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年指尖不知何時沾了點血汙,看起來愈發驚心動魄。
他咧開一個充滿惡意的笑。
“一。”
卓璣又吞咽了一次。
不知為何,對上少年那雙暗紅色的眼睛,他毫不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不在於少年是否會追殺他們,而在於, 他們都會被他殺死。
他真的隻是一個築基期?
可就算卓璣用洞察之眼看過去,那少年也確實隻有築基期修為。
這不對勁啊。
卓璣覺得自己小腿肚都在發顫。
“二。”
“卓璣師兄!”一位弟子終於忍不住。
卓璣閉了閉眼,狠狠定下神,心一橫,咬牙:“打!”
話音一落,諸人便——
諸人並沒有動作。
卓璣心裡明白了幾分,暗暗罵了聲一群隻會猜忌的狗逼,爾後一躍而起。
其他人這才跟著重新襲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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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也按下了第三根手指,犬牙愈發尖銳顯眼,也愈發不懷好意。
“三。”
他笑了笑,突然一衝直上!
動作快得根本看不清,紅影一閃而過,仿佛一隻浴火的鳳凰。卓璣心中駭然不已,好不容易從同伴的位置捕捉到一點鍾棘的影子,然而等他回過頭,那位同伴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
卓璣哪兒還顧得上叛徒等事,恐懼如同一隻冰涼的手,爬上小腿骨,爬上肺腑,最後攥住他心髒,狠狠一捏!
他連呼吸都忘了,腦袋快要爆掉,雙眼猩紅,飛快移動,想要跟上少年的速度,卻隻看見一個又一個連聲音也沒能發出來的師弟從半空中砸落到地上。
就在這時,他視野中闖入了一個矮矮的身影。
有了!
卓璣眼睛一亮,仿佛從絕望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去追逐少年的身影了,宛如一道鬼影,不管不顧朝著少女撲過去!
打不贏那少年,難不成他還打不贏這少女嗎?
太初宗是名門正派,門下弟子不會對同伴的死不管不顧。隻要能夠挾持這姑娘,隻要能夠挾持她——!
啾啾已經破壞到最後一個陷阱了。
陷阱是常見的咒術陷阱,有意思的是,這個陷阱連接的是一張滅靈符,啾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符篆。
它的功能和離魂陣差不多,不過比不上離魂陣霸道殘忍。啾啾還蠻想把它納入自己囊中的。
那麼問題是,她怎麼才能安全地拿到它?
迄今為止所有咒術陷阱的破壞方式都是提前觸發,別無他法。可觸發了,它就失去效果了。
思索的時候,她動作免不了停頓一會兒。
小姑娘小小隻的,看起來又瘦又弱,而且才剛剛突破築基期——少年的戰鬥,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明顯她弱小不能打。
要抓住她再簡單不過了。
卓璣嘴角的笑逐漸擴大,加快了速度,拼命想在少年追上自己前捉住她!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得意,那看起來似乎毫無防備的少女突然轉過了身,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和他四目相對。
卓璣眼皮狠狠一跳。
不知為何,那小姑娘一直古井無波的眼睛,下面埋著的深層次的東西,似乎比她的同伴——那紅衣少年還要狂氣,還要殘酷,還要有侵略性。
怎麼可能!卓璣慌不擇路地將這個念頭驅逐出去,他比她強太多了,金丹期和築基期差了整整一個境界,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戰鬥力。他要殺她,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
他必須抓住她!
少女歪歪頭,抬起手指。指了指。
看後面。
卓璣下意識轉過頭。
“砰——!”
一條粗壯的觸須堪堪擦著他臉頰砸下,落在地上一位弟子的屍體上,頓時砸得血水四濺!
——不知何時,卓璣身後竟出現了個巨大的觸手,形狀非常不可名狀,醜陋狂野,簡直不像那個小姑娘會生出的能力。
觸手上密布著許許多多的小觸手和觸須。
現在這些惡心的東西群魔亂舞似的,一股腦全部衝向卓璣。
“砰。砰。砰。”
一根接一根地砸下來,全部被卓璣閃避開,最後隻能徒勞地砸在地上,給大理石留下一圈圈裂縫。
卓璣突然笑了,且大喜過望。
——她果然不強!
這堆觸手看起來的確很唬人,攻擊又狠毒又密集,全部帶著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決心……可惜,在卓璣眼裡——太慢了!
這應該是她最卓越的攻擊速度了吧?
根本不夠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喜之下,卓璣甚至沒忍住從喉嚨溢出笑聲。
他太高興了。
他能贏了!看到沒有,這就是金丹期和築基期之間的差距!叫你們招惹我!
兩個熊孩子,接下來輪到我……
卓璣突然愣住。
那少女非但沒害怕,反而淡淡地笑了,又指指他身後。
一個清淺卻奪目的笑容,眼神漠然如雪。卓璣喉頭滾了一下,心裡生出許多不好的預感,近乎僵硬地回歸頭。
!!!
男人最後的視線定格在了那張滅靈符上。
他還是算計得太少,大意了。
原來少女的觸手根本沒想要絞殺他,隻是將他這隻驚弓之鳥趕入陷阱罷了。
他自己設置的陷阱,最終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年輕人……果然……不講武德……”
卓璣倒在大殿地上,漸漸漫上黑暗的視野裡依稀映入了少年紅色的身影。
他放棄抵抗前的最後一個想法是——
離魂陣,果然巨他媽疼。
……
金丹期修士身上的好東西比其他築基期弟子多多了,鍾棘卻沒有摸屍體的愛好,隻是去了殿上的高椅盤腿坐著,看著啾啾搜羅。
“鍾棘,你不要嗎?”
少年斜斜託著腮,另一隻手摳著椅子上的寶石:“我不需要——而且,屍體很惡心。”
他酣暢淋漓打高興後,渾身上下都舒坦,聲音裡的焦躁不耐消失得一幹二淨。清澈下來的嗓音很像玉石冷泉。
啾啾將補充靈力用的丹藥小心翼翼放進物品袋——這是她之前在某位沂山派弟子身上撿的。
隻有這種最低級的袋子,才不帶綁定功能。
像卓璣這種修士用的都是儲物戒指等高級貨,每次開啟,還得放點他們的血滴上去。
收好了,啾啾抬眼看向少年。
他搞出來的屍體,他還嫌惡心。這人果然是個叛逆期男孩。
啾啾想了想:“之前,我看到你搜師姐的屍體了。”
“什麼時候?”
“在試煉秘境裡。”啾啾回憶,“你殺了焱寧獸後。”
少年大概想起來了,“喔”了一聲,冷哼:“她不是第一次搶我東西了。第一次我忙著戰鬥放跑了她,第二次她還敢這樣,那我自然要把之前的東西拿回來。”
原來還真有人不怕死,敢惹這暴躁小閻王兩次。
啾啾點點頭,覺得可以理解了。
過了一會兒,她直起身把儲物袋放好:“我搜完了。”
“喔。”鍾棘從椅子上跳下來,笑了:“接下來去正殿對不對?”
“不。”啾啾搖頭,“地宮裡應該沒有修士了。”
“哈?”
“如果之前還有其他修士的話,他們應該很快就能趕來支援戰鬥,根本不需要這個人故意和我搭話拖延時間。我猜後來的兩個金丹期修士都是從另一個營地臨時趕來的。”
鍾棘愣住。
啾啾用手指了下:“我剛剛破解陣法的時候,看見離魂陣裡包含的建築,除了這座偏殿,還有那邊幾座棚屋。我猜他們應該就把抓來的凡人關在那裡……”
“都已經死了吧。”鍾棘打斷她。
啾啾一頓。
鍾棘擰擰眉,眼裡流淌了一閃而過的暗紅:“因為真的很痛。”
啾啾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她基本也能猜到。
連小鍾師兄都強調很痛,那就是真的很痛。凡人根本無法承受。
這人身體再好也不是怪獸,他也會難熬,他當時就是單純在頂著劇痛咬牙廝殺。
“鍾棘。”
“啊。”
“你乖乖坐在那裡。”啾啾想起他上次給自己包扎得一塌糊塗的繃帶,走過去,很自然,“把衣服脫掉,給我看看你的傷。”
突起一陣風,灌入大殿,將腥臭味吹得到處飄。
“……”
萬萬沒想到,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身子竟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非但沒有如她所言乖乖呆在那裡,反而退開一步:“你想做什麼?我才不要!”
一副反應過激的樣子。
啾啾驚訝:“我幫你上藥。”
鍾棘以一種更驚恐的表情睜大了眼:“不要,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這點小傷,不上藥也能好。”
明明肩膀上那個血洞都快看見骨頭了。
啾啾沒有表情,卻很嚴肅:“你聽話。乖乖坐好。快點。”
她口吻不自覺嚴厲起來,帶著壓迫感。
“……”
少年漂亮的瑞鳳眼眨了好幾次,終於心不甘情不願似的,脫了衣服,別過臉,滿目鬱躁。
啾啾一愣。
鍾棘身上的傷痕不少。
都已經愈合了,但還是能看出來其中幾次傷得很嚴重,換作其他人,估計早就命懸一線了。
他身體簡直不像修仙之人。不夠光潔,不夠無瑕。
啾啾想到他之前扔給自己的傷藥——小鍾師兄應該的確是不會療傷法術的。就算外傷藥也用得馬馬虎虎,可能大部分時候受了傷,就那樣放著不管硬|挺過去了。
他是個標準的狂戰士。
啾啾用剛剛搜刮來的靈液洗了他的新傷。
血已經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適應他這對傷口不上心的性子,他身體愈合能力還蠻強的,就是傷口有些髒。
靈液衝刷掉周圍的汙漬血痂,白皙的皮膚一點點重新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