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真假千金裡的真千金，但我是 i 人。
被首富顧家認回時，養母拉著手叮囑我：
「崽啊，沒多大事，不行咱就躲，別總嚇自己。」
當我那兩個哥哥神色冷漠地說討厭我時，我腦子裡嚇得隻有一個字——躲。
於是接下來，大哥冷哼，我躲。
二哥靠近，我躲。
我娃娃親的鄰家竹馬哥哥登門，我連帶一起躲了。
就這樣，我在顧家苟了倆月，卻意外偷聽到了哥哥們開會。
冷漠面癱的大哥嘆氣：「倆月了，劇情進度條還是零。」
奸詐狡猾的二哥扶額：「剛起個頭，她就嚇得躲起來，她真的是女主嗎？」
看似溫柔的鄰家哥哥卻冷笑：「你們沒用，害得我老婆連我一起躲。」
1
「翻譯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是你們沒當回事。
「皇上——yellow up？
「三思而後行——One two three, go？
「天道不公——God is a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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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看到你們的錄取通知書，我還以為你們九年義務教育都沒上完。」
我躲在桌子底下咯咯地笑。
「蔣思！」
突然被 cue。
「我不求你對我的感激之情有多深，但是這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算不會，你用拼音寫總行了吧。什麼 You di da di da me, I hua la hua la you.」
此言一出，全班哄堂大笑。
後桌顧行的口水都噴到地上了。
「還有顧行同學，我愛你這麼簡單的三個字，你居然寫的什麼，Sa la hei you。這是英文四級模擬考試，不是韓語四級。」
撒拉嘿油，還不如愛老虎油呢！
老孟在講臺上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四級在即，希望同學們把翻譯重視一下。」
下課後，顧行從我旁邊走過。
路過的時候睨了我一眼。
我沒太在意，收拾東西，背上書包，準備回家。
家門口那條街，擠滿各色小攤販。
「菠菜，賤賣！菠菜，賤賣！菠菜，賤賣！」
「你考上了清華，他考上北大，我烤上了地瓜。烤地瓜！烤地瓜！烤地瓜！」
「缽缽雞，啊缽啊缽缽雞，一元一串的缽缽雞。」
……
穿過小攤，走到一棟老式建築前。
這就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門前是人間煙火，房中盡是現實生活。
九年義務教育前，我媽推著小車賣土豆。
我就坐在土豆旁邊給她遞袋子。
旁邊的六叔帶著他的大碴子味，整天圍著我。
「小土豆，吃個凍梨。」
「小土豆，叔給你烤個地瓜。」
「吃鍋包肉不，小土豆。」
長大後，我才發現我就是個僚機。
倆大人雙雙墜入愛河。
六叔說：「英子，等娃長大，帶你去東北那旮瘩。」
媽媽一臉嬌羞，又送了他一籮筐土豆。
六叔說我正長身體，每天放學都來家裡做飯。
魚香肉絲，又鮮又好吃。
鍋包肉，吃了臉不皺。
鐵鍋燉大鵝，吃一塊仿佛墜入愛河。
不同以往，今日到家門一點飯香味都沒有。
一開門，兩排黑衣人齊齊站在門口，參加葬禮似的衝我鞠躬：「小姐好！」
我條件反射似的往後跳了兩腳，跑出大門。
盯著門牌號反復確定，確實是我家。
本 i 人勤勤懇懇做人，捫心自問沒惹過任何大佬啊？
我媽見我還愣在門外，笑嘻嘻牽著我進門。
她告訴我一個驚天大秘密。
原來我三歲就被人販子騙走過。
但我太能吃了，人販子自覺養不起，虧。
就把我丟路上，是我媽撿到的我。
「崽啊，跟保鏢叔叔們回家啊。」
六叔淚流滿面，笑意盈盈：「英子，這下你可以放心了，走，帶你回俺們那東北大世界。」
叔，那我咋整？
我哭喪著臉，看著面前杵著跟擎天柱似的保鏢們。
「公主請回家！」
可憋別再鞠躬了！
再鞠我就該入土了！
2
好你個老六。
說時遲那時快，六叔直接把我跟我媽的行李分批打了包。
你們想回東北大世界，我都快急得精神分裂。
身旁保鏢為我引路，我提著箱子不敢入住。
僵持間，門內走出來一貴婦。
穿著袄，披著貂，像隻小雪鸮。
「思思欸~~~」
甜甜的聲音勾住我的魂，嵌入我的骨。
「歡迎回家！」
我聳著肩，弓著背。
面前的貴婦左瞧瞧，右看看，終於瞧出我的不對。
「思思，我是媽媽。」
說著說著，她眼眶中的淚水跟我家樓下蜜雪冰城裡不要錢的珍珠一樣，哗啦啦往下掉。
我回過神，走上前輕拍她的後背，輕聲安慰她。
「別哭了。」
霎時，她止住淚水。
提溜著我的袖子進了家門。
「乖兒啊，我是你親媽，這是大哥林志豪。」
這哥們繃著臉，看著很危險。
穿著黑色羽絨服，看著很像會欺負老少婦孺。
我嘀咕了半天，小聲叫了一句：「大哥哥好。」
貴婦親媽很是高興，又拉著我介紹下一個人。
「這是二哥，林志傑。」
二哥眉頭皺，臉很臭。
傳說名字帶有「林志」的都很年輕溫柔。
例如，林志玲、林志穎、林志炫……
不得不說理想和現實還是有差距的。
名字帶「林志」未必都是溫柔可人。
比如，面前的林志豪、林志傑。
貴婦親媽拉著我的手，淚流滿眶。
她說我小時候帶我去商場，一不留神，就把我弄丟了。
剛丟那會兒，她茶不思，飯不想。
甚至跪在佛前，求滿殿神佛，要索就索她的命，別為難她的孩子。
這十幾年來，她邊找邊賺錢。
還為此建立一個失蹤兒童救助基金會。
希望能心善積德，感動上蒼。
邊聽我眼眶逐漸被淚水浸湿。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相信鬼神之說。
幸好十五年後，母女倆還能再次相遇。
家裡專門為我留了一間房。
房裡堆滿洋娃娃，每年的生日禮物都沒有落下。
走進房間，我撫摸房中的一切。
仿佛不那麼真實，卻都是實實在在的物件。
吃過晚飯，貴婦親媽回公司加班去了。
我剛放下碗筷，倆哥哥就翻臉。
大林：「討厭鬼！」
小林：「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
大小林翻臉比翻書還快。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一溜煙就跑到我的新房間。
翻了半天，終於在壓箱底找到我的小愛同學。
「小愛同學，打電話給媽咪。」
「好的，正在為您服務。」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震耳欲聾的 DJ 聲。
「劍起江湖恩怨，拂袖罩明月，西風葉落花謝，枕刀劍難眠……」
媽媽對著話筒哄了幾句。
「崽，江湖法則，惹不起就躲。」
六叔湊過來：「英子，我買了一塊地，我對你的死心塌地。」
我這正等著江湖救急，你們倆當成演習。
沒愛了沒愛了，掛了掛了。
長路漫漫，隻我一人獨自遠行。
3
知之為知之，我就是睡不慣席夢思！
數了幾萬頭羊，都睡不著。
我都感覺眼前漆黑的環境，有數萬頭草泥馬在奔騰。
翻來翻去，突然聽見門外啪的一聲巨響。
我掀開被子，推開門，看著林志豪掐著一隻狸花。
「呵，方圓真厲害。
「一腳就把爸爸的螺蛳粉踹倒在地。
「我的香港腳都腌入味了。
「是貓床不夠你睡，還是大晚上喝酒喝醉？
「來這沒幾天，立什麼貓設？
「哦不，你立的不應該是貓設。
「應該給你立立規矩，不然你怎麼成得了方圓。」
說完，他把狸花拿去拖地上倒掉的螺蛳粉。
好好的一隻黑色狸花，渾身沾滿紅色湯水。
一隻新來的貓尚且這樣，那我這個人……
嘶，我不敢多想，悄咪咪關上門。
我拿起小愛同學給老媽發消息。
【媽，我想回家。
【一入豪門深似海，我是被欺負的小羊仔。
【媽咪，你在嗎？
【媽咪，菜菜，撈撈。】
消息發過去，仿佛石沉大海，半天不得回響。
黑暗中我盯著發亮的屏幕，好久都沒有得到回復。
叮，消息框彈出一條語音。
迎面而來一股大碴子味。
【思思啊，你媽有點累了，睡著了，有事明天再說。沒事啊，不就個豪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是實在待不慣，叔過幾天安頓好接你過來。來爾濱跳科目三。】
涕泗橫流，感謝之情無以言表。
叔，記得來南方接我這個小土豆。
砰砰砰，身後的門被敲響了。
「蔣思，大晚上不睡覺，學女鬼哭泣呢？」
林志傑在門外大吼大叫。
我嚇了一哆嗦，趕緊把眼淚都擦掉了。
貓著腰，又躲進櫃子。
天靈靈，地靈靈。
鬼怪林志傑林志豪，退！退！退！退！退！
外面的林志傑還在門口罵罵咧咧。
「鹌鹑都沒你膽小，活脫脫像安小鳥。」
hei tui！
你才跟安小鳥一樣，你全家都跟安小鳥一樣。
哦不，現在我跟他好像同一家。
伸出手，拍了幾下臉頰。
腦袋也有些清醒了，我解鎖我的小愛同學。
【六叔呀，他們罵我是安小鳥。】
六叔帶著大碴子味就來了。
【啥鳥？！小土豆，在南方好好待著啊，過段時間叔去接你。】
我：【我不要我不要。】
六叔：
【該睡了啊，過段時間不還有四級呢嗎？
【我跟你說，東北來了老多外國人了。
【寒假接你過來，你給叔翻譯翻譯。
【這外國人可有意思，見面不是傻驢就是笨豬。
【你到時過來給叔翻譯翻譯這是啥意思唄。】
我：【哼！沒人愛，我是地裡的小白菜。】
4
在櫃子裡窩著睡了整整一夜，腰酸腿疼腳抽筋。
還有我那支離破碎的小心心。
剛打開櫃門，房間門就被敲得砰砰響。
「蔣思，太陽都曬屁股了。」
林志傑一大早，怎麼這麼吵。
明明公雞剛打鳴，哪來的大太陽。
一個東八區的人，非得過著太平洋的時間。
本是同根生，他不會跟許志豪一樣心眼如針？
想起昨晚那隻螺蛳狸貓，我就起雞皮疙瘩。
我抓著手機：「我在洗漱了，等一會會。」
聽到我的聲音，他還在門口罵罵咧咧。
這碎嘴子，真想叫翠果扇兩下子。
我壓著嗓子：「小愛同學，打電話給媽咪。」
「好的，正在為您撥打電話。」
嘟嘟嘟～
「老板，這玉米多少錢？」
「一百。」
「什麼，一百一斤？！」
「一百一筐。」
「那給我來兩個。」
……
「媽咪，別買菜了，我被人當成小白菜了。」
我媽被大碴子同化了：「啥，你說啥子？」
「媽咪啊，菜菜，撈撈。」
「娃啊，南方多好，玉米按根賣。」
「媽咪啊，東北也好，大家都起得早。」
我媽嗷了一嗓子：「林家玉米吃不起？」
鼻涕一把，眼淚如花灑。
「媽咪，富人家的玉米我吃不起。一顆玉米都得蘸著面包糠，掉到盤裡他們都嫌髒。不是我腦子不會轉，是我實在不習慣。」
我媽仰天長嘯：「哈哈哈，習慣就好。」
沒人愛，我是地裡的小白菜。
「藍瘦，香菇。」
電話那頭笑得咯咯響。
「四級過了，寒假就接你過來冰雪大世界。」
過四級，還不如叫我去勾引果子狸。
5
「蔣思，我限你三秒鍾之內開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不能跟土地主動粗，要智取！
我怯生生轉動鎖頭。
吧嗒，鎖開了，門也緩緩拉開。
林志傑站在門外，一開門就翻了個白眼。
雙手交叉，左腿向前伸，不緊不慢地跺著。
「林家人碩士以下，都是文盲。
「以前你不在本家，我不管。
「現在既然你回來了，就好好給我學習。
「這學期過四級，下學期考六級。
「六級過了，直接準備研究生考試。
「趕緊地，收拾書包我看下你功課。」
我才剛上大一，新學期還沒過完吶！
沒想到豪門學歷，居然這麼卷。
不怕土豪富，就怕土豪又富還又卷。
林志傑拾起我的英語卷子，臉青一塊紫一塊。
「你英語是孔子教的嗎？這翻譯的啥？
「菀菀類卿——Some one like you？
「呵咳咳咳咳～」
面前人肺都氣炸了。
不能怪我，翻譯得不好嗎？
六叔從小就跟我說入鄉隨俗。
英語到了我華夏大地，不得遵循本地人語言習慣咩？
Some one like you 跟菀菀類卿，簡直絕配！
林志傑苦口婆心：「你不會字面意思，也得逐字翻譯。」
「這還不夠逐字嗎，四個字四個單詞。」
林志傑一口氣喘不過來。
「回去給我先背單詞，氣死我了。」
6
林家都是高學歷，拐著彎罵我基因突變。
誰瞧不起誰，背就背咯，不就幾個單詞。
我神採奕奕走到後院，巴拉巴拉背起單詞。
「peace，和平。
「word，單詞。
「found，找到。
「Peace, word, found.
「funny，有趣的。
「mud，泥。
「pee，撒尿。
「Funny, mud, pee.」
……
「蔣思，有你這麼背四級單詞的嗎？」
背後一聲吼，手上的書都嚇掉了。
我彎腰撿書，胯下倒映著林志豪那張黑臉。
雙眉緊蹙，嘴角向下，似是不滿。
我趕緊挺直腰板，轉過身。
「大哥哥好。」
林志豪雙手插褲兜裡：「連個四級單詞都背不利索，真想給你頭上接根天線，考試直接接收信號得了。」
我也想，你快發揮你的超（鈔）能力。
林志豪站在臺階上一直吧唧吧唧說個不停。
「學了九年英語，幾千個單詞都沒記住……」
還沒說完，他的腦袋就被身後一隻手扇歪。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叫你罵我，老天都看不下去。
我往他身後一瞥，原來是我的貴婦親媽。
古人誠不欺我，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思思欸～」
聲音比餛飩貓的夾子音還好聽。
我的反射弧比腦子動得快，張開雙手朝親媽奔去。
貴婦親媽輕拍我的後背：「思思別擔心啊，就個四級。」
淚水在我眼眶中打轉，蓄勢待發，仿若要奪眶而出。
還是親媽了解我，那能不能明年再過四級？
就在我幻想著能有幸福的未來，親媽一番話把我澆醒。
「媽已經給你找好家教，保證全市最好的。」
神馬，我立馬收起淚水，戲演過了。
「小顧，以後思思的英語就交給你了。」
我朝著媽媽的眼神望去，這不是顧行嗎？
就他？！還全市最好？！
一個隻會撒拉嘿油的人？！
我的愛老虎油比他好多了好嗎？！
7
林志豪帶著我和顧行來到書房。
「顧行，我妹妹就交給你了。」
「好嘞，豪哥。」
顧行嘴都快咧到耳朵那了。
「大哥哥，他上回四級模擬，英語都翻譯成韓語。」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事實不容爭辯。
「顧行會四國語言，中英韓俄，自由切換。」林志傑插著褲兜，走進來，「區區四級模擬，對於顧行來說，隻是玩玩。」
流弊，原是我冒昧了。
底層家庭很少重視英語。
英語也是我所有學科唯一的短板。
小升初，我憑借優異成績進入縣重點中學。
但英語學科難度，也在逐年攀升。
在這個學科上，有原就天賦異稟的人，也還有不斷請家教後天補習的人。
我拼了命學，都無濟於事。
想當然，我被遠遠甩在身後。
高考前夕，凌晨四點我還抱著書，在背單詞。
可不管我怎麼努力，背過的單詞過目即忘。
高考放榜，我總成績很高，但英語始終是我的短板。
英語單科成績，連及格線都沒達到。
「顧行以後就是你的主講老師，我們倆旁聽。」
林志豪拍了拍顧行的小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