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但是,她似乎正在一點點搞砸它。
“既然你說完了,我有些話想說。”他的聲線微微收緊,帶了一分不自然。
隨安然“啊”了一聲看過去。
溫景梵握著方向盤的手一轉,靠路邊停車。爾後,兩隻手就壓在方向盤上,直直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分外清晰地說道:“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隨安然一愣,一時間有些說不上來此刻的心情。
好像完全沒聽懂他的意思,卻又明白他在說些什麼,這樣復雜交錯的情緒交匯在一起,讓她額頭突突的發疼,看著他的目光也有些難以聚焦。
“你說?”
“我想跟你結婚。”他重復。
隨安然覺得自己腦子有些暈……
“我偶爾提神或者工作的時候才會抽煙,應酬很少。我很耐心,會處理好很多小細節。我有一定的經濟能力,能夠保證我們的生活衣食無憂。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維持一個家,維持我們的婚姻。我也可以負責你所有大的小的問題,我還有……”
他目光一閃,原本嚴肅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笑意。
在安然不解的目光裡,他低下頭輕笑了一聲,低低地說道:“我還有一隻梵希,你喜歡的梵希。”
隨安然還是有些呆滯地反應不過來,但她保證,溫景梵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很清楚,就是連在一起她有些消化不了……
她那小心翼翼的固步自封,小心翼翼的試探,在他這番話裡……顯得有些可笑。
她眨了一下眼睛,嘴唇動了動,剛吐出一個“我……”字,溫景梵便打斷道:“你考慮考慮好不好?覺得有哪裡不適合的可以提出來,或者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盡力做到。”
車是越下越大的雪,車內的溫度卻高得能融化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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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得隻有車身輕微震動的聲響,她雙手交握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他垂下眸來,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姿態比她的局促闲適了不少。
“安然,我可以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婚姻。”
她漆黑的眼睛專注地和他對視,良久再開口時,聲音都微微有些沙啞:“不會吵架,不會離婚嗎?”
“是。”
“那你……喜歡我嗎?”這句話她問得小心翼翼,因為太過小心,話音都帶了一絲顫意。
卻不料,他的眼神越發溫和,聲音也帶了幾分慵懶的笑意:“誰說我,不愛你?”
第四十六章
“誰說我,不愛你?”
那聲音低醇入耳,清透婉轉,像是清風,絲絲縷縷。
他向來知道怎麼用他的聲音蠱惑她,語氣拿捏地恰到好處,直入她心底,引起陣陣回音。
那一年她在梵音寺住了好久,自打他也住進來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天天想著要回去。
原本兩個陌生人,卻在一種不知道是什麼的力量下緩緩靠近。
那天她知道了父母離婚的消息,在佛前跪了一下午,隻希望能得償所願。隻是願望沒有實現,現實,比之她想的還要更加殘酷一些。
從佛堂離開的時候,他撐著傘送她回去。
寺廟的上下小道隻有極小數的路面鋪了石磚,更多的地方都是僧侶自己一步一步踩出來的腳印。
回客堂的路上,他握著傘柄,傘面往她那側傾斜。雖然是夏日,雨絲傾瀉而下時依然有些涼。
他微微低頭看著她,低聲道:“如果有心事可以聽聽梵音,可以靜心。”
她抿著唇沒說話,隻留意著腳下,鞋面已經被雨水沾湿了大片,絲絲縷縷得涼。
溫景梵也再沒說話,邁上石階時,躲在屋檐下避雨的那隻貓跳了下來,隔著幾步的距離跟著溫景梵往前走,見他偶爾回過頭來,便仰頭“喵喵”聲的叫。
然後便是他清澈好聽的笑聲,低低的:“你別走在雨裡,往屋檐下走。”
那貓便似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換了一個方向,走在了隨安然的腳邊。
她起初是嚇了一跳,這麼一停下,那貓也停下來靜靜地看她一眼。傘面上的水珠順著傘骨落下來,正好落在它的耳朵上。
它一甩頭,就這麼席地而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她並不怎麼親近這些有生命的東西,總覺得這些小家伙脆弱得狠。而那天,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抬手去摸它。
那隻貓就這麼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摸著。
溫景梵也在她身旁蹲下來,手指落在那貓的耳朵上輕彈了一下,低聲說了句什麼。
那貓懶洋洋地睨了兩個人一眼,在一陣鍾聲裡,警醒地站起來,幾下蹿走了。
送她到客堂房間的門口,他垂下傘,細心地收起,見她轉身要進屋,叫住她:“回去洗個熱水澡,女孩子家的身體總是要弱一些,如果生病了會很難受。”
隨安然就握著門把手轉頭看著他,良久輕點了一下頭:“謝謝。”
那個時候的他,便已經能夠很妥帖細心了。
再後來……
便是那一天的傍晚。
。
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雷雨,閃電破空,在天際劃過一道絢爛至極的光,伴著雷聲,那雨點飛快地落了下來,瞬間淋湿了地面。
轟隆隆的雷聲如同炸雷,配著那閃電,就像撕裂了整個天空,露出一個巨大的黑洞來。
這場雨有些不太尋常,連著下了好久,雷聲轟隆,似是要把前段時間的幹旱一掃而空。竟不停歇的一口氣下到了晚上。
知客僧打傘而來叮囑了香客今晚早些休息之後,又匆匆地離開了。
他走了沒多久,雷聲大作,閃電劈空而至,“啪”地一聲,燈光微閃,掙扎了一下後,整間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隨安然被嚇得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快速地去按開關,根本沒有反應。她咬著下唇,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恐懼,可心跳聲在這恐怖的夜晚卻愈發清晰。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她被嚇得一驚,心裡越發緊張。
溫景梵很耐心地又敲了幾下,說道:“我是你對面的房客,因為打雷,寺內的電路壞了,今晚大概都不能通電。你一個人可以嗎?”
話落,門外依然沒有動靜。
他又等了片刻,正要轉身走開,門卻從裡面被打開,她握著門把,聲音怯怯的,“我一個人害怕。”
這個院子裡住的人少,整條走廊怕是也隻有他們兩個。供電壞了,這裡便也是黑沉沉的,一絲光都不透。
溫景梵思忖了一下,才道:“那我們去外面的堂廳裡坐會,等你困了再回來吧。”
她點點頭,跟著他一路走過去。
他走得很慢,保持著很恰當的距離。她隱隱透過那微光,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心安。
坐了片刻,那知客僧又來了,看見兩個人坐在門口不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幸好,我還怕女施主一個人住著會害怕,正打算來看看。房間裡有香燭,火柴,我今晚守夜,有事的話就到下面那個院子找我。”
他說著,又匆匆打傘走了。
溫景梵看了她一眼,問道:“我知道你住在這裡好幾天了,看著年紀也不大,倒是一直沒問過你的年齡,一個人上山的?”
隨安然捏著手指,搖了搖頭,“是我父親送我上來的……”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因為一些原因,我就到山上來了。”
“你幾歲了?”
“我十八。”
“很快就高考了吧?”他輕聲笑了起來,那聲音伴著雨聲,很清透,幾欲迫人心。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你聲音真好聽。”
溫景梵頓了一下,這才說道:“我之前以為你不會說話,這也是你第一次誇我。”
隨安然終究是年齡小,再加上他的聲音柔和溫暖,長得又極好,這麼溫溫和和地和你說著話,便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真的很好聽……”
他又笑了起來,透過微亮的天色打量她,卻再沒有開口說話。
“你呢?你來梵音寺是幹嘛的?”良久,還是她害怕著黑暗的寂靜,先開口打破沉默。
“散心。”他回答的簡單,手指落在手腕上輕輕撥弄著小葉紫檀。隻是這細微的動作,隨安然並沒有看見。
又一次雷聲大作裡,他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隨安然側目看向外面的閃電,有些害怕地雙手緊握:“我叫隨安然,“隨意的隨,歲月安然的安然。”
他聽過之後有一瞬間的靜默,似乎是在反復咀嚼著她的名字,很久之後才說:“如果以後誰問起我對江南女孩子的印象,大抵就是像你,像這個名字這樣了。”
隨安然有些聽不懂,就借著外面薄弱的燈光看著他:“那你呢?”
“溫景梵。溫暖的溫,景色的景,梵音的梵。”
兩個人的名字都像是冬日午後動人的暖陽,帶著一絲暖意,安然靜好。
良久,雷聲終於漸漸歇了下去,雨勢也開始淅淅瀝瀝。他剛想提出送她回房,一抬頭看去,她已經枕在扶手上睡著了。
他訝然,輕聲走近,正逢閃電劃過,他瞬間看清了她的眉眼。少了下午那時看見的清冷,眉角微微蹙起,顯然睡得不是很安穩,困倦之色很明顯。
他蹲下身,剛想叫醒她,可一個“隨”字剛出口,就見她眉心隱隱一蹙。伸出手去想碰她,又不知從何下手,一時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