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笙笙,你要跑去哪裡?」
森冷的聲音突然從我的房間裡傳了出來。
14
宿欽手裡拿著我和顧希淮的結婚證。
他換下了身上的特色服飾,穿著普普通通的白 T 牛仔褲,儼然是纖細幹淨的少年人。
我卻駭然睜大了眼。
「你在怕我嗎?」
宿欽輕輕皺眉,一臉傷心地靠近我。
「宿欽,你別亂來。」
我一邊穩住他一邊悄悄往門邊挪。
宿欽早就看到了我的小動作,他把手裡的笛子扔到一邊,示意我別害怕,「笙笙,我這次來是給你解蠱的,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對你用蠱,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神情怯怯,一臉悔恨,「我真的不會了。」
「好吧。」
我點頭應了,趁著宿欽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拔腿就往外跑。
但宿欽的速度出奇地快。
Advertisement
他單手將我拽回,砰的一聲鎖上門。
「笙笙,你別跑,我真的,真的隻是想給你解蠱而已。」
「你這是要給我解蠱的態度嗎?」
我慌亂後退,壓根不敢信他,「你說過,我和希淮身體裡的是一對蠱蟲,你要給我解蠱,為什麼不叫他過來?」
「我忘了。」
宿欽一怔,「你現在給他打電話,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先給他解開。」
我遲疑地僵在原地沒有動。
大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開門的電子音。
是顧希淮來了。
領證後,我就把家裡的密碼告訴了他。
除了顧希淮和陸芷,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我家的密碼。
「他來了。」
宿欽皺了皺眉。
他和蠱蟲之間似乎有某種神秘的聯系。
15
房間裡,氣氛很緊張。
顧希淮和宿欽之間劍拔弩張。
「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顧希淮將我死死護在了身後,「你再敢給我們下蠱,我就報警。」
「報警有用嗎?」宿欽嗤笑了一聲,「就算你們去醫院,也查不出什麼。」
「你不是說要給我們解蠱嗎?」我打斷他。
「是。」
宿欽的神情緩和下來。
他抬眸看了一眼顧希淮,對他說話時態度很惡劣:「你過來吧。」
顧希淮遲疑了片刻,「笙笙,我先試試。」
我們對蠱蟲一無所知,所以隻能試探著去相信。
畢竟身體裡留著一隻蟲子,太惡心了。
解蠱的過程有些血腥。
宿欽拿著水果刀在顧希淮的掌心用力劃了一刀。
我一下兒就慌了,「你幹嘛?」
「情蠱是這世上最兇的蠱,用我的血養的。」
見我維護顧希淮,宿欽傷心地說完,拿著刀在自己的掌心劃了一刀。
「對我的血,它們很敏感。」
他把自己和顧希淮的掌心貼在一處。
兩分鍾後,他嫌惡地收回了手。
顧希淮體內的蠱蟲已經鑽進了他的身體。
「好了。」
我拉著顧希淮幫他包扎,止血後才發現宿欽竟然心情極好地勾唇看著我。
他撐著下巴,垂在身側的那隻手,從掌心處往外淌著血。
可他卻一點都不在乎。
他說得沒有錯,我身體裡的蠱蟲,因為他的血躁動不安。
「現在該我了吧?」
我衝他伸出手。
宿欽啪嗒一聲扔了水果刀,拿藥箱裡的繃帶把自己的傷口包了起來。
「過幾天吧。」宿欽說,「今天流了很多血,再流的話,我會死的。」
顧希淮瞬間站直了身體,「你什麼意思?」
16
宿欽不願意替我解蠱徹底激怒了顧希淮。
因為我們都知道,蠱蟲在宿欽的身體裡意味著什麼。
蠱毒發作的日子,就在後天。
「你覺得呢?」宿欽神情淡淡,「它原本就是屬於我的。」
「現在,一切隻是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我氣得渾身發抖,惡心想吐。
顧希淮撲過去狠狠打了宿欽一拳。
他掐著宿欽的脖頸,一拳拳地打在他臉上。
可宿欽一點都不還手,他就那樣躺著,衝顧希淮露出最惡劣的笑。
我忍著難過撲上去抱住了顧希淮,把他拉到了一旁。
宿欽的臉已經因為缺氧憋得通紅,我不想顧希淮為我鬧出人命。
他前途無量,他是最克己慎獨最溫柔的人,不該為了我,變成這樣。
「希淮。」
我緊緊地抱著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放著那麼好的顧希淮不追,去追別人。
「咳咳咳!」
宿欽嗆咳幾聲後,舒爽地笑出聲來,「顧希淮,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想起那個晚上,就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把笙笙交給你,是我這輩子作得最錯誤的決定。」
「現在,你該知足了。」
「你瘋了!!」我在顧希淮懷中崩潰,「宿欽,我求求你,你放過我,我跟希淮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又怎麼樣?」宿欽躺在地上,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結婚了也可以離,不離也行。」
他挑釁地看向顧希淮,「隻要你能接受笙笙每個月陪我一次。」
「你閉嘴!」我衝過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齒地喊,「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救你,就應該讓你死在叢林裡。」
「是啊,你為什麼要救我?」宿欽吃吃地笑起來,「是你先撩的我啊。」
「你先是救了我的命,又天天往我跟前跑,用愛慕的眼神盯著我打轉,是你先招惹我的呀。」
「我隻是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做錯了一次,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對你用蠱,我答應你,蠱毒發作的時候我不碰你好不好,我可以壓制得住的,你相信我,它們最聽我的話了。」
「是啊,它們當然聽你的話。」我拿最傷人的言語諷刺他,「當初就是你把我親手推給了希淮。」
「到了今天,我真想說一句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認識到從前的自己多麼愚蠢,謝謝你讓我發現希淮有多麼愛我。」
「閉嘴,你閉嘴!」宿欽伸手捂住了耳朵。
可我偏偏要說。
「你真的喜歡我嗎?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麼還會為了陸芷對我那麼絕情,你真正喜歡的是她吧!」
「不是,不是的。」宿欽痛苦地抱住了腦袋。
「我喜歡你的,可是陸芷也喜歡我,我和你在一起她會不高興,她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讓她傷心。」
「我怕自己會動搖,所以隻能讓自己對你絕情一點,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你。」
他悔恨交加,痛楚難當。
他給陸芷下蠱報復她。
這還不夠,隻能靠傷害更多人來緩解自己的痛楚。
顧希淮,就是他的泄憤對象。
他眼尾泛紅地威脅他:「你走不走,你不走信不信我現在就驅動蠱蟲提前發作,讓你親眼看著我和笙笙在一起?」
顧希淮臉上閃過深深的痛苦和掙扎。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他一直想和我早點結婚,是希望宿欽知道後能夠放我們一馬。
但他沒有。
對於蠱,我們知之甚少又無能為力。
他隻能緊緊地抱著我,痛苦絕望得掉眼淚。
宿欽就是個瘋子,哪怕刀尖抵在他的脖頸,他也會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心口閃過尖銳的疼,踮腳在他唇上親了親。
「你先走吧,我來想辦法,希淮,你相信我。」
可語言太過蒼白,我們都知道,我們擺脫不了情蠱的控制。
顧希淮捧著我的臉替我擦眼淚,聲音哽咽:「好,笙笙,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
「我會等你,我也會想辦法的。」
「好。」
17
送走顧希淮後,宿欽繃緊的身子終於放松了。
他臉上又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望著我低聲道歉:
「對不起笙笙,剛才我隻是想嚇嚇顧希淮,我不會再驅動你身體裡的蠱蟲的。」
我疲憊得說不出話,冷冷地笑了笑。
「隨你吧。」
我身體裡的蠱蟲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宿欽高興的時候不動它,不高興的時候,他照樣會用它控制我。
他冠冕堂皇地向我保證完,轉頭就能面不改色地威脅顧希淮。
我已經看透了。
我怕顧希淮做傻事,給熟悉的好友打電話讓他們去看著他。
打完躺在床上隻覺得有說不出的疲憊。
後來,宿欽開始在門外不停地敲門。
「笙笙,出來吃飯吧,你別餓著自己。」
「笙笙,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我就待在房間裡不出來好不好?」
我把房間裡所有能砸的東西全都砸在了門板上,門口總算安靜了一會兒。
沒多久,敲門的又變成了陸芷。
「姐姐,你出來吃飯吧,求你了。」
「你救救我,我要毀容了。」
她跪在地上砰砰地磕頭,難受至極時隔著門板哀嚎。
我懶得理會他們,不想跟任何人講話。
第二天好友給我打來電話,說顧希淮連夜買了機票去了宿欽的老家。
我知道他要幹什麼,他去找解蠱的辦法了。
時間緊迫。
一晃就到了情蠱發作的那天。
我把房間上了鎖,用繩子把自己的手腳綁住了。
和第一次一樣,時間越久,身體裡綿密的疼就更明顯了。
我疼得額頭沁出汗,聽見門外宿欽的聲音時,更加難受。
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信過宿欽。
他說他不會再驅動蠱蟲,可不代表情蠱自己不會發作。
他是要等著我去求他。
「笙笙,你開開門,你讓我喂它喝點血,它會安靜下來的。」宿欽在門外焦急地說,「不及時壓制的話,你會死的。」
「死就死啊。」
我嗤笑著,疼得渾身骨頭縫都快要裂開似的。
「宿欽,我寧願死,都不會讓你碰我一根手指頭。」
「為什麼?」宿欽崩潰地捶門,哽咽問我,「你就這麼恨我嗎?」
「你做的事情讓人不恨嗎?」我死死地咬著唇,攢夠了力氣接著罵他,「你從始至終,尊重過我嗎?」
「你把我當物件一樣推給別人,如果當初和我一起去考察的不是顧希淮,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師呢?」
宿欽沉默了。
他後背抵著門,順著癱坐在了地板上。
「對不起,笙笙,真的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別恨我。」
他哭得像個丟失了心愛的玩具的孩子。
「你幫我解開情蠱,我就……我就原諒你。」
「你若是……若是敢碰我,我就死……死給你看。」
疼痛蔓延到了心口,我眸光逐漸渙散,差點聚不起焦了。
宿欽說,如果不及時安撫,我會死。
死就死吧,我賭宿欽還有一點良心。
意識蒙眬時,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宿欽從外面飛奔了進來。
他在我面前停住腳步,熾熱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臉頰上。
「你別恨我,我幫你,我幫你解開。」
他泣不成聲。
18
後來,我隻感覺到指尖一陣尖銳地疼。
意識稍稍清醒片刻,宿欽低頭想吻我。
我難受地別開臉,被他強硬地捏著下巴吻了上來。
「對不起,笙笙。」他哭著說,「我走了。」
我渾身大汗淋漓,像是死過一次,清醒後隻看見了地上未幹的血和一隻蟲子的屍體。
情蠱,終於解了。
宿欽走了。
我迫不及待地給顧希淮打了電話,卻沒有打通。
他那邊沒有信號, 於是我隻能給他留言。
忙完這些後我才撐著所有的力氣去洗了澡,收拾完房間裡的狼藉,拿消毒水消完毒,出門時卻發現陸芷暈倒在了門外。
她臉上都是抓痕,很深很深。
不隻臉上,脖頸上也是。
我打了 120, 救護車拉著陸芷去了醫院。
宿欽臨走時替她解了蠱,但她臉上的傷, 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創傷。
兩天後, 顧希淮終於回來了。
他黑眼圈厚重, 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
這些天, 他一直在奔波。
「真的解了嗎?」
見到我時,他不安地拉著我問跟他一起回來的老者。
那人也是個擅長用蠱的, 隻觀察了一遍我的面相, 便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 她身體裡已經沒有蠱蟲存在的痕跡了。」
「真難得啊。」他長嘆一聲, 望著我說,「情蠱是這世上最兇最惡也最難解的蠱。」
「它是用下蠱人的血養成的, 雌雄一對。」老者目光憐憫地望向虛空, 「下蠱的人若想解,隻能用自己的血將它們引出來, 若是都引在自己的體內, 蠱蟲會互相撕咬吞噬,把下蠱人的精血全部耗空後,下蠱人就得死了。」
我皺了皺眉, 想起了地上的那隻蠱蟲屍體。
「若是引出一隻滅殺掉,剩餘的那隻蠱留在體內,那麼他這輩子都不能再碰別的女人。」
我心頭咯噔了一下,訥訥問他:「若是兩隻都滅殺掉呢?」
「那他這輩子就隻能斷絕情愛,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
真是……好狠毒的蠱。
對別人狠, 對下蠱人自己, 更狠。
19
我和顧希淮把老者送上回程的飛機,回家後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後天光大亮,所有的陰霾消散一空。
顧希淮在晨光中低頭輕輕地吻我。
「笙笙, 我們什麼時候辦婚禮?」
可他不知道的是。
「完我」我懶洋洋地窩在他懷中,一根手指都懶得抬。
「那就下個月吧,找一個好日子。」顧希淮認真地在我耳邊叨叨。
「明天給我爸媽打電話, 讓他們過來見你,過幾天陪你去你家拜訪一次。」
「唔。」我閉著眼睛攬住他, 「你看著安排。」
「知道了。」
他輕笑著吻我的眼角眉梢, 「笙笙, 你愛我嗎?」
他話裡是難以名狀的緊張,我睜開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擔心,你和我在一起是受了情蠱的影響, 我……」
「當然不是。」
我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顧希淮,我愛你,認真的。」
回應我的, 是顧希淮更熱情的回吻。
晨光暖洋洋地照進房間,室內熱情如火。
我們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