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時我經常在微博給他發消息,跟他說:「陳霽川,我是你的粉絲,別放棄,我會一直喜歡你。」
他問我為什麼,我開玩笑說:「因為你長得帥。」
其實,因為你是陳霽川啊。
那兩年,他將重心放在了學習上,專心提高專業知識。
後來,遇到了岑薇的提攜,他重回舞臺。
喜歡他的人越來越多,粉絲後援會的人也越來越多。
如今很多大粉非常專業,跟拍、宣傳、反黑、網絡控評等各項工作駕輕就熟。
而我,便成了悄悄潛水的狀態。
其實,作為陳霽川最老的粉絲,每年的見面會,他的工作室有給我發邀請。
我每次都以「人在國外」推脫掉。
這次,我本想以同樣的理由拒絕,結果,陳霽川突然發來一條消息:
「人還在國外?」
我回:「嗯。」
「你 IP 在國內。」
他又發來兩個字:「騙子。」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他發給我一封電子邀請函。
Advertisement
然後,他轉發了關於粉絲見面會的微博,並且艾特我:
不見不散[心]。
一時間評論區也議論紛紛:
「陳霽川可真是史上寵粉第一人。」
「陳霽川的溫柔都留給了粉絲。」
「哇哇,陳霽川要和他的鑽石粉奔現了。」
「我可太好奇這個『海棠依舊』究竟長什麼樣子了。」
「坐等老大的粉絲見面會。」
我看著一條條評論,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見面會還有一段時間,今天的事已經使我腦子很亂了,暫且就先不去想了。
5.
過了會兒,我媽敲開了我房間的門,開心地跟我說:
「笙笙,今天相親那個男生說對你很滿意的。」
「我跟你說,那個小周老師可是重點高中的老師,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你們以後孩子教育都不用愁了。」
我實在是提不起興趣:「媽,我們就剛見了一面,你說這些幹嘛?」
我媽卻不以為意:「我都是為你好,你今年畢業都 25 了,遇見個條件合適的也該結婚了,我看你跟這個小周老師呀,就合適得很。」
我從小就是乖乖女,我媽跟我說的最多的話便是「我都是為你好」。
從生活到學習,二十多年來,我按部就班地聽著話。
高中時聽話選了自己不愛的理科,大學時聽話選了自己不愛的熱門專業。
畢業聽話考了研,如今聽話去相親。
我有時也會迷惘,會感覺生活沉悶。
而她總是說:
「你都沒吃過生活的苦,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誰的日子不是這樣過的?」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網上議論的一個話題:
做不喜歡的工作,嫁不喜歡的人,偏安一隅做井底之蛙,難道我們的人生就這樣下去嗎?
其中有一個回答是:
誰不是一邊結婚生子,一邊死在路上。
嫁給愛情的美好模樣大概隻是出現在小說裡吧,現實裡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大都是一地雞毛。
而我,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普通人。
可能,我這輩子唯一的叛逆,便是陳霽川吧。
他是春日裡吹進我沉悶生活的一陣風。
隻不過,風是不會停留的。
這幾天,相親對象周老師約我吃了兩次飯。
如他人所言,他長相周正,性格溫和,工作穩定,很適合結婚。
我們都不太擅長聊天,偶爾的三言兩語會聊到學習愛好。
他說他對我印象很好,希望有進一步發展。
我站在街邊,望著商場大屏上陳霽川的代言形象照,與記憶裡那個十八歲的小混混好像相去甚遠了。
七年來,我以粉絲的身份默默關注著他的一切。
我見證了他從珍珠蒙塵到年少成名,從跌落塵埃到涅槃重生。
他越來越優秀,我離他越來越遠。
所以我從未害怕這場暗戀會落空,因為暗戀本來就是落空的。
我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再見了,陳霽川。
我好像不能再喜歡你了,那便好好告個別吧。
6.
粉絲見面會上,我將一頭長發散下,柔柔地披著。
七年前的餘笙,還隻是一個穿著校服,素著一張臉,扎著馬尾,經常害羞得不敢抬頭的高中生。
二十五歲的餘笙,學會了穿衣搭配,學會了化美美的妝。
我戴上了口罩,心裡又不禁嘲笑自己的多此一舉。
七年的光陰,可能陳霽川早就忘記我的樣子了。
我本以為自己會裝得輕松隨意,但當主持人邀請我上臺,陳霽川站在臺上,眼睛望向我的那一刻,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心裡的淡然頃刻間丟盔棄甲。
我緊緊握著話筒,手心裡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垂著眸子,怔怔開口:
「你好,陳霽川,我是海棠依舊。」
話說出口,尾音裡都帶著輕輕的顫。
陳霽川就那樣定定站著,眼睛落在我的臉上時,似是有一瞬間的失神。
直到主持人笑著打量我:「今天海棠依舊竟然是戴著口罩來的,方便摘下來讓大家見識一下廬山真面目嗎?」
我慌亂間扯謊回道:「抱歉,臉過敏了,不太方便。」
直到主持人轉頭提問:「請問霽川,對你這位鑽石粉有什麼想說的嗎?」
陳霽川回過神,勾著嘴角,扯起一絲神色不明的笑看向我:
「我想知道今年要寫什麼表白的話?」
我不敢與他對視,隻緊張地回了句:
「還……還沒想好。」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張開雙臂,挑了挑眉,看向我:
「不抱一下?」
我躊躇向前,他直接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一個久違的擁抱,熟悉的氣息。
讓我想起來七年前,陳霽川抱著我哭的那一刻。
一瞬間,我突然也很想哭。
臺下都是掌聲和粉絲的尖叫聲。
我生生壓住眼淚,陳霽川卻伏在我的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笑著對我說道:
「他很懂事,你隨便說兩句,他會看著上鉤的。」
還來不及多想他的話是何意,主持人又朝我問道:
「請問海棠依舊,陳霽川最吸引你的三個優點有什麼?」
我腦子都是懵的,來不及多想,隻緊張地回道:「長得帥……」
臺上臺下一陣哄笑,我頓時紅了臉。
「還,還有呢?」
主持人忍著笑,陳霽川也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腦子也一時間忘記了思考:
「長得高……」
又是一陣哄笑……
「噗,還有呢?」
「身材好……」
我小聲回答。
這次連陳霽川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7.
我都忘了活動是如何結束的,隻知道自己整個人都是懵的,腦子裡更是亂的。
直到自己對著陳霽川的背影,輕輕說了句:
「再見了,陳霽川。」
他卻突然轉頭拉住我的手腕:
「再什麼見?我送你回去。」
他朝一個工作人員要了車鑰匙,那個工作人員一臉吃驚:
「你要走?」
他甩下一句:「馬上回來。」
然後不顧周遭人的ṱṻₛ目光,便拉著我走了出去。
直到坐進了他車的副駕駛,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他突然抬手扯掉了我的口罩。
他怔怔望著我的臉,微微上揚的桃花眼裡笑意粲然,我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
一瞬間,隻後悔因為戴口罩,沒有塗口紅……
「笙笙,好久不見啊~」
陳霽川望著我,略帶戲謔的聲音蕩在狹窄的空間。
「好……好久不見,陳霽川。」
於他而言,是好久不見。
於我而言,並不是。
我聽過他太多場演唱會,見過他太多次。
隻不過都是在洶湧的人群中,我遠遠望著舞臺上光芒四射的他。
演唱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虛虛實實的,感覺並不真切。
如今,這樣近的距離,近到可以看到褪去年少青澀更加分明的臉部線條,褪去了一身痞氣野氣後更加成熟的、真實的陳霽川。
我望著他噙著笑的眼睛,一時失神,回過神後,隻能尷尬地解釋:
「我……我隻是單純喜歡聽你的歌,你別誤會……」
他不置可否地輕笑一聲:
「有男朋友嗎?」
「有。」
「是嗎?談多久了?」
他目光裡帶著一絲探究,我硬著頭皮回:
「一星期……」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男朋友知道你追星嗎?」
「知道。」我悶聲回他。
「哦,那挺好。」
他低低笑了一聲,蕩在微微緊張又尷尬的氣氛中,我不禁又紅了臉。
微妙的氣氛被他的手機來電聲打斷,他接起後,皺著眉沒說兩句便掛斷了,又側頭看向我問道:「住哪兒?」
「師大。」
「還上學呢?」
「嗯,馬上就畢業了……」
一路上,我們並沒有再說什麼。
他的手機響個不停,電話那頭貌似一直在催他回去。
後來,他幹脆直接全部拒接了。
到學校門口後,我局促地下車道謝:
「麻煩你了,再見。」
手剛拉開車門的瞬間,他喚住了我:
「餘笙。」
然後他將手機放到了我手上:
「師大哪個系哪個班,現在的家庭住址,手機號,微信號,都寫一下。」
我愣愣接過手機,剛寫完,他手機又響起了來電鈴聲。
我忙遞給他:「你先忙吧。」
他接過手機,笑了笑,又朝我搖了搖手機:「好,那就再見。」
8.
一場見面,再次擾亂了我的心緒,沒來由地胡思亂想。
想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
為了讓自己專心學習,我硬是改了整夜的畢業論文,才將心思放在了自己的生活重心上。
畢業答辯,找工作,找房子,如今其實很多事都等著自己一件件去完成。
我回家去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有合適的房子便搬出去住。
在家裡,父母的各種好意總是沒來由地讓我感到無力感般的壓抑。
收拾東西的時候,卻意外發現自己抽屜裡的東西少了。
一個相冊,裡面都是陳霽川的照片,另一個是當年他留給我的他經常戴的那條紅繩,上面串著一個玉珠。
我找到我媽:「媽,我抽屜裡的東西呢?」
她淡淡抬頭:「哦,我前幾天收拾屋子給你丟掉了。」
一時間,震驚、委屈、憤怒,各種情緒堆積湧上心頭。
我再也忍不住朝她吼了出來:
「誰讓你扔的?你為什麼要動我的東西?」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怒氣的我:
「餘笙,你還要因ƭū́₃為他跟父母對著幹嗎?」
「我告訴你,我故意扔的,不扔掉,你永遠死心眼放不下心裡的念想!」
「還是你恨我當年拆散了你們?試問哪個母親願意讓自己的女兒跟一個一身債的小混混在一起?就算你們當年在一起了,就能走到最後嗎?他現在是明星,想找什麼女人找不到?你以為他還能看到你?你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怎麼就不明白,你就是一個普通人,就應該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我媽一句一句地罵著我,她的話,我何嘗不明白。
隻是自己明白,卻總是說服不了自己。
「扔哪裡了?」
我媽無奈回:「樓下垃圾桶。」
我起身,換鞋,開門。
「餘笙,你恨我也好,但是你要明白,你們沒有以後。」
9.
是啊,以後這個詞太遙遠,我從未敢想過。
無論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
七年前,我守著自己的那份喜歡,小心翼翼地守在陳霽川身邊。
別人打趣問他我是誰時,他總是淡淡一笑說:「鄰居家小孩。」
他打架一身傷時,我心疼得難受。
催債的砸他的門,潑油漆時,我嚇得心驚肉跳,可他卻總像習慣了一樣,無所謂的樣子。
他有著那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仿佛一切都無堅不摧的樣子。
直到某個晚上,爸媽ťŭ̀ₐ值夜班,而我忘了帶鑰匙。
陳霽川那天喝得一身的酒氣,我扶著他回了家。
他突然抱著我哭了,他說:
「笙笙,我好想我爸媽。」
「我沒有家了。」
可我是個膽小鬼,我想告訴他:
「陳霽川,你還有我,我好喜歡你呀。」
「以後我們會有家的。」
可我不敢說,怕他討厭我,怕我不能再待在他身邊,醞釀了許久,才吭吭哧哧地說了句:
「陳霽川,你別難過……」
他卻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