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辭帝闕 3640 2024-12-03 16:06:33

直到莊妃送出消息,才知陛下被人下毒。


那下毒之人,便是三皇子。


他在京中已是隻手遮天了。


那些奉命入宮的重臣,已被軟禁。


山雨欲來,我已命隱衛伺機而動。


讓三皇子如此急不可耐、狗急跳牆的人,大概隻有燕世恆。


若我所料不錯,燕世恆與三皇子意見分歧之後,他為了改變武陵侯府的命運,不惜將來日結局悉數告知三皇子,隻為刺激他,讓他不擇手段地贏。


三皇子知道了自己來日會敗,也知道了皇帝會傳位給趙承湛,便選擇先下手為強,他已經沒有耐心再往下等了。或者說,他不敢等,也不敢賭。


不得不說,燕世恆選了一步險棋,倒逼著三皇子往前走,卻也是能達成他目的的好棋。


對來日敗局的恐懼,會讓三皇子丟掉理智,變得和他一樣瘋。


如今,三皇子已經控制了皇城內外,以陛下重病為由,急召趙承湛回京。


傳回的消息是趙承湛將在十五日後入京。


他們相信了這個消息。


十五日之後,這座皇城將如鐵桶一般,隻待瓮中捉鱉。


可是,按照我對趙承湛的了解,三日之後,他必率大軍,兵臨城下。


我在府中摩挲著他給我的玉佩,這一次,大抵是能幫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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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應外合,這樣的事,我們前世已經做過太多次,這次的默契,也不例外。


三日後,趙承湛率領西北程家軍,兵臨城下,手持陛下親筆詔書,勤王救駕。他在皇城下,怒斥三皇子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這封詔書,便是我命隱衛入宮取得的。


三皇子自認為將皇宮守得固若金湯。


可他不知,我在那裡住了數十載。


慈寧宮內,有一條無人知曉的密道,直通宮外暗河。


既有聖旨,趙承湛此次率兵歸來,便是名正言順,勤王救駕,清君側,斬佞臣。


他提前歸來,更是打得三皇子措手不及。


按照他的預估,趙承湛至少還有十多天才能抵達京都。


卻不想,這麼早便悄無聲息的到了。


三皇子和燕世恆之所以這般深信不疑,是因為他們在楚淺月身邊放著探子,盯著趙承湛的一舉一動。


他們以楚淺月為棋,助她在趙承湛身邊留下來,也為了讓她身邊那個作為探子的婢女留下來,成為他們的耳目,傳遞動向。


趙承湛選擇將計就計,故意留下楚淺月,再利用她的婢女傳遞假消息。


從前,他故意選些真消息傳回來,讓三皇子和燕世恆放松警惕,全然相信。


可這次,故意讓她們傳回來的是假消息,混淆視聽。


三皇子收到消息,以為他會在十五天後抵達京都時,卻不想,竟是三日後。


實際上,他早已從西北出發。


上次他歸來時我便明白,他是想利用楚淺月做一場戲。


我不曾收到他從西北寄回的任何一封信,卻總有信件繞道雲中郡,借由謝家的名義送進來。


我與他皆知,一旦有西北來信,必會被三皇子等人攔截。


這便是我與他之間不言自明的默契。


至於楚淺月,前世她在漫天大雪中,跪在鳳儀宮外,求我給她一個為奴為婢的機會,彼時趙承湛都不曾心軟半分,這一世又怎會突然原諒她呢?


可惜,燕世恆並不知道這一段插曲,賣慘示弱,苦肉計這一套,前世她已經試過了,並無作用,不會博得半分垂憐。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這才是趙承湛的行事原則。


可惜,燕世恆不知。


13


程家軍一路勢如破竹,整個皇城已被圍困。


三皇子很早就調動了西山大營和禁軍的兵力,但是,那些人根本不是西北駐軍的對手。


城牆之上,弓弩手眾多,箭羽密布,仍舊擋不住程家軍的攻勢。


我在府中看著棋盤,已經快到終局了。


終於在破曉時分,皇城迎來新的曙光。


趙承湛率軍攻破防守,直奔乾元殿,勤王救駕。


三皇子自以為可以瓮中捉鱉,卻不想入了別人瓮中。


勝負已分,棋局已定。


趙承湛命人接我入宮,一路上殘垣斷壁,屍體橫陳。


這樣的殘酷,我前世已見過數次了。


權力之爭,從來都沾染鮮血。


燕世恆似乎瘋了。


他痴念著武陵侯府門楣鼎盛,繁華如昔。他一遍遍重復著武陵侯府絕不會家破人亡、削爵流放……


佛前苦修的十年,並未讓他靜心,反而造就了他的心魔。


今生,更是夜夜夢魘。


可這一世,比上一世敗得更快,更加慘烈。


他掙脫兵士桎梏,從城牆高處一躍而下,嘴裡念叨著:「死了好,死了就解脫了……」


我入宮時,趙承湛已守在了帝王榻前,四位重臣分別守在兩旁。


中毒太深,藥石無醫,如今也隻是在交代後事了。


最後的遺旨,傳位於皇七子。


諸事已定,再無懸念。


他登基為帝,重回九五尊位。


武陵侯府參與奪嫡謀逆,已是九族之禍。


即便燕世恆身死,武陵侯府滿門仍舊罪責難逃。那位眼高於頂的侯夫人,當夜懸梁自盡。


楚淺月怒氣衝衝地質問我,她不相信趙承湛對她再無情意。


我親口告訴她所有真相。


可她不相信世間還有所謂的重生,更不相信前世自己會在趙承湛受傷殘廢之時棄他而去。


她說我騙她。


她跑到趙承湛面前求證,卻隻看到他寒冷如冰的眼眸,她怕他,卻又執拗著想要一個答案。


得到他口中的答案時,她跌坐在地上,淚如雨下,「原來,竟是我前世親手釀下的苦果。」


她自知無望,選擇落發出家。


14


趙承湛讓我跟著他同上高樓,俯瞰京都。


「你我,仍是這皇城之主。」


聞言,我搖了搖頭,輕笑道:「這皇城之主,隻陛下一人。」


他的目光瞬時暗了下去,「何意?」


「如今已是功成,請陛下踐諾。」


他不以為意地笑著:「母儀天下,後宮之主,這個位置還不夠嗎?」


我俯首一拜,篤聲道:「今生,我不願再入後庭,不願再為後宮之主,求陛下應允,允我離去。」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臉色瞬時陰沉:「沈則清,從一開始,你就在計劃著離開?」


是的,從一開始,我就想著如何功成身退,如何離開這座困住我半生的皇城。


上一世的結果是好的,並不代表過程是輕松的。


一生殚精竭慮,步步為營,唯恐行差踏錯、萬劫不復。


宮闱傾軋,權力廝殺,明槍暗箭……


我隻能向前,不能後退。


那時候,本就由不得我選。


即便是絕境,我也要絕境逢生。


老天隻給我那樣一條艱難的路時,我隻能在迷霧之中撥開層雲,窺見天光。


可若讓我重選,我不想選那條。


前世的賜婚,我不得不嫁。


從一開始,便是逼不得已。


巍巍皇城,更像枷鎖,那樣的一生,從不可肆意。


「陛下當知,前世的我們是盟友,卻非愛侶。你我目標一致,卻非心意相知。」我聲音堅定,沒有一絲遲疑與猶豫。


他的臉上浮現出失望與黯然,最後卻仍舊執拗著說道:「或許,這次會不一樣呢?」


「上一世,陛下與我是盟友,你我不言情深,我不會問陛下我與江山孰輕孰重,更不會問陛下能否為我空置六宮。我可以扮演好陛下的賢後,執掌六宮,寬嚴相濟,不偏不倚。可這一世,陛下若要與我論情意,那我便想問一問陛下能否做到一生一世,隻我一人?」


正因前世無男女之情,反而是最佳的盟友,我對他沒有過多的期待,便不會有失望與怨懟。


他有三千佳麗也好,要迎新人入宮也罷,我都不會在意。


因為不在意,所以始終理智清醒,不亂分寸。


「你是想要我知難而退?」


他話音剛落,我接話道:「看來,陛下比誰都明白,這件事做不到。」


「不,朕可以嘗試。」


「陛下,您何苦自欺欺人?程將軍一路追隨,他的女兒更是對您痴心一片,難道您想寒了功臣的心嗎?」


他神色怔然。


是啊,他做不到。


前世程將軍的女兒會入宮成為貴妃,這一世亦然。


他從沒想過這些。


或許,在他眼裡,一切維持前世的模樣,便是最好。


給我皇後之位,再冊四妃,四妃之下還有無數美人……


可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想要的東西也已不同。


「繁華之巔,我已體驗過,半生備受桎梏,如戴枷鎖。這次,我渴求自由,天地闊大,隻想從心而為。兩世輾轉,還請陛下成全。」


我話音落,他便已知我決心。


可是他卻生出了執拗。


15


他將我關在宮中的青雲殿。


我不吵不鬧,每日該吃就吃,該喝就喝。


他說在等我想明白的那一天。


可是,我已經想得再明白不過了。


陛下不會妥協,他在等著我妥協。


等著我如同前世一樣,做一位賢後。


「阿清,和前世一樣,不是很好嗎?」


我搖了搖頭,緩緩道:「那樣活一世,已足夠了,何必重來。」


皇後未立, 貴妃已入後宮。


宮中內外, 大肆操辦, 熱鬧非凡。


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宮中喧鬧,人事冗雜,最適合逃跑,我早已安排好人手在宮外接應了。


我利用暗道, 逃出了皇宮, 前往江南流水小鎮。


我熟悉趙承湛的脾性,他頂多生氣一時,卻不會牽連沈家。


就因為我太懂他, 所以有恃無恐。


我在流水小鎮的第二個月, 他找了過來,輕車簡從, 一身打扮隻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並不像是來抓我回去的。


他在等我妥協, 我亦在等他想通。


可他竟隨著我在流水小鎮住下了,隻字不提從前的事, 也不提後宮諸事, 避開一切繁雜紛擾。


白日裡他裝作悠闲模樣,與我讀書品茶,下棋賞花,我也會親手給他做蓮子羹, 可是每到夜晚便會有成堆的奏折送來, 他時常批閱到夜半。


就這樣, 堅持了半個月, 京中便有急報, 催他速速歸京。


他在這裡待不長久的,本就是意料中事。


他的臉上閃過為難之色, 最後也隻能連夜趕回京都。


武陵侯夫人想讓我知難而退,她認為我和沈家有攀附之心,會拿著昔日她在閨中時同我母親說的玩笑話說事。


「(可」可當夜便對外宣稱皇後突染急症,將於江南行宮靜養, 病愈方歸。


消息傳來時,我輕聲一嘆, 他本不必做到這個程度。


丹桂飄香的季節,他再次出現在江南。


「我已想明白了,唯有放手與成全, 方不負兩世襄助。我給沈家尊榮, 給你自由。」


「多謝。」


我與他之間的默契與信任,似乎不必再多說其他。


他有他的江山大業,我有我的廣闊天地。


殊途, 注定不同歸。


後來,我看過奇石怪松、山間雲海,見過平湖煙雨、七彩丹霞。


我的足跡踏遍大江南北,看遍山川湖海。


可茶樓說書人總愛說起一樁怪事, 每次提起都連連長嘆,那便是:「皇後娘娘在江南行宮靜養,一世不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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