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磨嘰了,這是今天的資料。」
林志傑從書架上搬了一沓拇指厚的試卷。
一摞厚厚的試卷,直接勾起之前那段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回憶。
每個高中老師都會說,高考完就解放了。
而且大學畢業要求都取消英語四級!
面前這仨就是 PUA,純純 PUA。
從親媽口中得知,顧行跟我定了娃娃親。
正好兩人都成年了,顧行住進來既可以幫我提高英語,也可以增進兩人感情。
但是,顧行簡直一意孤行。
我說背書,他說寫題,硬是把我書扔掉。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收起書我就房間跑。
8
臨近四級,我每晚都躲在被窩裡背書。
實在跟不上顧行的進度。
盡管我已經加班加點,背單詞,做練習。
Advertisement
還是無法彌補。
也許英語就是我天生的缺陷。
呼哧呼哧背了一百多個單詞,有點犯困。
我頭枕在單詞本上,迷迷糊糊閉上眼。
興許,書本中高濃度的知識,會擴散到我低濃度的腦漿中。
聽上去有點反科學,但是科學的盡頭是玄學。
渾身放松,漸漸伴著書香味進入夢鄉。
夢裡我像一隻被拋來拋去的小皮球。
養母把我丟給親媽。
親媽把我丟給她家裡兩個大魔頭。
倆大魔頭又把我丟給顧行。
我不斷在這五個人穿梭,最後顧行拉住我。
他朝我慢慢靠近,近到之間隔了差不多一釐米。
我盯著臉上皮膚都是溝壑,溝壑與溝壑間長出的絨毛。
鼻翼忽閃忽閃,鼻中的氣息噴灑在我臉上。
熱熱的,痒痒的。
再這麼自由發展下去,我的第一次就沒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條件反射伸出雙手將他推開。
「啊!!!」
尖叫聲頓時把我驚醒。
我正襟危坐,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床下還有顧行的慘叫聲,一時分不清夢裡或現實。
「老婆,好疼,要吹吹。」
我伸手揉一揉耳朵,他說吹啥?
「哎呀,疼,要吹吹才能好。」
顧行那廝,在床下不停撲稜雙腳,口裡亂叫。
我被他叫煩了。
「煩死了!!!」
床下的聲音驟停。
不發威你還當我是 Hello Kitty 咩?
摔一下就給你吹,大晚上還要給你吹那啥。
幹脆把你吹到大西北喝涼風得了。
顧行糯嘰嘰打開床頭燈。
昏黃燈光下,顧行倆眼睛圓溜溜的,嘴角撇著,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搞笑,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好嗎?
大半夜床頭出現個異性,膽子都嚇掉一半。
看著床下的罪魁禍首,我氣悶於胸。
扯高被子,甩頭蓋上,連個後腦勺都不留給顧行。
顧行有一搭沒一搭在扯被子。
「思思,我疼,要吹吹。」
胸口的氣有噴湧而出之勢。
「吹個 der,你是爬床丫頭轉世嗎?半夜不睡覺,爬別人床。堂堂一大少爺,摔下床還口出狂言。怎麼?你摔到屁股還要人給你吹啊!」
i 人也是人,但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思……」
「思個 der,我要睡覺,出門慢走不送。」
我沒再理會顧行,窩在被子一聲不吭。
外面也安靜一段時間,顧行沒再打擾我。
沒一會兒傳來關門聲。
9
不睡活受罪,黑眼圈難消退。
可被顧行這麼一鬧,我睡意全都沒了。
爬起來背單詞:「abandon,a 笨蛋……」
單詞就像流水一樣,流進我的腦袋,又流出來。
流過腦袋,不帶一絲痕跡。
連腦漿都粘不住它們。
更甚的是,睡前背的單詞全忘光了。
豈有此理!
爾等單詞,何故不住進我的腦子中?
你們的鍋,竟然要我背著。
呔,這是何等道理?!
發瘋了半天,我還是隻背到 a 笨蛋。
……
隻不過一提到蛋,我肚子就咕咕響。
今晚學了快倆小時,腦細胞肯定損失不少,得來點營養補補。
扔下書本,穿上孩子,披上大衣,衝出門。
小啊麼小兒郎,背著行囊找食堂。
我直奔後廚,兩步並作一步走到冰箱前。
大戶人家,冰箱也挺豐富的。
比六叔囤糧還多。
六叔剛到南方,買菜都是 50 斤起步。
一到肉攤,就把老板的攤包場了。
六叔背著肉美滋滋,肉店老板賣得笑呵呵。
每到冬天,六叔家裡總有幾個大冰箱的凍肉。
可惜這是冬天還可以穿短袖的地兒,肉根本凍不住。
還沒到過年,有些肉就壞了。
而且幾個大冰箱極其費電。
六叔恪守幾十年的習慣,被南方的天氣改過來了。
家裡冰箱都不凍肉了,改凍冰棍。
南方孩子嘎嘎強,春夏秋冬,冰淇淋有始無終。
林家的冰箱不隻有冰淇淋,還有黑布林。
其他各色食物,應有盡有。
咖喱,咖喱,香蕉木瓜。
榴蓮臭臭配香茶。
嘟嘟,嘟嘟,都怪好吃呀!
飽暖思淫欲,大床難以抗拒。
回去睡覺!
爬上樓梯,路過書房,裡面傳來人聲。
林志豪、林志傑還有顧行圍坐在書桌前。
大半夜,不知道在密謀什麼。
我伸著脖子,耳朵貼在牆邊聽牆根。
「倆月了,劇情進度條都還是零。」
林志豪無語問蒼天。
「是啊,倆月了,想教她英語,躲得跟啥似的。」
林志傑哀嘆一聲。
林志豪回頭:「她英語學習進度咋樣了?」
「一想要教她,她就抱著單詞書在那背啊背,都不知道有什麼好背的。就知道背,也不會用。一走近說她,就飚兩句英語。You can kill me, but you can not fuck me!」
林志豪和顧行面面相覷,兩頭霧水。
還是林志豪率先開口:「啥意思?」
「士可殺,不可辱。」
「……」
林家兩兄弟哀嘆連連。
顧行屁股都有點坐冒煙了:「都怪你們,嚇到她了,我老婆英語學習進度都停滯了。」
林志傑瞪了一眼顧行:「大晚上你把她嚇得更厲害。能不能有點出息,大半夜爬床,還有理了?」
林志豪在一旁笑出了聲。
顧行支支吾吾:「這不是想我老婆了嗎。」
裡面三人嘰嘰歪歪半天,我聽得雲裡霧裡。
仔細聽了半天,才聽出個大概。
原來我生活的世界,是一個平行世界。
從他們口中得知,另一個世界的我英語極差。
在未來會因為英語上跌了個大跟頭。
他們無意間穿梭到這個世界,想從認回我開始,就提高我英語。
奈何這個世界的我英語還是一樣地糟。
英語對我來說實在難,比東北大碴子順口溜還難。
東北順口溜多好記住。
「東北的山,東北的河,東北的鐵鍋燉大鵝。
「東北的小雞燉野蘑,拿起來飲料就是嗑。」
東北話,yyds。
10
聽得太入神,身體不覺往前傾。
吱呀一下門被推開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裡面的三人。
「我說我啥也沒聽見你們信嗎?」
三人:「……」
三個人面無表情,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尷尬得差點腳趾頭摳地:「要不我重新把門關上,當我沒來過?」
我輕聲移動左腳,右手帶上門,灰溜溜跑回房。
剛進門,顧行就追上來。
二話不說握住我的肩膀,手上還帶有一絲顫抖。
亮眼的燈光,襯得他臉頰有些泛紅。
「思思,我……」
我手捂著嘴,假裝犯困,順帶打了個哈欠。
「我想睡了,有事明天說。」
門快關上那一刻,顧行伸出腳。
腳長的男人了不起哈,連覺都不讓睡?
「有事嗎,大少爺?」
顧行抬起頭瞟了我一眼,又低下頭。
重復好幾次後終於開口:「思思,你聽我解釋,剛剛我在門口聽見你背單詞,背著背著沒聲音了,我就想過來給你送個水。」
聽完我氣不打一處來:「送個水送到床上?」
顧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看你睡了,想拿掉那本書,讓你好好睡。」
剛升起的氣頓時沉到肚子裡:「謝謝你啊!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還有一個星期考試呢!」
我把他的腳踢出去,合上門。
還沒轉過身,門又被敲響了。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打開門,懶懶地靠在門上。
「大少爺,我困。」
顧行臉紅到脖子根,兩隻手指相交,攪來攪去。
「我剛剛不是叫你吹我的那啥……」
顧行說話不著邊際,本來就沒睡好的腦袋,現在變得更暈了。
「吹啥?你還想吹啥?屁股都長著倆肉墊,摔一下有肉墊著。大晚上你讓我給你吹,莫不是你有流氓綜合徵?」
顧行一聽,頭都快急冒煙了。
「不是的,思思!我摔的不是屁股,是手。」
顧行把右手手腕伸出來,有點瘀青。
大抵是剛掉下床,右手碰到什麼硬物了吧。
「思思,吹吹手。」
服了這大少爺。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吹到他手上。
顧行臉上的血管跟要爆一樣,紅透透的。
人也怔住在原地。
天大地大,睡覺為大。
「這回我可以睡了嗎?」
顧行站在原地磨磨唧唧,臉上還笑嘻嘻。
「思思,我想跟你睡。」
剛沉下去的氣,噌地一下又上來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門甩上。
門外的顧行還粘在門上。
「思思,你十八我十八,過幾年都是一家。」
顧行,臭流氓。
11
考試時間在即,背過的單詞照樣忘記。
那天晚上後,跟林家兩兄弟都已經說開。
他們打算換種教學方式,從刷題開始。
聽力,長篇短篇都很爛,耳機念過是答案。
閱讀,長句短句大熔爐,第一印象得胸有成竹。
作文,實在不會,到試卷前面找吧。
至於閱讀,聽天由命。
想讓我這 di da di da 的水平,一下子寫出 hua la hua la 的句子,簡直難於上青天。
林志雙兄弟,還有顧行在我旁邊輪流督促。
一天十套卷子,做完講,講完做。
即使做了十足準備,考前最後一晚緊張得睡不著。
我拿起我的小愛同學。
「小愛同學,打電話給媽咪。」
屏幕裡,映入眼簾的天空雖然一片漆黑,周圍時不時有幾束陽光晃來晃去。
耳機的聲音也十分嘈雜,人聲、音樂聲、貓叫聲,聲聲入耳。
老媽扯著大嗓子:「崽,今年東北大蹦迪,考完來玩啊。」
六叔闖入鏡頭,戴著虎皮帽:「小土豆,考完來俺們東北那旮沓,冰雪大世界歡迎你來蹦迪!」
我裹緊我的小被子:「媽,我緊張。」
手機那頭一陣亂哄哄,啥也聽不見。
無奈之下,我隻好把電話掛了。
頭縮進被窩,房內開空調,身體還是感覺有點涼。
房門被敲響:「誰啊?」
「我,顧行。」
我探出腦袋:「進來吧,門沒鎖。」
咔嗒一聲門開了,顧行走過來,握住我的雙手。
這段時間,顧行一直陪給我補習。
他的 di da di da 之情,我再怎麼 hua la hua la 也無以為報。
「顧行,明天考試我有點點緊張。」
「都準備倆月了,明天考試槓槓滴。」
顧行不知道從哪學的東北大口音。
一出口,完全就是盜版的東北大碴子味。
可被他這麼一逗,心中的緊張感有所緩解。
天光大亮,打開房門,林志兩兄弟在門口杵著。
「妹,這兄弟給你準備的筆,嘎嘎好用。」
東北話會傳染,一個傳染倆。
我接過他們準備的筆,坐上他們準備的邁巴赫,呼哧呼哧趕完考場。
12
考試很是順利,該會的不該會的,全都不會。
本次翻譯,我還是照常發揮。
晦澀難懂的英文,揉進我的漢語。
短文翻譯開篇就是【改革開放以來】。
考前背的全都忘,考時寫的全都亂。
【改革】我也忘了,【開放】也不會寫。
【以來】勉勉強強,應該是 after 吧。
結果翻譯開篇,【改革開放以來】我就翻譯成 after 1978。
想要填下去時,手抖得不成樣子。
可轉念一想,這意思全國人民都知道吧。
總不可能改卷老師是個老毛子。
還有那作文,啥的嘛。
聽力難,閱讀難,沒想到作文也是同樣地難。
一開始題幹我就讀不懂。
submission 這詞……
很是熟悉,熟悉到它認識我,但我真的不記得它。
文章我沒有再以李華開篇,而是 Dear submission……
下筆的時候,跟手連著的心都在顫抖。
以前都是李華,現在突然變成 submission。
是我的錯,還是出題老師的鍋?
不管三七二十一,寫了再說。
考後,我拖著背包,耷拉著腦袋行走在廊道裡。
背後猛地被人敲了一下。
還沒等我回過神,顧行就已經從背後蹿到我前面。
「咋滴,感覺如何?」
顧行雙手插著褲兜,仿佛在跟我炫耀,這試卷簡直就是小兒科。
「不怎麼樣。」
我是個實誠的人,有啥說啥而已。
顧行也感受到我的低氣壓,收起那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沒事,不就個考試,還沒出成績呢。誰說了都不算。」
聽到這,我抬起頭望著他亮晶晶的雙眼。
「真的!」
「不要想太多。快放暑假了,收拾收拾,寒假帶你跟大小林哥一起勇闖哈爾濱。」
「那可美了,有山有水,還有美食小甜嘴……」
大小林也計劃著勇闖哈爾濱,他們知道,在另一個世界,哈爾濱會在不久的未來火出圈。
而且當地的順口溜,簡直日新月異。
「我姓哈,喝啊哈。五湖四海誰都誇,冰天雪地出溜滑,說千裡江山喊最佳。
「我姓哈, 撒雪花。我花開後百花殺,萬裡雪飄是王炸, 我攢個愛心一起發。」
13
時隔兩個多月,我再也不需要用小愛同學和媽咪溝通啦。
坐上飛機, 直奔哈爾濱。
到了目的地,窗外盡是一片雪白, 六叔跑來接機。
大小林人高馬大, 在旁邊推著行李。
六叔帶我們四個開啟哈爾濱之旅。
不得不說, 哈爾濱可會寵南方的小土豆們。
跟我們一起出行的六叔行程鮮明的對比。
上地鐵時。
我:「叔叔,我可以在地鐵上次冰糖葫蘆嗎?」
叔叔:「當然可以, 小土豆,你想吃就吃啊。」
六叔:「叔叔,我也可以在地鐵上吃糖葫蘆嗎?」
叔叔:「別逼我在最快樂的時候扇你兩巴掌。」
六叔:「……」
放煙花時。
警察叔叔:「放煙花的時候別崩著自個兒, 注意安全。」
我:「好的叔叔, 您辛苦了。」
警察叔叔:「那邊的大漢子, 過來做一下登記。」
六叔:「230……」
警察叔叔:「銬起來。」
六叔:「……」
買豆花時。
我:「哥哥, 我要甜豆腐腦。」
六叔:「東北沒有甜豆腐腦, 將就點吧。」
忽然一碗鋪滿白糖的甜豆腐腦端到我面前。
攤主:「小土豆, 別聽他瞎說,我們攤專門做甜豆腐腦。」
六叔:「不早說, 我也要一碗甜豆腐腦。」
攤主:「甜的剛好賣完了,將就吧, 鹹口的。」
我沒太在意,收拾東西,背上書包,準備回家。
「好四」堆雪人時。
我:「大哥哥二哥哥, 顧行, 我們來比賽堆雪人吧。」
路人:「你看這雪人堆的,可好看,拍下來。」
六叔:「這是我的雪人。」
路人伸出來一隻腳,直接踹倒六叔的雪人。
「玩什麼雪, 別逼我削你!」
六叔:「……」
六叔頭一回在自己地界受排擠。
我們四個笑得四仰八叉。
六天五夜的旅程,直接衝淡我學期末的悲傷。
最後一晚,我們四個圍坐在屋裡。
我率先開口:「在另一個世界,我這次四級過了沒有?」
林志傑是個急性子:「我們進入時光隧道的時候,有些記憶已經被消除殆盡。系統隻告訴我們要盡快提升你的英語水平,我們才有可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那也就是說,你們也無法預測未來?」
他們仨統一點點頭。
顧行又接話:「教你這倆月, 我們已經超時了,時光隧道早已關閉,我們回不去了老婆。」
我扔給他一枕頭:「誰是你老婆, 八字還沒一撇。」
「遲早是!」顧行低著頭嘀嘀咕咕。
林志豪想起一件事:「雖然我們回不去, 但起碼早了好幾年, 要不乘這個機會,估一下分?時間雖然趕不上, 但起碼 KPI 得上去,不然多難看。」
有道理!
我們仨雙手交叉, 點點頭, 表示贊同。
顧行拿出答案。
我憑借回憶, 所有客觀題都對完答案。
剛好 425,還有翻譯和作文。
歐耶,總成績應該也穩了。
四級成績出, 總算對得起自己,還有周圍一起奮鬥的人。
好運連連,快樂迎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