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體不舒服這一招,果然百試不爽。
下一秒,我聽到他說:「你叫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東西,我都叫人……」
「扔出去了?」我一下子坐起身子,緊張地問。
「沒有,叫他們先回去了。」
「哦哦,那就好。」我松了口氣,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夫君這些日子辛苦了,我去叫下人們給你準備晚飯吧。」
「慢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他按住我的肩膀,陰測測地在我耳畔詢問,「周傑倫是哪一位?」
「他額……」
「聽阿洺說,他是你的最愛?」
你誤會了。
「他隻是一個唱歌的音樂人,額,唱曲的樂人,我特別喜歡聽他的音樂……總之,他現在應該離我十萬八千裡,遠渡重洋去了。」
在我牛頭不對馬嘴地編造完,他冷冷地笑了笑,「是麼。」
說罷,他道:「我要納妾,夫人覺得如何?」
「!!!!」
感情我以為你吃醋了,還有點小開心來著,沒想到你到頭來就為了鋪墊這一句。
小醜竟是我自己。
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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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可以,夫君晚上精力充沛,我一個人也伺候不過來,多個姐姐妹妹的,也是可以的。」我大度地笑,一下子從貴妃塌上蹦下來,「我這就去為夫君安排。」
17.
當天晚上,我就往李煦冥房裡塞了兩個美貌婢女。
然後,自己叫丫鬟抱了床絲綢薄被,搬去了隔壁大院子。
這天晚上,躺在我兩米大床上,有點翻來覆去睡不著,情緒徘徊在「氣死我了這人昨天還和我纏綿今天就納妾」以及「不氣不氣能活命就算不錯了」的兩種極端情緒中搖擺不停。
作為一個惡毒女配,現在能混到這種地位,還是相當不錯了,還追求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就當做是一場夢,醒來還是很感動。」哼著 rap,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天微微亮就起來了。
一打開門。
臺階下,分明是李煦冥那修長的身形。
他掀眸,那雙冷淡勾人的鳳眸陰測測地掃向我,「夫人睡得可好?」
就是為了問候我這句。
我假裝毫不在意:「睡得還行啊,夫君呢?」
看他樣子,不像是睡好了的樣子。
「一夜未眠。」
嘖,當真是激烈。
但莫名,我失落了一瞬。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他打橫抱起我,壓我進床榻。
我一尋思,昨夜他估計熬夜奮戰了,體貼道:「大清早的,是不是需要我幫你推拿下腰部嗎?」
他修長冷白的指尖開始寬衣解帶,冷聲:「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
「夫君昨夜定是辛苦了……」
他質問完後,吻下來,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把我剛剛讓丫鬟給我盤好的發型弄得散亂不已。
「夫人就一點也不在意?」
他手放在我心口的位置,似乎是要將其挖出看看:「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本王的位置?」
我心情瞬間大好。
原來這男人是吃醋了,說什麼納妾就是為了氣我!
如果現在我有尾巴,估計已經翹得老高老高了。
他眼瞳漆黑,如同化不開的濃墨,「說。」
像洶湧溫柔的海洋,幾乎將我湮沒,將我的每一分情緒都盡數席卷。
我語不成句,「有……肯定有你的位置。」
他繃成直線的唇驟然一松,如同得到滿意的答案,愜意上揚。
動作也隨之變得輕柔。
偃旗息鼓之際,汗湿的頭發貼在我額前,他將我發絲挽到耳後。
用最克制且溫柔的語氣,在我耳邊呢喃:「連鏡,如果你敢離開我,我會殺了你。」
「再殺了自己。」
我乏力得很,胡亂地應著:「好好。」
隻隱約感覺,他在我額上輕輕吻了下。
18.
我懷疑,李煦冥極有可能是愛上我了。
他放下了手頭的事情,全權交給屬下,帶我四處去遊山玩水。
這就是愛吧。
他知道我愛吃,每去一個地方前,都會找一個熟悉當地美食的人,帶領我們遊街竄巷,領略各種山珍海味,以及風味小吃。
以前還是社畜時,我很少注重飲食和生活,現在都盡數在這桃花源般的書中世界,得到了彌補。
李世子獨寵世子妃一人的佳話,也在全燕京城傳開了,引得無數女子夢碎。
一轉眼,冬天來了。
我感覺我胖了很多斤,照著鏡子惆悵不已,「阿冥,你會不會嫌棄我啊?」
他揉了下我的小肚腩:「夫人什麼樣我沒見過?」
他繼續:「無論是穿了衣服的,還是沒穿……」
我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羞死個人了。
他將頸上的玉珠繩取下,系在我頸上,那一點朱砂紅的玉石,襯得我脖頸雪白。
夜晚,窗外忽然飛雪點點。
我拉著他跑了出去,快樂得原地轉圈圈:「下雪了下雪了。」
李煦冥:「你的故鄉不下雪?」
那當然,我是南方人,從未見過半片雪花,所以此刻初次見到雪落,欣喜得如同孩子。
「不下,這是我人生中看見的第一場雪。」我笑望他,「是和你一起看的。」
「煦冥的榮幸。」
他任我牽著他的手,在街上四處奔走,那雙漂亮鳳眸掃去了曾經的陰鸷沉鬱,暗藏冰雪消融的春光。
「阿冥你知道嘛,聽說和戀人一起看初雪,以後會幸福一輩子。」
「嗯。」他應我。
我忽然想起網上衝浪時聽過的一句話,揚唇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漫天紛飛的雪點,落在我與他的頭頂,染白了我們的鬢角。
我與他相視而笑。
「不,」他將我擁入懷中,「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注定共白頭,我與你應是如此。」
也許是看我在現代苦了這麼多年,讓我穿書過上了我夢寐以求的生活,遇到了一個深愛我的男人。
我承認,我是真的陷進去了。
甚至也覺得,與李煦冥在這個虛構卻真實的世界,過完這一輩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可我終究是想得太美好了。
19.
窗外的雪撲簌簌地落在樹枝上,我窩在被窩裡不想出來,趴在床上看寫盡風流韻事的話本子。
李煦冥叫我去用晚膳。
「今天好冷啊我不想從被窩出來,」我手撐著下巴,「夫君能不能喂我?」
聽到這話他眸色一沉,這招剛穿書對我奏效,現在可一點都不管用了。
這時我從善如流地扒拉他的領子,在他唇上吧唧就是兩口,撒嬌道:「夫君對我最好啦,你就幫幫我嘛,鏡兒真的好冷啊。」
這男人冷了沒幾秒的臉,就柔和下來了。
沒過多久,李煦冥端了雪羹湯,坐在我身邊,本應仗劍的手握著白瓷勺,一勺一勺地喂我喝。
我以為故事到這兒,便是我與他最好的結局了。
往後互相陪伴,流年似水。
誰知下一秒,我就心口傳來劇痛,猛地咳出大口的血,然後眼前一黑。
這湯裡下了毒——
雪夜,李煦冥了結了連鏡的性命,即使這輩子對慕容嫣然愛而不得,他也要保她一世周全。
——意識殘存之際,我想起了原書中對連鏡去世時的描寫。
等再睜開眼睛時候,感覺身體很沉重,看見李煦冥坐在我身側,剛想說話。
就被人抱住了,男人嗓音嘶啞,眼尾赤紅:「你昏迷了七天七夜。」
我虛弱:「為何你要害我?」
「不是我。」他眼尾赤紅,「是那個人,那個設計好一切的人,她在從中作梗。」
「你是說這本書的作者?」我驚訝道,轉念一想更為震驚,「但是……你怎麼會知道你是書裡的人?」
「因為我順著這該死的劇情走過千千萬萬次。」
「劇情?你Ţųₒ……你該不會也是穿書的吧?」
「不,我就是我。我在這個書中活了無數次。」他說,「不停地重復,對我不喜歡的女人說愛她,為她殺了無數個『連鏡』,為她生,再為她死去。」
「不喜歡的女人,是慕容嫣然嗎,她不是你的光嗎?」
「在遇到你之前,我現在未曾對任何人動過心,但我必須裝作我愛她愛到骨血裡。」
原來,這些劇情都並非他所願。
「從我誕生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卻在被另一人書寫,掌控。」
「那你沒有嘗試違背過這些劇情發展嗎?」
「我未嘗不想違背這一切,每當我嘗試脫離這種日復一日的無聊把戲,我就會像身患看不見摸不著的惡疾,日夜受疼痛折磨,難以入眠,而後死去,再醒來重復這一切。」
「我似乎從來就不配活著,不配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一直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是清醒的,不想他也一直是旁觀者的姿態。
李煦冥他與我不同,我沒有任何束縛。
而他就像被困在牢籠,手腳都被無數條無形的繩索捆綁束縛,提線木偶一般,一舉一動都被設計好,不許有任何偏離。
一旦作出脫離軌道的行為,便會觸發劇烈無比的疼痛。
如同命運的齒輪從身上碾過一般。
逃不掉,掙不脫。
如果說,剛與他成親時的心疼都是裝的。
那麼現在,我是真的很心疼他。
「我不知道這樣灰暗日子,到底重復了多少次,我瘋了無數次,也死了無數次,看客都說,我是為了一個慕容嫣然,唯獨我自己清楚,並非如此。」
他說著,冰冷的眼中忽然就有了生氣,如同萬物復蘇,冰雪消融:「直到我遇見你,你的種種表現都告訴我,你不是原來的連鏡。在你身上,一切失控都沒有反噬。」
「比如說……」
「比如說,我愛上你這件事。」
我良久說不出話,「阿冥……」
「我姓何,」半晌才道,「其實我也叫連鏡,在另一個世界我叫何連鏡。」
難怪,他會問我,你的故鄉不下雪嗎?
我問他怎與書中設定不同,他卻說他都是裝的。
他知道我是從不同的世界來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何連鏡。」他呢喃我的名字,「鏡兒。」
「求求別離開我。」他唇色蒼白,視若珍寶地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像要將我揉進他身體,「哪怕,再陪我一段時間……」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害怕的模樣,「好。」
他道:「我不知道什麼是所謂的光,但你來了,我才看見光。」
真正意義上的光。
在這輪回的孤寂中,當一個提線木偶,隻為了給主角烘託劇情,促成隻屬於主人公的幸福大結局。
萬幸有人讓他窺見了天光,那個人是我。
我摸他的臉頰:「阿冥,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想留在這個世界,留在你身邊。」
「嗯。」李煦冥的手在顫,「以後你身邊所有的吃的用的țŭ̀ₐ穿的,我會一一把關。」
我躺在他懷裡,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阿冥,我們還會有無數個春夏秋冬,一起看很多場初雪。」
20.
我說完這句話,再次失去了意識。
身體不停地下落,墜入了一個冰冷的無底之洞,睜開眼睛我大喊:「阿冥!」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揮舞手臂,想要重新握住他寬大的掌,卻發現周身雪白,身邊是冰冷的生命儀器,早已不是那個燭火盈盈的溫熱床榻。
一種劇烈無比的刺痛從心間遠處,蝕骨一般。
滾燙的熱淚從眼眶湧出,「李煦冥。」
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喊,「醫生她醒了」,我耳邊的世界嘈雜一片。
我幾乎喘不過氣來,用盡最後的力氣拔掉了臉上的氧氣罩,我要見他,回去找他。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告訴我,我由於工作過度勞累,暈倒在茶水間,在 ICU 裡躺了好幾天,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孑然一身。
唯有賺錢與看小說能給我和我帶來短暫歡愉。
此刻陪伴在我病床邊的,是我從小到大的至交兩個好友。
我頭疼無比,懷疑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試圖告訴好友,我去了另一個世界,好友安慰我道:「小鏡,你應該是做了個噩夢,現在醒了,什麼事都不會有了,別擔心。」
可我分明記得。
他那雙孤寂的眼睛,像黑夜裡晦暗的月亮,笑起來綴著璀璨星子。
他在我耳邊祈求著,讓我不要離開,讓我再陪陪他。
而我答應會和他在一起,度過往後餘生,許下了春夏秋冬。
這不是噩夢,是我不願離開的桃花源。
21.
出院後,我的生活恢復正常,我辭去了 996 的工作,把自己封閉在家中。
以前的領導打來轟炸電話。
說給我減輕工作量,待遇提高了很多,讓我回去上班,我置之不理。
好友登門說:「你好像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