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美人挑燈看劍 3530 2024-12-04 14:46:43

  對不起。


  凡人與修士或許真的曾給予我們好的美的真摯的,可是我們已經不想在為那一點好的,去忍受這些壞的痛的了。


  “對不起。”


  圓臉的小姑娘拔出了骨矛,抱著羽冠少年的屍體,奮力隨著同門的師兄師弟師姐他們一起,向後退去。雨水洗淨了她臉上的血汙,她解開了手腕上的金環,拋擲起一道光芒,一條蛟龍隨著躍出水面,衝向了迎面而來,死而不僵的走屍。


  “可我們......”


  “不想在疼了!”


  風雨中,女薎扣響了第二次冰夷鈴。


  刀與劍,獠牙與利爪。


  被驅使的屍體與被契約的妖獸,廝殺在一起,不斷上漲的海潮撞擊山壁,各種巨大的聲音反復回蕩,淹沒了彼此之間的呼喊。過去已經變得很遙遠很遙遠,剩下的隻有近在咫尺的仇敵。


  唯有新死的鬼,唱著舊日的歌。


  可沒人聽見了。


  冰夷鈴響時,八座卦山方向,傳來了山崩地裂的巨響。


  整片御獸宗主宗所在的西洲龍首千峰山群緊隨著一陣顫動,不斷上漲的水面仿佛炸開了鍋一樣,狂風忽然轉了方向,不在從西海海妖這一邊卷向御獸宗的戰線……不,更準確的說,是有更加狂暴的烈風,忽然從八座卦山中間撲了出來。


  風勢強勁,生生將自西北而來的厲風給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刺目的銀光從御獸宗主宗內部緩緩升起。


  光芒奪目得,仿佛那是一輪在冬日躍起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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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女薎扣住冰夷鈴,不在貿然上前與太乾師祖拼殺。


  她赤金的瞳孔印出剛升起的銀日,松開軟劍,右手自虛空中握住什麼東西,然後緩緩地,仿佛也極為艱難向外一點一點拖出。


  對面的太乾師祖神情一冷,原本要趁勢進攻的谷劍停了一下。


  終於要出現了?


  當初神君留給遠古冰原徙族的第二件祭器?


第161章 更天換柱


  魚息鼎, 冰夷鈴。


  兩件源自遠古時代神君賜予寒荒之族的祀器起出時,位於苌蘭海峽、柏木海峽和洪鬥海峽三條南下逃難交匯處的梅城, 地面陡然震動了起來。城樓牒垛的積雪簌簌而落。城門口,後邊的人向前摔倒,前邊的人被推攘著,一起塞進城門裡。


  “退後!退後!”


  守城們的山海閣弟子一邊高喊,一邊奮力展開雙臂,將潮水一樣內湧的人群強行攔下。


  骡馬板車擁堵。


  人群攢動。


  強行接手梅城的山海閣在閣主左月生的命令下,封鎖了梅城的其他三處大門。


  所有逃難的人們隻能擠在這裡, 盡管有山海閣弟子主持秩序,依舊塞得水泄不通。年邁的老人大部分死在長途跋涉,剩下的部分又在這一次推攘中摔倒再也爬不起來。一些母親奮力把孩子舉高,否則他們一轉眼就會變成大人腳底一灘新的爛泥。但往往是母親連同孩子一起, 被擠到在地,被上百雙腳踩踏過去。


  天氣酷寒。


  倒下的人流出的血很快結成冰, 無聲無息。


  山海閣弟子額頭滿是冷汗。


  左月生命他們守視城門,表面是為了防止妖族和大荒奸細混入城中,可實際上, 他們心知肚明, “查路引、鑑正身”都是虛的, 設城柵和門關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控制進城難民的數量。


  眼下的梅城, 已經成了一個接收三方洪流,瀕臨崩潰的蓄水池。


  “退後!出示路引!!”山海閣弟子聲嘶力竭。


  他不敢將所有難民全都放進梅城, 卻也不敢直接將所有難民拒在城外, 那將使原本就喧哗的人群瞬間被引爆——數以萬計的難民, 哪怕其中的散修比例再小,匯聚起來衝擊城門, 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地龍翻身,地龍翻身了……啊!!!”


  背著竹筐緊張呼喊的木匠慘叫一聲,捂住咽喉,踉跄後退。


  扭曲的黑煙從地面騰起。


  黑煙中血肉模糊的屍體帶著咔嚓咔嚓碎響的冰渣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活屍撲向人群,被踩碎的手指指節古怪彎曲,深深抓進血肉,野獸一樣張口就咬。眨眼間,尖銳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活屍吃人了!活屍吃人了!”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擁擠在城門外的難民潮徹底暴/動。


  原本還算鎮定的山海閣弟子此時頭皮“嗡”一聲,也炸了。他們同樣第一次見到這等可怖的情景!常言道“人死有魂,魂歸瘴裡”,人死之後,除非有特殊手段,否則魂魄都會飄進瘴霧中。一直瘴月抵達,瘴霧封城,否則死魂野鬼萬萬不可能在城池周圍出現。


  此時此刻,“死魂入瘴”這一條萬古以來顛撲不破的真理在他們眼前破碎了!


  一縷縷黑煙從地面升起,悽厲的哀哭穿透耳膜。


  死魂不歸!人間已墜!


  “冷靜!冷靜!不要推!!!不要擠!”山海閣弟子一面祭起飛劍,斬殺不知為何忽然復生的死屍,一面高聲試圖穩定局面,“山海閣閣主和佛宗佛子在城中!閣主和佛子肯定有辦法清除穢氣!超度亡魂!大家靜一靜——啊!”


  “靜你姥爺的!”


  一頭戴褐帻的散修手握短矛,手背青筋暴起,臉頰駭人地扭動。


  山海閣弟子捂住咽喉,顫抖屈指,想召回在人群中盤旋的飛劍。同守城門的其他山海弟子旋刀斬殺活屍,已然來不及相救。褐帻散修手臂一送,赤矛捅穿山海閣弟子的喉嚨,矛尖從他的脖頸後冒出來。


  散修反手一抽,溫熱的血向上潑出,濺到城門柵欄上。


  “茂嘉!”


  餘下山海弟子喊了一聲,回身要擒赤矛散修。


  “來啊!!!”頭戴褐帻的散修瞪紅雙眼,發了狂地揮舞赤矛,狀如瘋癲,“來殺老子啊!老子早看清楚了!什麼狗屁的山海閣!什麼狗屁佛宗!全都是一個鳥樣!你們就是不想讓我們進梅城!你們就是想逼死我們!”


  褐帻散修歇斯底裡地大笑,一矛挑開一柄飛劍,衝身撞向另一位手掐刀決的山海弟子。


  “來啊!來殺你爺爺啊!”


  厲風從後面襲來,剛衝出沒兩步的褐帻散修“咚”地一聲,重重半跪跪倒在地。咔嚓咔嚓,喉嚨破了一個大洞的山海弟子臉色青紫,眼睛全白,呆滯可怖地牢牢抓住他,大口大口啃食。


  “……老天!”


  手掐刀決的山海弟子頭皮一麻,眼前可怖的情景表明此刻,就連修士身死也會當場成為走屍——蒼天在上!這到底是怎麼了?


  恐懼已經徹底爆發。


  城門前的秩序已經徹底失控,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此情此景之下,盡在咫尺的城門就成了唯一的生路。人群發聲吶喊,推攘擁擠著,拼了命想要逃進城裡。單憑二三十名山海閣弟子已經完全無法控制事態。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關城門!關城門!不能讓他們進來!他們進來我們就全完了!全完了!”


  已經進了城門的難民肝膽欲裂地看著混雜人群中,不斷撲咬的活屍,竟然發了聲吶喊,幾十上百人齊齊推動沉重的包鐵城門,奮力想要將城門關上。好不容易衝破城門柵的人反過來成了守城人,連踢帶踹,將後邊的難民阻攔在外。


  咒罵聲中,短短數丈的城門道,瞬間淪為自相殘殺的戰場。


  暴動如此可怖,以至於屍體眨眼堆疊成山。


  山海閣奉命守城門的弟子們踏劍在半空,一時駭然不知該做什麼。


  驚駭間,號角聲響起。


  號聲從城祝司的方向傳來,古牛牛角聲如大呂,震蕩寒氣。被恐懼和憤怒攜裹的人群被號聲震懾,呆立原地。號角聲中,白玉金閣從梅城外緩緩飛來——是載左月生抵達西洲的那一艘雲中寶船。


  巨如小城的雲中寶船從所有人頭頂掠過。


  機括激發,齒輪轉動。


  一根根金鎖彈出,尾端系沉石錨,轟然落到城門內外兩側,將雲中寶船固定在北城城樓上方。緊隨著,精致如八寶轉子的九重高閣轉動,青金色琉璃頂流光溢彩,揮灑四方,四脊上的走獸仙人像跟著一起活動起來。


  仙人披灑流光,梵音重重天降。


  一縷縷黑煙嫋嫋升起。


  啃噬活人的走屍一具一具,重新砸進雪地。


  城門前的騷動和殘殺這才堪堪平歇一些,擁堵在城門道中的難民向後退開,城門外的難民爭先恐後向前湧去。但向前沒擠進多少人,一位銀氅執事就從寶船下來,一揮袍袖,轟隆一聲。


  城門就此關閉。


  然而。


  城號未絕,悽厲長鳴。


  十二洲大地,城城有鍾,池池有號。四方鍾響,昭告瘴月過,四野開。而號角聲則與四方鍾的意義截然相反,號起瘴來。“咚”,不知是誰的膝蓋重重磕在結冰的血地,一個、兩個、三個……難民烏壓壓跪倒一片。


  短暫的靜寂過後,絕望的哭聲淹沒了風聲。


  遠處的地平線上,粘稠的黑瘴翻湧排推,潮水一般奔騰而來。瘴霧裡,影影綽綽,無數影子重疊在一起。


  ——自晦明夜分以來,人間最大規模的一次荒厄就此爆發。


  ………………………………………………………………


  “……果然來了。”


  左月生放下冰琉璃制成的望遠鏡。


  駕馭雲中寶船的,不是他,而是不渡和尚。


  左月生和老天工則帶領天工府弟子在梅城天池山上爭分奪秒。眼下,西洲文人騷客慣常稱頌的“天池淨地”已經變了一個模樣:高爐在山腳林立,時不時就有被引來的天火,如雨籠罩山脊。暗紅的火焰日夜不歇地從爐口噴出,熔化發光的銀精玉髓經由精巧的排到源源不斷地流進仇薄燈提前刻定的大陣溝壑裡。


  滾滾熱浪將天池山的積雪融化了大半。


  雪水匯流成川,成瀑,白練一般從陡峭的崖壁上飛濺而下,構成星表大陣的定錨軌線。山上的古梅源源不斷地吸引地底生氣,成為星表大陣的節點。山腳下,凡人的氣機成為漂浮散落的陣塵。


  山鳴河動。


  唯獨天池山頂,一湖天水,湖面蒙光,靜如銀鏡。


  “這些家伙真是連口氣都不讓人喘。”


  老天工盤坐在天池旁的巖石上,吧嗒吧嗒抽旱煙。


  他赤著膀子,露出虬龍錯結般精壯的肌肉。山頂的雪並沒有化,冷風酷寒,他周身卻在升起熱騰騰的白氣,仿佛整個人就是一座熔爐。


  “指望它們讓我們喘息,還不如指望大荒自己滅亡,而且他們要做什麼,可比我們容易多了。”說著,左月生自嘲笑笑,“怪不得陸淨總是叨叨,話本裡的角色一走火入魔,實力打底翻倍……這世道,當個壞胚邪魔可比好人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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