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蔣寧夏剛準備開口,瞥見溫景梵這個動作,眼珠子一轉,放柔了聲音說道:“溫先生,這句話我有些把握不好語氣,你能不能給我示範一下?”
溫景梵剛過來,自然不知道她配的是哪句,“嗯”了一聲,說道:“你自己先來一遍。”
蔣寧夏透過玻璃看過來,對著溫景梵笑了笑,低頭看著本子道:“聽夏,既然你和司祁沒有可能,為何不成全了我?”
“語速放慢些就沒有什麼問題。”話落,他輕咳了幾下,“唔”了一聲後,又補充道:“尾音可以往上走,你試試。”
蔣寧夏又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得像風鈴。放緩了語速又念了一遍,“溫先生,這次呢?”
“尾音往上走,你剛才那句還有些感情,這句太單調了。”
他話剛說完,就看見隨安然一下摘下了耳機放到了桌上。見他看過來,她低了一下頭,緩了一下突然猛衝上來的苦澀。揉了一下鼻尖,含糊著說道:“抱歉,你們繼續,我出去一下。”
溫景梵卻不容她就這麼走了,她剛起身,他便握住她的手,也站起身來:“安然……”
觸手之間,她那雙手如同浸在冰水裡一般,涼得透徹。
“安然,外面有人找你。”陸熠方剛從外面回來,握在手裡的手機還顯示著通話中,便從門外探出半個身子叫她。
等看見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樣子,似乎是疑惑了一下,又重復了一遍:“外面有人找,你等會出來看看。”
隨安然應了聲“好”,從他手裡抽出手來,想說些什麼解釋一下,可話到了嘴邊見他目光灼然的看著自己。隻低頭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輕聲道:“晚點再說,我先出去看看。”
溫景梵收回手,就這麼看了她一會,才點點頭:“嗯,好。”
見她轉身就小跑出去,那剛揚起的唇邊便輕輕的抿住,他抬眸看了眼隔音房間裡的蔣寧夏,淡淡道:“蔣小姐何必開我的玩笑?”
蔣寧夏“啊”了一聲,頗有些委屈:“我不太懂溫先生的意思。”
溫景梵坐回椅子上,疲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睛裡又是一片清冷餘暉。他幹脆摘下耳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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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走廊裡鋪著厚厚的卡其色繁復花紋毛毯,燈光也僅是能夠照明而已。
隨安然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就感覺走廊裡一股冷風倏然而至,涼得面上被風刮得有些生疼。
她握住門把手拉開,就靠在門口的陸熠方不知道是在講電話還是在和外面的人在說話。聲音清朗,語速飛快。
她彎唇笑了一聲,側身走出去。
陸熠方聽見動靜回頭看來,對她笑了笑:“安然……”
話音剛落,隨安然就覺得一側有人影衝過來,幾乎是劈天蓋臉地就撲了上來,與此同時,除了陸熠方錯愕的低呼聲,還有一股夾雜著勁風的手落下來。
隨安然雖然躲避不及,但在人面臨危險時,本能的反應,下意識地側身一避。那手指擦著她的臉頰而過,留下一道爪印,火辣辣的疼。
隨安然錯愕地捂住臉,匆忙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來人。
是江莫承的母親。
江莫承的母親已經褪去了剛才和陸熠方說話時的溫文爾雅,眉眼一豎,整張臉的表情都冷厲了下來,威壓迫人。
“隨安然,你躲啊,你再躲我也能找到你!”她冷笑了一聲,又要撲上來。
剛才還處於石化狀態的陸熠方已經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抬手一把扣住江莫承母親的肩膀,牢牢地控制在了原地。
“有話好好說,打人是幾個意思?你再衝上去,我報警抓你。”
“抓啊。”江莫承的母親側臉看他,掙扎著想擺脫他,那雙眼似是染上了殺氣,一片猩紅。
“你講不講理啊?”陸熠方險險地避開江母的手,更用了幾分力抓住她。
奈何,他有顧忌怕傷了人,江莫承的母親卻沒有。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往上撲來。
隨安然被她瘋狂的舉動嚇得直接退進門內,一個踉跄險先摔倒。剛一個不穩,想抬手去抓點什麼穩住重心時,身後正好伸出一雙手來,穩穩地託住她的腰。
隨之而來的,是溫景梵沉得如同北極冰凌的聲音:“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江母破口大罵:“這個狐狸精,不喜歡我兒子還吊我兒子的胃口。我兒子不僅違逆我,連相親處對象都不願意……你怎麼那麼狠,就因為我當初對你不客氣了,你要拖死我兒子?你就不能和他說清楚嗎?”
隨安然被剛才那樣一嚇,腿還有些發軟。剛想握住門把站直身體,溫景梵已經攬住她的腰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側身抱住。並且,抬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這位女士。”溫景梵打斷她的長篇大論,面色嚴肅了幾分,就以這樣的姿勢看著幾步外的中年女人,一字一句道:“請不要對我的太太指手畫腳。”
話音一落,江母就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溫景梵勾唇笑了笑,笑意卻是絲毫不達眼底:“我說隨安然是我的太太,我們已經結婚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沉得讓人無法反駁。
那雙眼睛依然溫潤,隻那眼神裡帶著的攝人目光卻讓江母再也不敢上前一步,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隨安然的身子也在輕顫,五年前的屈辱,又在她面前上演。
她握緊手,指甲掐進了手心也毫不自覺,隻是用用力地握緊,握緊……
她的噩夢。
溫景梵察覺到她的狀態不對,攬在她腰上的手又是微微收緊,垂下手來握住她的包裹在掌心裡。然後偏頭在她耳旁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的。”
“我沒有糾纏江莫承。”她顫著聲音,一字一句地看著江母說道:“我和江莫承什麼關系也沒有,伯母,我請求你,不要再來幹擾我的生活,像五年前那樣。”
“就像我先生說的,我已經結婚了。”
江母面色發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兩個人,下唇還微微顫抖著,不住的開合:“你騙人……昨天小承喝醉了還說非你不要……因為你所以別的女孩子都看不進去了……”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無關。請您回去轉告江莫承,從此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必要做了。因為我很怕像您這樣蠻不講理的人,會這樣永無休止的騷擾我。”
她的聲音並不大,甚至連語氣都不重,但話裡的意思卻如鋒利的刀,一下子打中了江母的軟肋,疼得她一陣頭暈目眩。
陸熠方一直攔著江母不讓上前,聞言,面色一冷,幹脆地趕人:“請你離開這裡。”
溫景梵靜靜地看了眼隨安然漸漸發白的臉色,雙眸一眯,眼裡的冷沉毫不掩飾:“我先帶安然離開這裡,有事的話電話聯系。”
陸熠方點頭,抬手扣住有些失魂落魄的江母,看了眼緊抿著嘴唇的隨安然,輕聲安慰:“沒關系,你好好休息下。”
隨安然點點頭,再也沒看任何人一眼,率先離開。
溫景梵跟了幾步,想起什麼,轉身交代:“嘴碎的人可以敲打下。”
陸熠方看了眼半開著的門後,眾人好奇的目光,眼神一閃,應了下來:“知道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的雪,紛紛揚揚的,地面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冰凌雪靄。
隨安然出了電梯之後便走得飛快,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腦中一個強烈的念頭一直在叫喧著——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但她剛走出錄音棚的大門,溫景梵就已經從後面追了上來,不容反抗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住她:“去哪裡?”
他不自覺用了很大的力量,扣得她手腕一陣發緊發疼。她垂眸看下去,他修長的手指正握住她的手腕,因為用力,指關節處都有些青白。
溫景梵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微微松了點力,見她垂著頭不說話,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你不知道要去哪裡,就跟我走。”
隨安然抬眸去看他,他五官依然清俊,帶著寒霜,有些不易近人。隻那雙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卻是刻意柔和下來,讓她無法拒絕。
雪越下越大,雪花飄落在他的肩頭,發梢,手指,他卻似毫無所覺一般,隻靜靜地注視著她,又輕聲重復了一遍:“如果你不知道要去哪裡,就跟我走。”
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正好,有些話,她也想說給他聽。
溫景梵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臨時停車位上,這裡是風口,原來飛揚散漫的雪花在這裡便加大的攻勢,成片落下,連這一方的空氣都冷冽了不少。
溫景梵走在她的前面,替她擋風。走到車旁時,先繞去副駕上替她開了門。
不知道是因為工作日的原因亦或者是因為A市寒冷的冬天以及這漂泊的大雪,街上的行人驟少,連車輛都不似以往的多。
他開得極慢,目光沉沉地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車內的暖氣充足,隨安然有些熱,但壓抑的氣氛下又不敢有什麼舉動,心理建設了半天才開口道:“對不起,不過我真的不是江媽媽說的那種人……”
“我知道。”他低聲應下。
隨安然側目看他,隻看見他的側臉,線條優雅矜貴,帶上了幾分不甚明顯的冷意。
見她不再說話,他斟酌了下這才問道:“就是上次我們在酒店地下車庫碰到的那個男人?”
隨安然順著他的話回想了一下,點點頭:“是他。”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不用再停留在原地。”他抿了一下幹燥的唇,側目看她:“你似乎對‘過去’很忌諱。”
“不是的。”隨安然小聲抗議。
她十八歲那一年雖然全部都是灰色的不好的記憶,可也有讓她終身難忘的,比如遇見他……
在那個如同世外仙境一樣的寺廟裡,他的溫潤溫暖,就像是及時的泉水流進她幹涸的心裡。
她的一去不返裡,唯有與他的記憶是她不願意,也不舍得忘記的。
“如果有機會……”隨安然舔了舔幹燥的唇,見他抿著有些發白的嘴唇看過來,不由微微一愣,心裡那怪異的感覺又升騰了起來。
“如果有機會,你要怎麼?”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微揚了揚唇。但安然看過去的時候,他的唇線又拉成了平的,隻唇角還保持著很細微的上揚的弧度。
“沒什麼。”隨安然眼神閃了閃,想起兩個人如今曖昧尷尬的狀態,微微有些懊惱。
她始終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展現給他看,即使不在一起也沒有關系,隻是希望哪一天別人在他面前提起“隨安然”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會眼睛微亮,唇角上揚的“嗯”一聲,然後滿滿都是笑意的說道:“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其實……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