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借口報恩又纏了陳述一年,高考結束那晚,他終於耐不住我的死纏爛打,答應了我的第一百零五次告白。
眼下,我故意帶兩個煎餅果子上門,打的就是故技重施的主意。
但這還不夠,得加點猛料。
於是隻聽「撲通——」一聲,我沒有半分猶豫地跪在他腳下。
「求求你了,把趙建國還給我吧,吃了我的煎餅就不準拒絕我了嗚嗚嗚。」
不出所料,陳述被我這副懇切的模樣驚得後退兩步。
我又狠掐一把大腿,生生擠出幾滴眼淚。
「你這不隻是搶我的狗,更是要了我的命——別逼我用面條吊死在你家門口!」
大概是沒想到我能做到這份兒上,震驚過後,陳述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趙佳佳,你給我起來!」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
「起來!」
「不起!」
陳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走到第三圈時敗下陣來。
「不就是一ťū₅條狗嗎,小爺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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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噌地從地上爬起來,抱住一旁安靜看戲的趙建國猛親一口。
陳述的表情顯而易見地嫉妒。
「在一起四年,你別說親我了,我連你的手都沒碰過幾次。」
他說的是實話。
那場車禍不僅創死了系統,還對我造成了應激反應。
我開始抵觸穿書後的一切,尤其討厭和別人肢體接觸時溫熱黏膩的感覺。
陳述經常用腹肌勾引我,饞歸饞,我從沒邁出過那一步。
「……所以啊。」
我抬眼笑得沒心沒肺,「我們分手,對誰都好。」
「趙佳佳。」
那雙形狀漂亮的桃花眼驀地通紅,他攥住我的肩膀。
「你別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一向大大咧咧,習慣以笑臉示人。
此刻卻鼻尖泛酸,不敢與他對視。
我扒拉開他的手,「我們不合適。」
「我才不信你和我分手是因為該死的蒜香味小龍蝦,」陳述忽然軟下口氣,「你嫌我管你太多,對嗎?
「那如果我以後不管你,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不是「給你一次求我復合的機會」,而是低聲下氣地「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不可一世的陳小少爺,語氣幾近卑微。
我深吸一口氣,眼神真摯,「我不想騙你,這個世界上,我隻對一個男人感興趣。」
陳述望向我的目光出現一絲希冀,「誰?」
「財神爺。」
陳述閉了閉眼,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帶著你的狗,滾出去啊!」
「什麼嘛,你拒絕過我那麼多次,我才拒絕你兩次你就受不了了……」
我嘟囔著,從兜裡掏出配的那幾把鑰匙還給他後,牽著狗繩麻溜跑路。
還順走了沒吃完的兩大袋進口狗糧。
7
把趙建國要回來後,我和陳述之間失去了最後一點羈絆。
他似乎真的被我傷到了,不再提復合的事,也沒再找過我。
倒是高向北,本來借住是因為工作剛穩定沒找到房子,現在我爸幫他安排好了,他卻賴著不走了。
他一下班就像長在了我背後,走哪跟哪。
美其名曰,「和妹妹增進感情。」
我面無表情地提醒他,「表的,一表八百裡那種。」
高向北也不生氣,繼續跟著我。
直到一周後的高中同學聚會,我才終於得空甩開他。
班長在本市有名的飯店訂了包廂,本著吃一口賺一口的原則,我拎著包樂顛顛去了。
熱鬧的房間裡,我一眼看到了那個女人——
路如霜,當年喜歡陳述,並因此威脅我的人。
她紅唇卷發,笑容明媚,正和幾個同學熱切地攀談。
視線在空中交匯,路如霜衝我揚唇一笑。
「诶,趙佳佳,陳述沒陪你過來呀?」
我神色很淡,如實說:「我們分手了。」
「喲,還以為他有多愛你呢,原來不過就是玩玩。」
我皺起眉,「你玩弄一段感情會花費四年嗎?」
「……你居然和他在一起四年?」
路如霜驚呼一聲,臉色霎時難看起來。
「那又怎樣,最後不還是分了?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窮酸到隻能給男朋友買煎餅果子,難怪陳述把你甩了。」
她嘴角掛著譏诮的笑意,似乎要把在我這受過的委屈找回來。
班長見氣氛不對,笑著打圓場,把話題往別的方向引。
多年過去,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路如霜霸凌同學的事。
畢竟她家裡確實小有資產,退學後去了國外讀高中,現在混得也不錯。
其實我很想反駁——是我甩的陳述。
猶豫再三,還是沒接話。
沒了陳小少爺在身邊,我根本惹不起路如霜。
顯然路如霜也這麼覺得。
酒過三巡,她託著下巴,饒有興致地開口。
「陳述差點殺人那事,你們聽說了嗎?」
酒桌上的男男女女頓時被勾起了興趣,「什麼瓜什麼瓜,說來聽聽。」
我心頭一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路如霜。
她把玩著手指上顏色鮮豔的美甲。
「具體消息被壓下去了,陳述那人你們也知道,打起架來不要命,仗著自己會投胎,上學時就為所欲為。
「高考完那年暑假他和社會人士起了衝突,把人往死裡打,渾身是傷,就剩最後一口氣,要不是家裡有幾個錢,哪還能繼續上大學啊。」
猶如開水滴入油鍋,包廂裡不少人憤憤不平。
「臥槽,這能進局子了吧?」
「王子犯法還與民同罪呢,陳述真以為自己是太子爺,無法無天了真的是。」
「真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路如霜笑容裡帶著幾分報復成功的快感。
她說:「幸虧我沒和他在一起,不然男朋友是殺人犯,我都沒臉參加同學聚會。」
我的腦殼突然隱隱作痛。
有零星的幾帧畫面閃過,在我想抓住它們的時候,又一溜煙不見了。
「不是這樣的!」
甩了甩腦袋,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讓我霍然站起身。
盯著路如霜略微扭曲的笑臉,我大聲說:
「大家別相信她,陳述才不是殺人犯。」
8
路如霜不屑地白我一眼,「不是吧,都被人甩了還上趕著護著他呢?」
「我們分手是一回事,你空口汙蔑是另一回事。」
我環視在場人一圈。
「陳述高中是校霸沒錯,但他從不會無緣無故打架,當初我被路如霜恐嚇,還是他幫了我,那時我們甚至不是男女朋友。而且四年來我一直跟陳述在一起,從沒聽過他差點殺人。
「路如霜,你在聚會上傳播這種沒有證據的謠言,惡意中傷陳氏企業的繼承人,陳述都能告你誹謗了你懂嗎?」
我在同班同學眼中一向內斂到木訥,做過最出格的事就是公開追求校霸陳述。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路如霜妝容精致的臉上閃過慌亂,「同學聚會一起吃個瓜而已,多大點事啊,趙佳佳你別掃了大家的興致。」
「不是小事。」
我隻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在燒,從沒這麼憤怒過,「你對陳述懷恨在心又無可奈何,就想了這麼個損招抹黑他出氣——如果被叫殺人犯的是你,你還覺得是小事嗎?」
「趙佳佳你他媽挺能說啊,非逼我發火是吧……」
路如霜氣急敗壞地揚起手,柳眉倒豎的囂張模樣,和當年她恐嚇我的場景重合。
方才那一番辯白已經花幹了我所有勇氣,以至於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巴掌愈來愈近——
然後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攥住,狠狠甩開。
我抬眼看去,「……陳述!」
他應該是剛從公司回來,手臂上搭著西裝外套,深灰色襯衫勾勒出挺拔的身材。
陳述遞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又將目光投向跌了一個趔趄,面色慘白的路如霜。
「路小姐,最近你家可是求著我談合作。」
他晃了晃手機,笑中帶冷,「因為你這個好女兒,我剛給你爸打了個電話,合作取消——我要是你,今晚都不敢回家。」
「……」
陳述接管公司後,少了少年的桀骜,多了幾分穩重。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一下,都在心裡為路如霜默哀。
「喂,還不走?」
陳述瞥了我一眼,邁開腿往外走。
我如夢初醒,不期然紅了臉,「來了。」
9
有一說一,陳述護短的時候,簡直不要太帥!
「有多帥?」陳述挑了挑眉。
糟糕。
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我眼神躲閃,「就……還行吧。」
上揚的唇角泄露了陳述此刻的好心情,他像是確定了什麼,罕見地沒和我鬥嘴。
「這是你維護我的理由?」
我有點不好意思,「你都聽到了?」
「你表哥說你來參加高中同學聚會,我不放心,就跟過來了。」
他眼裡是促狹的笑意,「有幸從頭聽到尾,圍觀了趙同學衝冠一ƭũ₍怒為藍顏的全過程。」
我輕咳一聲,「你別多想,我就是單純覺得你幫過我,還算個好人,看不慣路如霜搬弄是非,僅此而已。」
「嗯。」陳述彎起眼,路燈打下來,亮晶晶的,像浩瀚宇宙中的繁星,「為表感謝,可以讓我送趙同學回家嗎?」
我思忖片刻,「那好吧。」
從這打車回家要幾十塊呢,前男友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聚會上我沒少喝酒,此刻心緒平靜下來才覺得醉意上頭。
等到了目的地,陳述把我抱下車,眼前已經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這好像不是我家吧?」
我勉強分辨著方向。
陳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是我們的家。」
我掙扎起來,「我要回自己家。」
「開門呢,別亂動。」
陳述怕我跌下去,將我抱得更緊了些。
溫熱的體溫透過夏裝薄薄的布料傳過來,酒精加持下,倒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陳述嘆了口氣,在我耳邊喃喃:「隻有在你喝醉時,我才能這樣抱一抱你。」
我意識不甚清晰,但莫名被他的情緒感染,感到難以忍受的哀傷。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強撐著精神說:「你別難過啦,我告訴你個秘密吧。」
「什麼?」陳述嗓音悶悶的。
「其實……」我拖長尾音,「我是穿書的,你們都是紙片人。」
陳述一點也不驚訝,他肩膀抖動著,似乎在笑。
「少看點言情小說吧,趙佳佳。」
「我說的是真的,騙人一輩子吃不到小龍蝦!」
陳述黑了臉,「再提小龍蝦就把你丟出去。」
我撇嘴,「兇什麼!」
陳述捏了捏我的鼻子,語氣溫柔得像陪小孩玩鬧的家長,「好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這本書的男女主是誰?」
……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
我想啊想,憋出四個字,「系統沒說。」
「趙佳佳你真的是……」
陳述笑著在我臉上啄了一口,「可愛死了。」
「那我是什麼角色?」他換了個簡單的問題。
「大反派,心狠手辣的黑心反派!」我脫口而出。
陳述嘴角的笑僵住,不輕不重地咬了我一口。
「絕了,不編排我點好是吧?」
我吃痛,依稀記得和前男友保持距離。
「你、你離我遠點。」
陳述置若罔聞,手掌箍在我腰間不放手,「承認吧,趙佳佳,你還是喜歡我的。」
困意上湧,就在我即將睡過去時,又聽到他說——
「分什麼分,小爺我大度,原諒你的口是心非。
「……真分了也沒事,大不了我重新追你就是了。」
10
第二天我迷迷瞪瞪地起床,看清楚自己在哪兒的那一刻,差點失聲叫出來。
陳述穿著圍裙在廚房裡煎蛋,看到我揚了揚手裡的鍋鏟,「早飯馬上就好。」
這算什麼?
沒記錯的話,他是我前男友吧?
我手忙腳亂地穿鞋,「謝謝你昨晚的照顧,我我我忽然想起來家裡煤氣沒關,先走一步。」
陳述沒說挽留的話,反而貼心地提醒我,「你的包掛在門後,記得拿。」
「不對勁,很不對勁。」
一整天我都感到費解,直到晚飯後出門散步,高向北照例跟在我身後。
「哪裡不對勁?他黏著你你不樂意,他把狗還給你,放你回家,你還是不樂意。」
高向北忽然停住腳步,「不是我八卦哈,你為啥要跟陳述分手啊?這年頭有錢有顏還是戀愛腦的男人可不好找了。」
我垂眸思索了一會兒,「你也發現了吧,我不喜歡和人肢體接觸。
「自從車禍事故後,我身體沒事,心裡卻落下了病根。」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那四年是我自私,我不能再耽誤陳述了。」
高向北表示理解,但並不贊同。
「你應該和陳述坦白顧慮,說不定他就喜歡純愛呢,或者讓他陪你去看心理醫生,沒準兒能治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