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禾山派正好相反,喜歡剝離□□,煉化靈魂,注入他們的傀儡中。
“他們為什麼有靈池?”啾啾問。
這很奇怪。畢竟那福祉種子是紫霄仙府的特產,隻有紫霄仙府有。
鍾棘笑了,冷哼一聲:“自然是紫霄仙府給的。你以為憑紫霄仙府的貪婪,若是有邪道宵小得到了好東西,他們還能放過?”
他說話時,隨手薅了一把靈池中的水,指尖彈出的靈液在空中揮散成嫋嫋靈氣。
啾啾握住他手腕。
鍾棘身體愈合能力強,手腕上的傷口早就愈合了,隻留下一朵青色的花,在他白皙皮膚上極其顯眼。摸上去有小小的凹痕。
啾啾一直摸著那裡。
“做什麼?”少年側過臉,想到什麼,又一次教育她,“以後你要刻畫,先告訴我一聲。突然一下真的很痛。”
“嗯。”小姑娘每次都乖乖巧巧答應了,卻不一定執行。
她抿著唇,抬頭看他一眼,臉上有從未見過的消極與嚴肅,片刻後又垂下頭,讓自己的臉藏在陰影中。
“鍾棘。”
“啊。”
“我有話想和你說。”
少年的手放下來:“你說。”
啾啾呼吸沒有起伏,紫府虛境的刀似乎一直插在了心裡,多想想都會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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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靈脈碎了,根本無法離開這座靈池。一旦離開,便會修為全廢,變成廢人,對不對?”
“啊。”鍾棘應了一聲,“但我有辦法讓你重塑靈脈。”
“但是重塑靈脈也來不及。”看不清啾啾表情,隻能聽見她聲音平靜,“清元秘境還有五個半月開啟,這五個半月,即便我恢復了靈脈,如昆鷲一般天賦異稟,也來不及結出金丹。我必然無法參與清元秘境。”
鍾棘不以為意:“怕什麼,我陪你等下一次不就好了。”
“不行。”啾啾一口拒絕,搖頭,“我猜你越晚回去紫霄仙府,你本體就越危險,對不對?”
“……”少年皺著眉,眉峰在最恰到好處的地方輕輕一折,“你想怎麼樣?”
“我想……”小姑娘語氣平緩。她能在戰鬥中波瀾不起地舍棄救不了的累贅,也能在自己成為累贅時舍棄掉自己,“這五個半月,我把我會的陣法都教給你,你回去紫霄仙府後,應該用得上。”
啾啾想,她的小鍾師兄不是笨笨的,他能自己創造法術,能灌頂別人,能輕輕松松擺出個聚靈陣。他很聰明,但他就像一張白紙,除了本能以外的很多事情,未曾有人教他,所以一片空白。
而她,要在上面畫下陣法圖。
鍾棘問:“那你呢?”
小姑娘一直低著頭,指腹磨弄他手腕上的花,冰涼。
許久後,才輕輕的。
“不用管我的靈脈。”
“你想變成凡人?”鍾棘問。
“不。”
啾啾聲音很低,有些機械,卻十分肯定,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壓抑的在縹緲的靈池洞府中擴散開。
——“我想被你殺掉。”
***
天色清朗,山川秀麗。
啾啾覺得,她和小鍾師兄應該是吵架了。
倒也不是真的吵。小鍾師兄不會不和她說話,她想從靈池裡出來時便會兇她,到時間了也會給她帶好吃的回來。晚上睡覺還會陪她一起泡著,將她撈進懷裡了再睡。
但他明顯是在和她鬧矛盾的,隨時都在不高興。
就很神奇,除了啾啾,這世界上也沒人敢和鍾棘吵架。
一來沒那個膽子,二來鍾棘懶得多說,動手直接殺。
也就隻有啾啾這麼膽大包天。
但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特殊待遇而愉快。每天都低著頭,一副失去了求生欲,不願多思考的樣子。或者說,不願正常的思考。
因為多想一想,就會難受。紫府虛境裡的兩幅等著被她劃破的畫,倒反而像是在切割她,什麼刻骨鞭、水鏡、妖魔,帶給她的,都不如那兩幅畫帶給她的傷害大。
她隻能把自己當成運算機器,不帶情緒、冷冰冰地得出最優解。
靈脈全碎是個契機。她沒法及時參與清元秘境,需要大量資源養身體。再在修真界堅持下去,勢必會給鍾棘造成給多的負擔。不如回家去。更輕松更快捷,對哪一方都好。
鍾棘卻很生氣的樣子。
最害怕的莫過於禾山派最後一個門人。
他叫瑤常,之所以會被鍾棘放過,是因為少年來搶靈池,提刀從山門殺到正殿時,他靈機一動,告訴少年:“我會補脈換脈,那姑娘身上靈脈全碎了吧?”
少年暗紅的眸子斜斜睨過來,居高臨下,掃了他好幾眼,刀鋒堪堪從他脖子邊擦了過去,沒有給他抹斷。
瑤常就這樣活了下來。
今天少年也不夠友善。
“那些人的靈脈,你都已經檢查過了?”少年問。
鍾啾啾靈脈碎得太徹底,瑤常建議說,補脈不如換脈。
確實,鍾啾啾靈脈過於細小,還殘缺,鍾棘多給她喂點靈氣,她都吃得艱難。換脈倒是個好主意。鍾棘同意了。
於是這半個月以來,瑤常便一直在翻屍體,找合適的靈脈。
鍾棘不怕他跑,跑了他也能抓回來,但他性子急,總是會來催促瑤常工作。
他滿身殺欲,實在是過於駭人,行事又捉摸不透。瑤常很確定,哪怕他能治好那小姑娘,也有可能會因為一個高興或者一個不高興,被這隨心所欲的少年提前斬殺。
會補脈換脈的意義不大,因為對方是個瘋批。
他每天都很心慌。
後來那小姑娘醒了,瑤常以為少年心情會好一點。然而並沒有,少年更暴躁了。瑤常每天看到他都想跪。
好在對方沒有殺他。少年不光生命力旺盛,破壞欲也很旺盛,禾山派傾全門之力造出來的大殿,被他一刻鍾不到就拆幹淨了,變成一片廢墟。弟子廂房也拆了,練功房也拆了,幽室雲房全被拆了。
瑤常特別心疼,由衷希望那小姑娘能早日恢復,多遛遛少年,把少年多餘的精力給遛幹淨,免得老拆家。
現在,少年終於拆無可拆,瞄上了這堆屍體。
瑤常戰戰兢兢:“都檢查過了,沒有適合您道侶的。”
鍾棘眉眼間有濃厚的戾色,看了兩眼,手隨意一動,掌心裡已經躍出一團烈火。
原來他不是要拆屍體,隻是想把這堆礙眼的東西都燒掉。瑤常松了一口氣,就怕自己看到過於血肉橫飛的慘像,一個沒憋住,嘔吐什麼的,被少年殺掉。
不對,怎麼說得對方才是邪道一樣。
少年手上的流火蓄勢待發。
屍體後樹林掩映,幾樹粉花被風一吹,盈盈飄落,仿佛一片粉雲微動。有幾片飄到他面前。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手中的火又熄滅下去,面色難看,仿佛想到了這一把火下去會造成的後果。
他隨手從空中捏了兩朵花,在手指間碾碎,手法殘忍。
瑤常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少年轉過臉來,盯住他,眸底紅得妖異。
瑤常身子驀地一僵。
少年走過來,抬起手。
瑤常想哭著回家找媽媽了。絕望之中,記起之前三位長老圍困住少年,給少年脊背大腿都留下重傷,少年還能暴起,興奮地將三人全殺掉的可怕場景。
瑤常覺得自己要死。
他想哭。
那堅硬漂亮的手卻沒有捏碎他,隻是停到了他面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瑤常不敢動。
片刻後,聽見少年問。
“我的靈脈,能換給她嗎?”
第63章 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的靈脈, 能換給她嗎?”
少年的聲音越過朵朵飛花傳來。瑤常一愣:“這……”
“不行?”
“不、不是。”瑤常急忙搖頭。
“那怎麼?”
瑤常看他一眼。少年手臂白皙,薄薄的皮膚下能看見青色的血管。瑤常斟酌道:“您的靈脈換給您道侶,可能有些……大材小用。她發揮不了十成十的效果。”
畢竟一個斑駁的木靈根, 還是個小姑娘——性別歧視在哪兒都有, 修真界也不例外。
幾個小姑娘喜歡打打殺殺的?便是喜歡,又有幾個能做到快準狠的?
“你怎麼知道她發揮不了。”鍾棘覺得他想死, 低喝, “讓你看就看, 少廢話。”
瑤常一哆嗦, 不多勸了。
見少年眉眼間沒什麼所謂, 仿佛一點也不心疼自己那一身罕見的靈脈——修仙之人,誰見了他會不饞他的天賦, 不饞他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優越身體。他倒是說舍棄就舍棄了。
瑤常捏住他手腕, 感覺少年眉心跳了跳, 想揍人, 急忙用最快的速度, 放出秘術觀察一番。放開手。
“合適。”
或者說, 合適到天造地設。
他屏息凝神, 等著少年下一步安排, 又忍不住去瞥他。卻見少年笑了, 露出兩顆尖尖的犬牙,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喔——那就換給她。今天就換。”
瑤常默了默。也是他們禾山派不會操縱人的肉|身,不然少年這身體他都想耍點陰招拿下來。既然他用不上,他便好人做到底——在那殺人如麻的少年面前,瑤常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好人,他多勸了一句。
“今天恐怕不行。這活人換脈,與死人換脈又不一樣。您是修士, 您道侶也是修士,要是將她那一身碎脈換到您身上,你的修為便也保不住了。”
鍾棘懶得聽道理:“所以?”
瑤常道:“所以,還是得先替您道侶將脈補好,才能換到您身上。但她靈脈都補好了,自然也就沒有與您交換的必要了。”
少年想了片刻:“補脈要多久?”
“一個月。”
“換脈呢?”
“僅需一日。”
“那不正好。”他笑了,紅瞳潋滟,“將她脈補好了,再與我的靈脈交換,這樣一來,她足以在清元秘境開啟前升上金丹期。”
就因為這理由?!
瑤常實在不懂,結結巴巴:“可是,為了一個金丹期……”
鍾棘看過來:“你有什麼意見。”
瑤常:“不,我沒有,您說了算。”
靈脈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要解決的是怎麼讓鍾啾啾接受補脈。
以前鍾啾啾那雙死人一樣的眼睛裡沒有希望、沒有絕望,古井無波。但現在隻剩下了沒有希望。
想到她的人偶臉,鍾棘的興奮勁兒便慢慢散去了,又攏上一股陰雲,或者說雷雲。
他倒不僅僅是因為鍾啾啾想讓他殺了她而不爽,也不想看鍾啾啾那一副沒有生機的樣子。
看到,他就有種想見紅的衝動。
鍾棘走回洞府,看見小姑娘蜷在靈池一隅,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傷害一樣。想要將自己鎖起來,什麼也不面對什麼也不考慮。
鍾棘在腦海裡將她平日經常接觸的那些人都過了一遍,準備列一個明殺名單,卻又覺得那些人當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在紫府虛境裡欺負到她,讓她露出這副表情。
與啾啾吵架是假的,她的不開心惹他煩躁才是真的。少年索性下了靈池,一路到她面前,自上而下與她對視。
鍾啾啾的臉看起來是真的讓人索然無味。
少年伸手捏住她下巴:“你給我笑。”
啾啾眨了兩下眼睛。黑洞洞的。
她下意識要給鍾棘笑,滿足他,但嘴角就像脫離了她的掌控範疇一樣,僵硬到根本提不起來。一臉面癱。
鍾棘:“你不高興。”
啾啾為自己沒有給他笑出來而感到抱歉,並試圖解釋:“我平時也不怎麼笑。”
不知道少年聽進去沒有,總之鍾棘坐了下來,將脆弱的脖頸暴露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