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挨到阿姨來了,我趕緊抓住機會,猛地站了起來,跟他說我去廚房給阿姨幫忙。
到了廚房,環繞在身邊的強烈氣場才消失,我放松下來。
中午,我做了一道鯽魚湯。湯汁奶白,色香味佳。
這是我的拿手好菜,是跟奶奶學的,初中時就會做了,這些年手藝愈發精湛。
顧雲州很給面子,就著魚湯吃了兩碗飯,還誇我蕙質蘭心。
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成語形容我,有些老派,但我忍不住心底歡喜。
後來,他特意周末接我過去了幾次,說是想吃我做的魚湯。
再後來,他讓我將自己租的房子退了,搬去了他位於市中心的大平層,他也開始經常在那裡留宿。
隨著他跟我住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多,我們也越來越像一對正常的同居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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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的同事們並不知道我們私下的另一層關系。
不過,他帶我去過朋友的聚會。
在他朋友們的眼裡,我就是他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玩伴,沒人在意我。
就是那種明明一個大活人在那裡,卻仿佛沒人看得見你,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甩過來。
他們打牌、射箭、騎馬,談笑風生,我自動與空氣融為一體。
那種從骨子裡的輕視最能讓人滋生自卑感,一開始我心裡也挺難受的。不過好在我心態好,很快自己就想通了,我本來就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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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圈子,我永遠不可能融進去。
不過隨著我出現的次數增多,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我還待在他身邊,碾壓性地打破了他身邊女伴停留時間最長的記錄。
那些人有點驚訝了,可能覺得我有那麼一點不同,偶爾會正眼看我了。
當他的一位發Ṫūₘ小知道我在他公司上班時 ,錯愕片刻,然後笑他什麼時候也開始吃窩邊草了。
他也就笑笑,沒說話。
他的發小跟公司的幾個股東有交情,慢慢地,集團裡的高層也知道了我們的關系。
我暗自慶幸,還好隻是幾位領導知道,如果身邊的同事們都知道我和他的關系,我臉皮再厚,也沒法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中繼續工作了。
我在工作上很努力很拼命,一方面,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晉升,做一個稱職的職場人。
另一方面,心裡也有隱隱的期待,想讓他看到我身上的優秀之處。
是的,我對他動心了。
人都是有慕強心理的,不論從各方面看,他都是我接觸過的最優質的男人。
外貌上他無可挑剔,事業上他手腕高超。再說他還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我過,身邊有這樣一個男人,誰能扛得住?
但這種動心注定沒有結果,我隻能暗暗隱藏,不敢讓他有一絲察覺。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他的性格和偏好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性格偏冷,喜靜,不喜歡太黏人的女伴。一旦對方表達了對他過分的喜歡,他就會嫌麻煩,幹脆把人甩掉。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他之前身邊的女人總是維持不了太長時間。
以他的優秀,女人很難不著迷,一旦別人迷上了他,很快就會被他打發,毫不留戀。
因此,他也常被朋友們調侃「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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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樣一個薄情的人,卻讓我在他身邊待了很久。
我跟他第三年的時候,憑著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晉升,成了他的特助。
此後,我不僅要幫他處理工作上的各項雜事,還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白天陪他處理公事,晚上陪他ṱúₗ睡覺。
可以說,他的身邊處處都是我的痕跡。
我們日夜相處,朝夕相伴,我成了他最形影不離的人。
連他的朋友都開始重視我,找不到他的時候會給我打電話,私下見面都客氣叫我一聲「嫂子」。
工作上,我努力做到盡善盡美,凡是他要求的我都堅決做到,交上去的材料都是改了又改,確認找不到一點瑕疵了才會送到他手上。
生活上,我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從飲食到穿著,我摸清了他的性格偏好,給他的都是恰到好處,從沒踩過雷,從沒讓他說過一句不滿意。
漸漸地,他也對我產生了依賴。
有一次他出差,我剛好休假,想在醫院陪奶奶,就沒跟他一起去。
出差第二天的半夜兩點多,跟隨他去的另一位助理打電話給我,說顧總在發脾氣,求我救他。
我連夜買了機票趕了過去。
原來,他把主辦方給的文字材料直接上交給顧總,而沒有先提煉修改,按照顧總的閱讀習慣調整。顧總把那疊材料扔了一地,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其實也不怪他,自從我升為特助後,顧總每次出差都會帶上我,所有到他手上的材料都要先經過我的處理,他已經習慣了拿到手的就是最合適的。
可這個助理是第一次隨同出差,沒有考慮那麼細致。
接下來,我接手了助理的工作,顧雲州再沒有發過一次火。
回來的前一天晚上,顧雲州擁著我,感嘆了一句:「看來以後到哪都得帶著你。」
我埋進他的胸膛,忍不住揚起嘴角。
這句話是對我莫大的認可。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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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顧雲州的那句話讓我有點忘形,可能是三年的陪伴他從未對我疾言厲色,也可能是女人都有恃寵而驕的本能。
陪伴顧雲州的第三年,我慢慢放松下來,偶爾也會對他撒個嬌。
但我都會掌握分寸,根據我對他的了解,都在他可以容忍的範圍。
隻一次,我可能稍微過界了。
那天是我二十五歲的生日,他當然不知道。
我和他在一起後,他從沒問過我的生日,我也沒主動說過。
他不在意這種沒意義的儀式,他自己就從不過生日。
可是女孩子總會有一點小矯情,那天我就很想讓他陪我過生日。
晚上,我做了幾道他喜歡的菜,帶著一點忐忑,打電話給他。
這三年,我謹記自己的本分,除了工作的事,我從不因個人私事打電話給他,一次都沒有。
第一次,我問他晚上回不回來。
他愣了片刻,說不回。
我一時沒忍住,就撒嬌讓他回來,說我做了菜,想跟他一起吃。
這是在一起以來,我頭一次對他提要求。
一向都是他給什麼我要什麼,包括奶奶的住院安排,平時的衣服包鞋子等各種禮物,都是他主動給的,我從來沒開口要過。
話音剛落,我就後悔了。
因為我聽到對方很輕的一聲嗤笑,那一瞬,如同一盆冰水澆在心上,透心涼。
那一聲嗤笑,以及後面短暫的沉默,像是對我莫大的羞辱,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對方掛了電話,我抱著自己縮在沙發上,渾身發抖。
何輕辭,是不是過了幾天舒服的日子,你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我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徹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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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後,顧雲州再沒來過。
他沒說讓我走,我也不敢隨意挪窩,還是住在他的大平層裡。
不久之後,他的身邊出現一位女伴,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流量小花。
在我之前,顧雲州身邊的女伴換得很快。自從我跟了他之後,他身邊再沒出現過別的女人。
現在,我知道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雖然跟他的時間久了一點,但我跟其他女人沒有任何區別。
其實我早就懂了,他的那聲嗤笑將我的自尊踩進塵埃,我再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
作為特助,我需要處理他從工作到生活的各種事情。
那天,顧雲州安排我去給那位女明星訂購高奢禮服,並陪同她去試衣服,我隻是愣了一下,就點頭說好,臉上掛著從容的職業微笑,並快速高效地去將事情辦好了。
看著女明星挽著他的手臂,親密地湊在他耳邊說話,我也能笑臉相對。
轉過身,走過長長的走廊,進入洗手間,站在鏡子前,我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我一向自詡冷靜理智,可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啊。
心受傷了,疼痛的感覺是真實的,沒辦法自我欺騙。
可能是早就對我們的未來心裡有數,不敢抱希望,所以自愈起來也很快。
後來,顧雲州的女伴換了一個又一個,我給她們買禮物,定約會的餐廳,買出遊的機票,我發現我終於能做到內心毫無波瀾了。
一次次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親密相伴,經歷著內心的煎熬折磨,我還是挺了過來,咬牙等到了心理愈合。
我一遍遍警告自己,顧雲州是老板,是領導,是恩人,但唯獨不能是戀人。
是的,我對他依然心存感激。
隻要奶奶還住在最好的醫院,用著最好的藥,他就是我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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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顧雲州讓我去給他剛分手的女伴過戶車子。
回來的時候,我接到奶奶的電話。
自從奶奶手術後,大多數時間都是昏睡著,清醒的時候很少。我給她留了一部手機,但她從來沒打過,因為她的腦子很多時候都是糊塗的。
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問我現在工作怎麼樣,住院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她是不是拖累我了。
奶奶的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重復啰唆,可是我卻喜極而泣,因為這證明奶奶的腦子比以前清醒,她的病情在好轉。
掛完電話,我捂著嘴巴蹲在停車場裡哭。
這時,面前忽然多了一雙腳,我朝上看,發現顧雲州站在我眼前。
我慌亂地擦了擦眼淚,恭敬地向他匯報:「顧總,給劉小姐的車已經過戶了,錢也打到她賬戶了。」
「嗯。」他點頭,邁步離開。
那天晚上,時隔四個多月,顧雲州又踏入了我住的大平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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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走進屋子,我收斂內心的詫異,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將拖鞋遞給他,笑著說:「回來啦。」
「嗯。」他也跟以往一樣,惜字如金。
那天晚上,他前所未有的熱烈,折騰我快到天亮,最後將我緊緊抱住。
我們就這樣又住在一起了,之前的事誰都沒提過,又恢復了以前一樣的相處模式,
好像那通電話,四個多月的分開,那些尷尬和不愉快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從那以後,我時刻警醒自己,再沒說過一句失分寸的話。
我們相處很融洽,有時候他難得有假期了,也會帶我一起飛到國外度假。
有一次,我泡完溫泉回房間,看到他穿著浴袍,斜靠在躺椅上,頭發上的水滴在臉上,一副顛倒眾生的模樣。
說實話,如果這是我男朋友,我一定馬上撲到他身上強吻他。
可他不是,我克制內心的衝動,一步步走過去,拿起毛巾溫柔地幫他擦頭發。
相處久了,我也更加摸清了他的性情,其實想待在他身邊很簡單,隻要把他當成合作對象,而不是什麼戀愛中的男友就行了。
不過很可惜,這一點很難做到,至少跟他一起的女伴們都沒能做到,面對著這樣一個男人而不動心,不把自己代入女朋友的角色太難了。
就這樣,我在他身邊一待又是兩年。
不算中間那四個多月,我們在一起已經差不多五年了。
現在,我再也不會自視甚高,覺得自己對他有任何一丁點特殊了。
我心裡很清楚,他之所以一直留我在身邊,不是因為對我有什麼感情,而是我夠聽話、不黏人、會做事,他隻是嫌別的女人麻煩而已。
他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對他來說,身邊有一個女人就夠了,是誰並不重要。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離開他。
但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那麼突然。
那天,我們像往常一樣吃完晚飯,阿姨洗完碗後離開了。
坐在沙發上的他招招手,讓我過去。
「醫院那邊我交代過了,你奶奶可以一直接受最好的治療,那間病房她也可以一直住下去,這些都不會變,你放心。」
他Ṱűₛ毫無徵兆地說了這些話,我愣愣地點頭。
「這套房子我過戶到了你的名下,明天你的賬戶會收到一筆錢。至於工作,你明天就遞交辭職信,我可以推薦你到朋友的公司。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可以提,我盡量滿足。」他繼續說道。
「好。」我低著頭,「沒別的要求了。」
就這樣,我們五年的關系至此結束。
我不知道原因,也沒資格問,我們之間從始至終都是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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