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在賭。
幾年前我演過一個苗疆蛇女的角色,接觸過很多蛇,養蛇的人告訴我,蛇看不見,也聽不見,它是通過感知振動來了解它周圍環境的,一般情況下,除了眼鏡蛇之外的蛇不會主動攻擊人,而且感受到震動之後會自己逃走。
果然,那蛇慢慢放松下來,爬走了。
我瞬間如釋重負,傅砚辭聽到聲音從房間裡衝出來,幾乎是閃現到我面前,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沒事吧,阿雨?有沒有被咬到?害不害怕?」
「沒事,我不害怕,蛇已經跑了。」我平復著心緒,忍不住想這蛇要是丟到了傅砚辭身上,他不得直接一個彈射起飛,要麼就原地爆炸,但是——
我轉過頭盯著鄒蕾,她有些心虛地看著我,又有點害怕面對傅砚辭的目光。
「不好意思啊,阿雨。」鄒蕾撫撫胸口,「我也是條件反射,不小心把那蛇扔到你身上了,還好沒出什麼大問題,我寧願是我被蛇咬,也不願意是你。」
傅砚辭冷笑:「你最好是。你知道的,有些後果你承擔不起。」
我沒搭理她假惺惺地道歉,詩雅和 Angle 也過來查看我有沒有受傷,彈幕網友紛紛譴責鄒蕾這個戲精,一時間嘔吐表情刷屏了直播間。
我沒心情搭理鄒蕾,自顧自地給傅砚辭順毛,盯著直播間的彈幕看,忽然竄出一個加大加粗的彈幕——
【快看熱搜!新鮮熱乎的影後小視頻!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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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又炸了。
三分鍾前,一個內娛知名狗仔上傳了一段鄒蕾脫衣服的視頻。
視頻中除了鄒蕾本人以外,畫面外的男人們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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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中,鄒蕾穿著性感,她蒙著眼睛跳舞,然後,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一件一件脫衣服,有人用成捆的美金往她身上丟,她也不惱,反而跳得更賣力了。一陣黑屏之後,鄒蕾再次出現在了屏幕中,同時出現了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他問鄒蕾想不想拿到金铂獎。
鄒蕾說想,那人輕佻地笑了笑,而後接過別人遞來的一瓶羅曼尼康帝,醇厚的酒液盡數倒在了鄒蕾的頭上,然後他說:「那就用這個瓶子玩吧,讓我看高興了,最佳女主角就是你的。」
視頻到此結束。
此視頻在網上引發了軒然大波,我們的直播被迅速叫停,鄒蕾的經紀人很快就趕到了現場,她代言的多個品牌直接下場發聲明解除合約,節目組制作人也在委婉地告訴鄒蕾這次不能合作了。
原本鄒蕾隻是神色木然地聽身旁的人說話,看到我身邊的傅砚辭後,她直接暴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宋輕雨,你和我裝什麼白蓮花,你既然有傅砚辭這種大腿抱,為什麼要進娛樂圈和我搶飯吃?為什麼非抓著我不放把我趕盡殺絕?我隻不過做了所有女星都會做的事,為什麼隻有我落得如此下場?」
「別開玩笑了。」我皺起眉頭,「明明是你自己自甘墮落自輕自賤,憑什麼拉上所有女星共沉淪?鄒蕾,你到現在都沒明白你到底錯在哪裡。
「追名逐利,沒有問題,你要拿自己的東西去交換,隻要你能負擔得起、覺得值得,也沒有任何問題,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傷害別人,如今你被反噬,我隻能說你活該。」
聽到我這樣說,鄒蕾還想發瘋,卻被經紀人和助理一起拖走上了保姆車,安頓好發瘋的鄒蕾後,她經紀人又折返回來點頭哈腰地和我以及傅砚辭道歉,傅砚辭面色微冷,卻也沒為難他,隻擺擺手讓他走了。
「視頻是你曝的吧?」鄒蕾離開後,我低聲問傅砚辭:
「我想,除了傅總,沒人能拿到她一手的視頻,還這麼快。」
「倒也還好,比我想象中的慢多了。」傅砚辭擺弄著我的手指,語氣中有些無語,「和顧氏的合作,顧家那老二一直咬住那點蠅頭小利不放,我告訴他,隻要把他爸老顧和某鄒姓女星的視頻發給我,這次合作傅氏會讓利三個點,顧二直接爽快地發過來了一個壓縮包。」
……原來視頻是這麼來的。
顧二少,真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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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蕾事件在網絡上持續發酵,她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和本次事件緊密聯系的我也一直掛在熱搜上被各位網友噓寒問暖,尤其是直播的扔蛇事件,更是把鄒蕾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
內娛最嘔女星,實至名歸。
某百萬粉影視劇解說博主,還給鄒蕾評了一個金酒瓶獎,又引得嘖聲一片。
鄒蕾的粉絲咬住我不放,每天都在我評論區謾罵叫囂,讓我把她的神仙姐姐還來,還說我是個手段下作的賤人,手握八百個營銷號讓她家姐姐永世不得翻身。
罵得難聽的,直接讓我打包交給了工作室的律師,直接告誹謗。
至於八百個營銷號嘛,那不是我弄的,是傅砚辭找人做的。
用他的話說,從看到鄒蕾把蛇甩到我身上那刻,他連鄒蕾埋哪兒都想好了。
我慌忙擺手說不用埋,讓她在內娛永久性封殺就足夠了。
經紀人看著我們這對黑心夫妻,嘴角抽抽,差點連這次來找我們的正事都忘了:
「我這次過來,是因為《作死吧你》這個綜藝來的。」
「我知道。」我讓阿姨給經紀人切了一塊家裡做的檸檬巴斯克,揉了揉眉心道,「因為鄒蕾這事,這綜藝肯定得擱置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啟,而且傅砚辭也不太適合恐怖綜藝,我倆的意思是,提前和導演知會一聲,要是還按照之前的方向做,我和傅砚辭就不會參加了,會給予經濟補償,賠違約金什麼的都可以,如果可以創新模式,看了新臺本之後我會重新考慮。
「再上恐怖綜藝的話,傅砚辭真的會在直播裡人設崩塌。」
我啰哩啰嗦一大堆,經紀人卻沉迷蛋糕無法自拔,一句都沒聽進去,等她炫完兩塊蛋糕,才告訴我下周有一個訪談節目的通告要趕,是之前就談好的,隻不過最近事多,要問我的問題可能也會隨著網絡輿情有些變化,需要早做準備。
我確實做了很多準備,包括捋和傅砚辭戀愛的時間線、準備了一套主持人提起鄒蕾的說辭以及對文藝片《落》的瘋狂安利。
然而我還是當場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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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紀人給我接的這檔訪談類節目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說點小話》,名字雖然俏皮可愛,含金量卻一點也不含糊,基本上新劇新影片上線都會整組一起過來宣傳。
我的好大閨洛南書更是在這檔節目裡找到了閃婚對象,真的給人牛拉了。
所以《說點小話》主動來找我做專訪時,我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說點小話》的主持人是水果臺知名臺柱子景媛,年逾五十卻顯得非常年輕,知性健談,十分有親和力。
原本我以為景媛上來就會詢問一些我和傅砚辭戀情的相關問題,卻不承想她是《落》的忠實影迷,她先是和我分享了自己的觀影感受,然後詢問了我拍攝時塑造人物的心路歷程以及拍攝時的趣事,錄制氛圍一片大好,臺下的粉絲們也很開心,中場休息後,景媛突然說有一個粉絲互動環節。
在內娛我屬於不太營業那一掛的,但是我的粉絲黏性還可以,劇組探班時也經常互動,原本我以為《說點小話》節目組安排的互動無非是臺上臺下的粉絲互動,便欣然同意,結果景媛直接遞過來一部手機。
她說:「阿雨,從你出道以來,就一直有一位非常忠實且狂熱的粉絲,她一直支持著你,反黑打投,代言氪金,還會視頻剪輯做安利,她的 ID 叫歲歲知雨,你聽過嗎?」
這個 ID,不能說聽過,簡直太熟悉了。
歲歲知雨,我的知名大粉頭。
換句話說,知名毒唯。
反黑戰鬥力爆表,打投氪金能力強,我拍什麼她都拍手叫好,就是每當圈子裡給我炒 CP 時,她都徹底瘋狂,罵得比我家 lucky(寵物狗)的尿墊子都髒。
該說不說,《說點小話》真的有點東西,歲歲知雨都讓她給挖出來了。
我笑笑:「看來節目組真的有做功課,這個 ID 在我剛出道時就被注意到了,因為她真的從一開始就在支持我,我的很多粉絲也都很熟悉歲歲知雨這個名字,工作室也給她寄過票,經紀人和其他粉絲都說歲歲知雨是個很漂亮的小姐姐,我們卻還沒見過。」
景媛:「我們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聯系到了這位 ID 叫歲歲知雨的粉絲,並且成功獲得了她的電話,她很期待和你的連線,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我欣然點頭,我也好奇歲歲知雨很久了。
電話嘟了兩聲被接通,我率先開口:「你好,請先別掛,我是宋輕雨,請問您是我的粉絲歲歲知雨嗎?」
那頭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我是。」
臺下的粉絲們一片哗然,誰都沒想到歲歲知雨居然是個男的,而我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能力。
這個聲音,我很熟悉。
我們一起相伴無數個日夜,這道聲音曾經和我訴說過無數句愛的誓言,可我始終無法把這兩個人聯系到一起,當他們在我內心逐漸重合時,我的眼淚已然決堤。
「別哭,阿雨。」電話那頭傳來聲音,「向前看,我一直在臺下注視著你。」
臺下一陣騷動,我循著騷動的來源處看過去,傅砚辭舉著手機,加寬帽檐的鴨舌帽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又在心裡描摹了無數次他眼睛帶笑的樣子。
「傅砚辭。」我輕輕叫他。
「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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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辭對於我先求婚這事十分挫敗:
「我堂堂一個大男人,結婚這事居然是我老婆先開口提的,沒有鮮花沒有蛋糕沒有驚喜沒有鑽戒,我還怎麼抬起頭做男人?」
「少廢話,結不結?」我問。
「結,結,結,我必結,馬上結,這就結!」
我和傅砚辭,為《說點小話》的收視率創造了無法被超越的新高。
而我和傅砚辭的愛情故事,也在網友一輪一輪的傳播中成為無數網絡寫手的創作藍本,一時間,無數京圈太子爺和娛樂圈頂流女星的小說橫空出世,我和傅砚辭在各大文學網站上刷榜,看得不亦樂乎。
偶爾寫手筆下 bking 值拉滿的霸道總裁給傅砚辭看爽了,一打賞就是五位數,這就導致他的看文小號也被扒了出來,沒有一點隱私的他再也不敢網上衝浪了。
某日,我倆一起在一個小海島度假時,我問他:「你是怎麼做到讓大家認為歲歲知雨的皮下是個女人的?我記得之前還讓工作室聯系過你,經紀人也說歲歲知雨是個女的,要不是因為她們信誓旦旦地告訴我歲歲知雨不是男的,我早讓你掉馬了。」
傅砚辭志得意滿:「拋頭露面的事,當然是讓助理做啦!原本開這個號就是想一直在網上看到你的動態,卻沒想到粉圈這麼多學問,我沒時間了解,還特意讓助理去顧二的娛樂公司培訓,一個粉絲號不起眼,我僱了好幾個人幫我運營,盯著你的所有動態。」
「哦?」我瞥他一眼,「所以很多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嘍?我之前角色被換,獎項被搶,代言被調,你都知道?」
「知道。」傅砚辭摩挲著我的手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答應過你,不幹涉你的工作,不擅作主張,但是看到那麼多惡心的事還得忍著不插手,我真的氣到快心梗,但是還好……」
「還好什麼?」我反問他。
「還好我的阿雨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還好你懂得保護自己知道反擊,還好你表裡如一滿腹真才實學,還好你歷盡千帆,依然愛我。」
說話間,一枚戒指被套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看向傅砚辭,反駁他——
「不是依然愛你,是依然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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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砚辭的支持下,我暫別了娛樂圈,去追尋新的生活。
我讀的是醫科,和傅砚辭的初遇也是因為一場救援,吊橋效應讓我們愛得義無反顧,所以圓了自己的小夢之後,我也得做到不忘初心。
我的新目標是,成立一家醫療器械公司, 專注科研,並且要組建一支公益屬性的醫療救援隊。
傅砚辭欣然同意, 想要入股,卻被我拒絕了。
遭到拒絕後他也不惱, 一如曾經我告訴他我要逐夢演藝圈時那般,一字一句地對我說:
「阿雨, 我一直以你為傲。」
然後我轉頭就把跟他要好的那幾個京圈二世祖薅了個遍。
顧二給我打完錢, 就哭唧唧地給傅砚辭打電話:「都說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服,上次為了幫你老婆出氣, 我出賣了我老子,被我老子用拐杖抽個半死,這回你老婆說讓我做好人好事薅走我五千萬, 傅苗苗, 你欠我的用什麼還!」
傅砚辭作為傅家單傳, 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京圈二世祖們, 都叫他傅苗苗。
他最煩別人叫他傅苗苗, 於是掛了電話, 第二天以極其強硬的手段在顧二那裡又薅來五千萬。
據顧氏目擊證人講,傅砚辭從顧二的辦公室出來時, 他們顧總哭都找不著調。
而我又給了他致命一擊:
「顧總,我和傅苗苗下個月結婚, 記得隨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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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一個大鼻竇給他扇醒了,在傅砚辭迷茫的眼神中憐愛地摸摸他的臉頰:
「「而」我們回到了 M 國, 在我們初遇的城市找了一個教堂, 完成了我們的人生大事。
在我要說出「Yes,I do」時,傅砚辭伸手輕輕捂住了我的嘴。
他說:「老婆,結婚前,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我忍不住想笑,也確實笑出了聲:
「不就是在 x 音買夢話授權這事嗎?我早就知道了。」
這次換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是的,鬼子進村這個夢並不是真的。
某天我半夜餓了,傅砚辭給我做炒面,讓我看他 x 音收藏夾的菜譜時, 我不小心看到了他和一個網友的聊天記錄。
起因是該網友在短視頻平臺發了鬼子進村夢的段子,傅砚辭覺得好玩,要買授權, 卻被對方無償分享了。
所以當他做作地說夢話把我搞醒時, 我也就按照他編排的劇本演下去。
一言以蔽之, 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兩個人八百個心眼子。
截圖不打碼, 故意的。
微博切錯號,裝的。
恐怖綜藝, 故意的。
倒是傅砚辭真的安排了一堆等著爆戀情的營銷號, 屬實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然後我倆就把微博炸了, 事情也一步一步到了不可控的場面。
「對不起,阿雨。」
「我不該為了個名分跟你玩心眼子。」傅砚辭低眉順眼地和我道歉。
「我也對不起。」我笑著去拉他的手,「讓你那麼辛苦、等了我那麼久, 不好意思啦。」
傅砚辭慢慢挪開一直舉在我唇邊的手,四目相對之時,千言萬語難訴盡。
而我隻說一句: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