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粉了陳霽川七年,每年都會寫一封情書給他。
粉絲見面會上,我戴著口罩與他相擁。
他問我:「今年要寫什麼表白的話?」
我緊張地回答:「還沒想好。」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了句:「他很懂事,你隨便說兩句,他會看著上鉤的。」
1.
陳霽川斬獲金曲獎那天,我正在相親。
我望著餐廳戶外大屏的頒獎直播上,他一身高定西裝,神色清冷,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痞氣。
歌後岑薇張開雙臂與他緊緊相擁,將閃閃發光的獎杯交到他手中:
「祝賀你得償所願,阿川。」
陳霽川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溫柔寵溺的神色:
「謝謝你,薇姐。」
臺下的掌聲與尖叫聲此起彼伏。
「恭喜霽川!能不能透露一下,下首歌準備寫什麼呀?」
陳霽川微微含身,湊近話筒,嘴角輕揚:
「寫首情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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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一臉意味深長地看向他身旁的岑薇,打趣道:
「哦?是寫給誰的呢?」
陳霽川眼眸微挑,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寫給喜歡的人。」
我望著屏幕裡的陳霽川,一時失神。
「餘小姐也追星啊?」
一聲溫和的聲音,將我思緒拉回。
「嗯,是我喜歡的人。」
我轉過頭,默默喝了口水,咽下心頭萬千的情緒。
「這個歌手好像最近蠻火的,我們班裡好多學生都是他的粉絲,有的甚至偷偷逃課去聽他演唱會。」
我輕笑:「是嗎?」
「長得帥,唱歌又好聽,當然好多小女生迷戀了,隻是我沒想到餘小姐看起來這麼高冷的人,竟然也追星。」
對面的男人一臉的好奇:
「我有點不明白,瘋狂迷戀喜歡一個跟自己永遠都不可能的人,追星的意義是什麼呢?」
說起來,我是粉陳霽川最久的粉絲了。
也是他粉絲後援會最佛系最淡定的站姐。
得獎後,群裡「恭喜老大」的消息不斷地刷屏。
他不喜歡聽粉絲喊他「老公」,因為助理小五一直喊他「老大」,後來粉絲們便也都喊陳霽川「老大」。
刷新了一下微博,娛樂圈大半的明星都在發動態祝賀陳霽川得獎。
我隨手發了一條動態:恭喜你呀,陳霽川。
手機跳出我媽發來的一條微信:
「這個男生是重點中學老師,父母也都是大學教授,條件很好,你們兩個好好聊聊。」
我關掉手機,扯起淡淡的笑,看向對面的男人。
他眉目清秀,五官周正,整個人一副斯文儒雅的樣子。
「周老師,我沒有想過追星的意義是什麼。」
「我隻知道我很平凡,所以我喜歡他越來越不平凡。」
因為他在我平平無奇的人生角落裡閃著耀眼的光。
因為他的光,我想成為更好的自己。
2.
回家的路上,手機裡響起許多條消息提示:
「哇哇,海棠姐,你被老大翻牌了!」
我一時狐疑,打開微博,發現陳霽川竟然轉發了我的那條動態。
那條微博沒有文字,隻有三顆紅色的愛心。
評論區的留言越來越多:
「哇哇!那麼多明星祝福,陳霽川隻轉發了粉絲的這條。」
「陳霽川也太寵粉了,他平常發微博從不帶表情,頭一次用表情竟然是轉發粉絲微博。」
「這個『海棠依舊』是陳霽川的老粉,從出道就一直粉他。」
「我什麼時候才能被翻牌啊?老大看看我。」
除此之外,陳霽川微博的話題熱度也越來越高:
【陳霽川金曲獎】
【陳霽川岑薇】
【陳霽川寫給喜歡的人】
「祝賀老大,未來可期。」
「老大快和薇姐官宣吧,這 CP 甜我一臉啊!」
「寫給喜歡的人,這暗示不要太明顯啊!」
「看這兩人含情脈脈的眼神,我都要腦補出一部劇了。」
「娛樂圈我最愛的兩個明星,你們不在一起天理難容。」
「他倆終於要修成正果了嗎?快公開吧老大~」
陳霽川出道七年零緋聞,對人一往地禮貌而疏離。
而岑薇是例外,他曾在採訪中說人生中感謝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岑薇。
四年前,是岑薇拉了低谷期的陳霽川一把,將他推薦給圈子裡的王牌音樂制作人,演唱會邀他合唱,各個演出去為他站臺。
可以說,沒有岑薇,就沒有如今的陳霽川。
而另一個人,便是一位名為「海棠依舊」的粉絲,他說那位粉絲陪他度過了人生中最低谷的兩年。
可他不知道,那兩年的默默守護,是我無處安放的感情離他最近的時光。
「今天相親的男生怎麼樣?」
手機響起我媽發來的消息。
「挺好的。」我回。
「餘笙,你也不小了,挺好的就處處吧。」
「嗯。」
可能總有一天,我們終會向生活妥協ŧùₘ的吧?
我閉著眼,靜靜躺在床上,讓思緒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一條微博新消息提醒。
「今年的情書要寫什麼?」
發信人,竟然是陳霽川,我一時訝然。
陳霽川低谷期的那兩年,隻有我一個粉絲。
我對他說:「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他問我:「為什麼。」
我開玩笑回:「因為你長得帥。」
從那時起,每年他的生日,我都會寫一封情書給他。
眼下確實快到了他的生日了。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想到這件事。
我回他:「還沒想好。」
過了許久,他發來一條消息:
「海棠依舊,我們見過嗎?」
我望著手機屏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復。
3.
我認識的陳霽川,當年隻是一個小痞子。
他是隔壁職高的小混混,也是我家的鄰居。
我爸媽都是醫生,經常不在家。
他們跟我說,隔壁住了個小流氓,還欠了很多債,催債的經常找上門來。
偶爾出門的時候會碰到他,他脖子上戴著一個紅繩串著的玉珠,經常穿一身黑色的衣服,顯得整個人更加身高腿長。
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梁,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整個人散發著痞氣和野氣。
每次遇到他,我隻敢偷偷瞄一眼。
這個人,好看是好看,隻是有些嚇人。
真正與他說話,是某個放學的午後。
我們同時開門的瞬間,聽到樓梯裡傳來了催債的人的聲音。
「這小子現在應該在家吧?」
我不知為何,就突然對陳霽川說:
「要不你來我家待會兒?」
他抬頭一時詫異。
我忙解釋:「我爸媽不在家。」
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有點莫名的尷尬。
他拿下嘴裡叼著的煙,扔在地上踩滅,勾著唇角跟我進了家。
「膽子不小啊,知道我是誰嗎就領家裡來?」
「陳……陳霽川。」
我小心翼翼地回他。
他很有名,哪怕在我們學校都有很多人議論他,職高的校霸,很多女生明戀暗戀的對象。
「不怕我對你做點什麼?」
他斜斜地靠在門框上,一臉痞痞的壞笑。
我心裡頓時也一陣慌亂:
「我……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誰知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抹曖昧的笑:
「怎麼,就因為我長得帥?」
我一時語塞,被他這麼一說又有點怕,頓時就後悔了:
「那,那你出去。」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驀地發出一聲低低的笑,卻長腿一跨,自顧自地坐在了我家沙發上。
「就這點膽子?」
他又嘲笑我。
發覺他故意逗我後,我松了口氣,又有些莫名的緊張。
那天我蹲坐在茶幾旁寫著作業,他就在一旁默默坐著。
空氣安靜得都能聽到他的呼吸,甚至是有力的心跳。
我拿著筆,心緒卻不知飄飛到了何處。
他敲了敲桌面,指著我的英語試題:
「過去進行時,選錯了這個。」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他漫不經心地掃我一眼,說了句:
「笨。」
後來,我才知道,他以前上的都是國際學校。
17 歲時,父母意外身亡,給他留下一身的債務。
他退了昂貴的學校,去了我們隔壁的職高。
我問他為什麼去職高,他說那兒逃課方便。
他晚上去酒吧駐唱,白天在電腦前替人打遊戲當槍手。
上學成了副業,打工掙錢成了主業。
我總是想,如果沒有遭遇家庭的變故,陳霽川會成為一個多麼優秀的人。
或許,更是我遙不可及的存在吧。
我喜歡陳霽川。
十七八歲的少女心事,怕他知道,怕他不知道,又怕他假裝不知道。
在這車水馬龍的人間,這份喜歡藏在心裡了很多年。
學校門口的路兩旁種滿了海棠樹,春暖花開的季節,陳霽川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大,我總是跟在他身後。
一陣陣微風襲來,淡粉色的花瓣隨風起舞。
一輛車飛快駛過,他下意識轉身抓住我的手,將我護在身後。
那是他第一次牽我的手,他抬手摘掉落在我發間的海棠花瓣。
他沒有松手,我任他牽著。
那條海棠花路一共三百二十一步,每一步心裡都是忽明忽暗的雀躍。
喜歡他的心有如那輛飛馳而過的車。
「喲~老大交女朋友了~」
他的一個兄弟打量著我們,嘴裡叼著根煙,眼神裡滿是戲謔:
「原來你喜歡這種的?」
「鄰居。」
陳霽川眉心蹙了蹙,眸光一沉,瞥向那個男生:
「把煙掐了。」
他緩緩低頭,低沉的聲音蕩在我耳邊:
「送你回家還是跟我一起?」
我垂著眸子,緊緊抓著他的手,隻悶聲回他:
「不……不回家……」
他忍不住低笑了一聲,聲音裡還帶著些玩味和促狹:
「餘笙,我真怕把你帶壞了。」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陳霽川的世界。
他先是去了一個地下的臺球廳,幾個社會青年在那裡賭球。
後是去了市區的一個酒吧,他抱著吉他坐在高腳椅上唱歌。
燈紅酒綠,人聲鼎沸,人人都在肆意地狂歡,釋放著內心的壓抑。
在一片吵鬧昏暗的燈光下,我望著陳霽川的側臉。
隻覺得,那一刻,他好像,很孤獨。
回家的路上,我踩著路燈下他的影子,問他:
「陳霽川,你欠了很多錢嗎?」
「嗯。」
我問:「不還不行嗎?」
他驀然一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想起後來在電視上看到陳霽川時,那是一個音樂選秀節目。
主持人問,為什麼來參加這個節目?
很多人都說為了夢想,隻有他說是為了還債。
那年,在那個選秀節目,他一夜爆紅。
我替他高興,又替自己難過。
不合時宜的相遇,注定要以遺憾收尾的。
如今,陳霽川成了最閃亮的那顆星。
隻是星星不屬於我,我追不到星星,也摘不到。
我望著手機裡陳霽川發來的「海棠依舊,我們見過嗎?」那條信息,淡淡回復他:「沒有。」
過了幾分鍾,陳霽川發來一條消息:
「海棠花快開了,不如我們見一面吧?」
4.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那句「海棠花快開了」,竟讓我有種陳霽川知道「海棠依舊」就是我的錯覺。
我思考片刻後回復他:「抱歉,不方便。」
其實,陳霽川每年都有粉絲見面會的,後援會的老粉除了我之外,都見過他。
他年少成名,也是實打實地火了一陣。
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他的負面新聞紛至沓來。
各種關於陳霽川的照片在網絡上流傳,抽煙的、喝酒的、打架的、賭桌上的、酒吧裡的……
加之營銷號的捕風捉影,眾口鑠金,他的形象一夕間倒塌。
後來,經紀公司不再給他資源,粉絲後援會也解散了。
那兩年,也是陳霽川職業生涯中最灰暗的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