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嗯,晚安。」
等掛斷電話之後,我走到停車場,開車回了家。
可我沒想到,就在我回到家時,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影蹲在門口。
似是聽到動靜,那邊的人轉過頭來。
我眸光微動。
是祝俞。
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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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猜出我的心思,祝俞行至我跟前,耐心解釋:「太想姐姐了,所以回來看看,隻有一天假期,明天就得走了。」
他說得簡單,可現在對於他來說,應該正是訓練的關鍵時刻。
我拉住他的手,卻摸到一手的汗。
這時我才發現,他穿的套頭毛衣都湿了,顯然是跑回來的,帽檐下露出來的發梢都湿了。
「急著回來做什麼?」
心中被牽動了一下,我抬眼,卻正好對上那雙關切的眼神。
他如此敏感細心的一個人,大抵是察覺出我的心情不好,所以才特意趕回來,可真的到了我面前,他卻什麼都沒問。
場面有些似曾相識,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忍不住道:「傻子,姐比你大好幾歲,還能有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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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為了帶我去遊樂園,出車禍走了,那輛車上就隻有我活了下來,所以小學的時候,別人都說我是克父克母的掃把星,而我的朋友也因此遠離……」
我瞳孔微震,錯愕地看著他。
他將自己的過去剖開,露出殘破不堪的一面。
好半晌,他才停住,低眸看向我:「我不想向你隱瞞什麼,現在你知道了這些,如果,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也沒關系的。」
我怔住,一時間沒有開口。
我哪裡能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想知道我發生了什麼,可卻不好問,所以先剖白自己,但又怕我嫌棄。
惴惴不安中帶著些許渺茫的期待。
真真是個矛盾的人。
可我偏偏還挺吃這套的。
我主動抱住他,察覺出他身體一僵,輕笑道:「姐姐可舍不得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有一雙手緊緊擁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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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我們什麼也沒做,隻蓋著被子幹躺著,敞開心扉聊了很多。
一直到最後,我困得不得了,在他的懷裡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醒來,身邊已經空了,祝俞趕回基地去了。
但臨走前,他還給我做了一份早餐。
他真的,我哭死。
等到吃完早餐,我去了工作室。
見到我來,曉倩就差把高興寫在臉上了:「星然姐,今天就可以籤合同了,說是最快下周做宣發,樣品已經確定下來了。」
因是冬季限定,SF 集團效率超高。
「好。」我也高興,但心裡一直記著祝俞說的,下周六總決賽。
一連好幾天在工作室忙得團團轉,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周六。
我帶著全工作室的人都去了現場。
沈寧也來了。
和曉倩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我旁邊,都興奮得不得了,探頭探腦地說話:「現實中看更帥啊!星然,你這眼光不錯啊!」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我懷疑當初祝神來我們工作室就是衝我們美女老板來的!」
我的目光落在臺上,祝俞頭上戴著紅黑的耳機,那張具有少年感的臉微抬,目光在底下逡巡,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皙白的皮膚和黑紅的隊服形成鮮明的對比,撞擊著人們的眼球。
底下尖叫聲一片,揮舞著的熒光棒匯聚成光海。
我原以為他應該看不見我,但沒想到,就在我再一抬眼的工夫,猝不及防間,對上那雙深邃的眸。
四目相對間,他的眼神倏地亮了起來。
我失笑,見到我就這麼開心啊?
恰好這個時候,大屏幕一轉,給他來了個大特寫,捕捉到了他的歡喜。
剎那間,會場內的尖叫聲要衝破天花板。
「啊啊啊啊!哥哥這個表情也太可了吧!」
「哥終於不再是委屈小狗了,哈哈哈哈哈!」
「那位談著祝神的姐妹估計是在現場,誰?是誰?蘇妃,三分鍾之內我要知道那個女人的全部信息!」
我:「……」
捂好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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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聲音嘈雜,但絲毫不影響臺上的人。
等正式開場之後,他收斂了神情,修長白皙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操作。
投屏裡,他玩的英雄一路所向披靡,和隊友配合默契,幾乎是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戰鬥。
「這就是女朋友在現場的魅力?祝神今天打得好猛!」
「讓我們恭喜我們的 ZHL 戰隊贏得勝利!」
有解說調侃了一句,繼而慷慨陳詞,鏡頭適時在觀眾席掃了一圈,最後停留在祝俞臉上。
眾人隻見男人隨手摘了耳機,露出的一雙眼亮晶晶的。
像是在無聲地邀功——
看,我贏了!
頂著旁邊兩雙灼灼的八卦眼神,我的臉不由得有些熱,忍住想捂臉的衝動。
可心底卻甜滋滋的。
比賽結束之後,就是採訪。
但我沒想到的是,採訪祝俞的竟然是林甜甜。
看見她的那一刻,我明顯看出祝俞的臉色微變。
但下一刻,林甜甜懷著惡意的問題就問出了口:
「祝神,聽說你小時候克死父母,長大後因為性格太差被同學孤立,這是真的嗎?」
一語激起千層浪。
偌大的會場內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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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喧囂又起。
「不是吧?還有克死父母這種事?」
「難怪我覺得祝俞的面相就不太好,感覺私底下的性格就不怎麼樣,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什麼委屈小狗,和這種人在一起還是得小心一點吧,小心命沒了。」
數不清的惡言惡語如潮水一般湧現,其中,也有一部分聲音在拼命維護。
「你們在搞笑嗎?都什麼時代了還搞這套封建迷信!你們是什麼封建餘孽啊?!」
「笑死,祝神性格賊好,不容別人潑髒水!」
「就是啊!那個記者腦子有坑吧?非得在這麼高興的時候問這種腦殘問題!」
「……」
兩邊很快吵了起來。
本來就支持另一隊的粉絲因為輸了比賽不高興,現在有了這個瓜,頓時咬住不放。
我抬頭,就見站在臺上的人面色微微發白。
可偏偏這時,我的手機也響了。
是熟悉的號碼。
SF 集團那邊打來的。
我看了眼臺上的祝俞,又看了眼手機。
工作和祝俞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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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豁然站起身,邊往臺上走,邊按了接通鍵。
因著我突然的動作,會場內不少人都投來了視線,陷入短暫的安靜,使我得以聽清那邊的聲音。
「顧小姐,有人匿名舉報,說你私德不修,和家庭關系惡劣,很抱歉,我們沒辦法用你的作品,除非你能證明自己。」
我腦海中瞬間蹦出幾個名字。
顧童、我爸,還是高阿姨?
因為拒絕他們,所以就要毀了我的事業?
我忽然覺得可笑,編輯了信息發回去。
隨後收起手機,走上臺,行至祝俞身邊:「上次的監控有備份嗎?」
其實我和祝俞是很像的人,遇到什麼事,總會給自己留退路。
就像我,我回家那天,就開了錄音。
若是沒用,便當作是自己多想了,若是有用,就會慶幸。
我向來不憚以最深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果不其然。
他看了我一眼,指尖微動,之前的監控畫面投屏在眾人面前。
「祝俞,這是我媽叫我帶給你的,你說你幹什麼不好,非得打遊戲,你要是找份正經工作,興許咱倆早就結婚了。」
「你說錯了,就算我找別的工作,我也不會和你結婚,林甜甜,咱們隻是鄰居而已。」
「你現在不就一破打遊戲的,有什麼可傲的?果然,那些人沒說錯,你就是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要不是看你長得帥,誰愛搭理你?!」
「……」
監控到這裡為止。
因愛生恨的戲碼。
我淡淡看著白了臉色的林甜甜,她大概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嘴唇顫了顫,卻說不出話來。
可她沒話說,我卻有話說:
「林甜甜,用惡意去中傷別人真的很沒品,別人的悲傷經歷也不是你拿來炒作的資本,祝俞的性格如何,粉絲們有目共睹,由不得別人顛倒黑白!」
是了,之後我特意去了解過。
林甜甜不是真的喜歡祝俞,她是個記者,卻沒有什麼業績。
所以必須要有一些熱度,而和祝俞的鄰居關系,讓她把主意打到了祝俞身上。
我的話一出,祝俞的粉絲瞬間炸了:
「草,拿我們祝神來炒作,真踏馬有你的啊!」
「滾啊!離我們祝神遠一點!」
群起激憤,林甜甜慘白著臉踉跄離開。
等她離開之後,我一回頭,才發現祝俞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他眉宇間似乎有無奈,有感動,可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一個擁抱。
其實這些事他都能自己解決,可顧星然總是覺得自己比他大,就忍不住替他出頭。
這樣的顧星然,他怎麼能不愛呢?
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底下還有數千雙眼睛呢,臉騰地熱了。
我推開他:「得了,你領獎吧,我先下去了。」
但我沒能走出幾步,就被他拉住了。
祝俞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面對著臺下的人,嗓音平靜又溫柔:「不瞞大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很消沉,甚至一度覺得,自己也不該活著,可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她告訴我說,外面的暴風雨再大,隻要內心足夠堅強,那就無所畏懼。」
聽見這話,我的心口一震,他就是那個時候我在遊戲裡認識的人?
高中時,在手機被摔碎前,我在遊戲裡也曾認識過一個人,似乎是個初中生,但整天死氣沉沉的, 連打遊戲都沒什麼動力,老輸。
我看不下去了, 開語音開解他。
後來,他帶著我一直贏,是我在那段時間裡唯一感受過的快樂。
思緒千回百轉, 忽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今天是我們隊拿總冠軍的日子,我想借這個機會,向她求婚。」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就見他單膝下跪, 摸出一隻禮盒, 打開來, 是一枚漂亮的金戒指和一隻鑽戒。
見狀,我頓時哭笑不得。
我想起祝俞曾問過我,喜歡金戒指還是鑽戒。
我當時沒想太多,覺得金戒指保值, 但鑽戒漂亮。
沒想到他記在心裡,都給我買了。
鏡頭也恰好給禮盒來了個特寫。
「啊啊啊啊, 金戒指和鑽戒都有!!」
「祝神也太貼心了吧!你別太愛了!」
「不過換成是我,這樣的姐姐我也愛啊!祝神你下來, 換我來求!」
「……臥槽, 你們快去看, 這個姐姐是知名設計師啊!!!」
「知名設計師 × 電競冠軍選手,這是什麼神仙搭配啊!」
我的目光從戒指上轉移到祝俞的臉上, 對上那深情的目光,周遭的聲音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 心髒撲通撲通亂跳的聲音敲擊在鼓膜上。
在這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一段話:
【若一直獨行,便如踏著茫茫夜色趕路。
有人陪伴,並非就不會再寂寞, 也未必就能逃脫夜的暗影。
可是若這個人剛好與你相愛,一個人的勇敢加上另一個人的溫柔。
寂寞和夜色,也就不再那麼可怕了吧?】
在他期待的目光裡,我緩緩伸出手,唇角微彎:「我願意。」
我們在悽冷的夜雨裡相擁,在人聲鼎沸裡相擁。
堅定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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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回去的時候,這件事已然發酵, 上了熱搜。
有無數網友扒出了我的祝俞的身份和過去。
林甜甜被解僱不說, 顧童匿名舉報我的事情也被人揪出來,被迫出來道歉, 可依舊被罵。
我隻匆匆瞥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老婆。」忽地,腰身被摟住,肩膀上一重。
我以為是皮膚,幾乎沒多想就登上了遊戲。
「(淦」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有點不太妙。
很快,我的預感就應驗了。
他睜著澄澈的眼,嗓音卻微啞, 夾雜著欲念:「老婆,我們那麼久沒見了,是不是要補償我?」
我:「……上周不是才見過?」
「那不算。」
「……」
一直到後半夜。
我受不了了:「補償結束了!」
「……還不夠。」
我:「……」
淦!你小子的乖都是裝出來的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