命令,他的本意是想幫高家。
而我,為了護住高珏,誅殺了宮中鶴瞰監的高手,便是間接坐實了高家的罪證。
太子真是織了一張好密的網!任由我與秦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相互廝殺。
「那我長姐呢?」
蘇靜柔搖頭:「我昨日便在此處了,還不清楚宮裡現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