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板沒說話,我以為他是被我的大道理折服了。
等紅燈的時候我往後一看,他捂著嘴,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的看著我。
我慌了,「駱總你怎麼了?」
可不能在我的車上出事啊。
駱蕭惟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說,「太顛簸了,我有點難受。」
為了讓我的老板能舒服點,接下來的路程,我都開的很慢很慢。
慢到遛彎的老大爺都超過了我,並且回頭看了看我們這個神奇的組合。
我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我老板穿著和電動小三輪嚴重不匹配的定制西服,委委屈屈地坐在我給他放的小板凳上,像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我嘆一口氣。
又想起剛才老板的朋友問我,要不要開他的車回去。
他說,「我的車開著更舒服,至於你的車,我可以安排人把它送回你的小區,你給我個地址就行。」
我義正嚴詞地拒絕了,我說,「不用了,讓老板感受一下別樣的風景吧。」
實際上是我車技不好,不敢隨便開豪車,畢竟出了事,一賠就是我半輩子的工資。
所以,嘴臭帥哥說,我是駱蕭惟的劫。
我簡直要哭出聲,誰是誰的劫?
哪個打工人還要大晚上的出門接醉酒老板回家,還沒有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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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過一陣晚風,駱蕭惟忽然戳戳我。
他說,「雲雲,你的車不夠炫酷。」
我很無奈,「怎麼樣才炫酷?」
本打工人買不了炫酷的車,更是不敢開你朋友那些炫酷的車。
駱蕭惟骨節分明的手指直直地指著對面。
「那輛車就很炫酷。」
我順著他手看過去,對面有個賣氣球的小攤販,好死不死,也是電動小三輪。
隻不過人家的小三輪上綁滿了氣球,車前還放著一塊兒發著光的招牌。
我囑咐他,「你坐在這裡不要跑,我去給你買氣球。」
他點點頭,加碼,「要發光的。」
我認命地給他買了兩個發光氣球,綁在車上,蝸牛一樣的爬回了他朋友的小區。
6.
老板斯斯文文地坐了一路車,我以為他酒品很好。
誰知道下了車他就開始狂吐。
而且剛開始的時候,沒有控制住方向,吐到了車上。
他很抱歉地看我一眼,「對不起雲雲,我還是吐你車上了。」
我拿出手機錄了個視頻,「駱總,明天你要給我付洗車費。」
他點點頭,然後轉身抱著垃圾桶狂吐。
那一夜,真的很難忘。
駱蕭惟吐的要死,我洗車洗到哭泣。
期間,他的朋友還打來了電話,貼心的詢問。
「你找到地方了嗎?」
「找到了。」
對面斟酌了一下,又問,「老駱現在還好嗎?」
應該還好吧,吐的時候還知道要抱著湿垃圾的垃圾桶。
於是我說,「挺好的。」
「那老駱現在在幹什麼?」
我很坦誠,「在做垃圾分類。」
掛了電話以後,我很疑惑,老板的朋友是怎麼從茫茫通訊錄裡精準地找到我的。
鬼使神差般,我拿起自己手機給駱蕭惟打了個電話。
老板昂貴的屏幕上跳躍著兩個字,「草草」。
我眉心狠狠跳了跳。
備注這兩個字難道是因為每次看到我都想罵人嗎?
我把老板從垃圾桶邊緣扯開,指著自己問,「駱總,我是誰?」
他看我一眼,不是很清醒,「雲雲。」
我指指手機,「那草草是誰?」
駱蕭惟跟著低頭看了一眼,「草草,是你。」
?
「你為什麼要給我備注草草?」
駱蕭惟像一個被挖空腦幹的人,不斷地重復,「草草,草草,我要草草。」
我默了默。
我有理智,我有腦幹,我不能跟醉鬼講邏輯。
7.
我扶著他上了樓,門打開後,帶起了一陣風。
我正要攙著駱蕭惟往裡走,餘光忽然捕捉到他頭上的東西。
綠綠的,迎風飄揚。
跟下午在辦公室和我打招呼的時候,如出一轍。
我愣住了。
我老板頭上長草了。
為了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幻覺,我伸出手摸了摸。
我摸到了極其真實的觸感,真實到它下一秒就閉合了。
而我那 187 的老板,弓著腰,在我懷裡打了個哆嗦。
他抱著我的手猛然收緊,聲調也變得很委屈,「不要摸。」
我分不清到底是誰喝醉了,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刮子。
懷揣著無比復雜的心情,我把老板扶到了房間,推進了浴室。
然後坐在客廳,聽著浴室哗啦啦的聲音,陷入沉思。
我實在不能相信老板頭上會長草,我告訴自己,一定是錯覺。
老板洗完澡,身上圍著個浴巾,推開門出來。
那棵小草依舊迎風飄揚。
我和他頭上的葉子面面相覷片刻,才哆嗦著開口。
「駱總,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駱蕭惟順著我的視線,下意識伸手往頭上伸。
我死死地盯著他。
快要碰到那片葉子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緩慢地說,「好。」
那天晚上,我真的身心煎熬。
8.
第二天,趁著駱蕭惟還沒醒,我就跑了。
大爺的小三輪已經沒電了,我打了個車回家,換了套衣服後,又無比緊張地往公司趕。
上午,我見到了昨天的嘴臭帥哥。
他晃進了駱蕭惟的辦公室,呆了半個小時才走。
他走後,駱蕭惟就發信息,讓我過去。
我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迫於老板的壓力,我赴死一樣地去了。
駱蕭惟依舊是靠著椅背,垂眸,盯著桌上的文件。
不像昨天那樣好哄,現在的他,周身散發著資本家冷酷無情的味道。
他嗓音裡辨不出情緒,問我,「昨天都發生什麼了?」
這熟悉的秋後算賬。
我立刻就決定拍他馬屁,並把他的糗事輕輕揭過,「駱總,昨天您喝醉了還不忘給垃圾分類,簡直就是我們當代年輕人的楷模,我一定會向您學習的。」
駱蕭惟的眼神忽明忽滅,我真的很拿不準那個嘴臭帥哥有沒有說我壞話,畢竟昨天我們不是很愉快,差點就吵起來了。
他沒反應,我隻好率先賣慘。
我垮著臉,如喪考妣,「駱總,我跟著您這麼多年,既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不能因為我撞見了你醉酒後的尷尬,就開除我。
更何況,我是非自願的,是你朋友非要讓我去的。
當然,後面那些話我沒敢說。
他揉揉眉心,嘆一口氣,「我知道。」
然後話鋒一轉,「但是當老板娘這事兒,不能太著急,你在這方面的業務不太熟練,要循序漸進。」
哎?
咱倆聊岔劈了吧?
我被駱蕭惟的話劈到外焦裡嫩,愣在原地。
偏偏駱蕭惟還要追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承認,我是在夢裡肖想過駱蕭惟。
但是,放在現實中,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從他辦公室出去的時候,他還問我。
「你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想了想,我說,「駱總,上次您說我方案做的漂亮,要給我漲工資。」
還記得嗎?
9.
我老板,B 大畢業的碩士研究生。
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關鍵是,還有腦子。
剛進公司那會兒,我還少女懷春地暗戀過他。
有一陣子,夢裡都是他。
我把我的夢講給我閨蜜晚晚聽,晚晚毫不留情地潑我一盆冷水。
「按照你這說法,你這老板要學歷有學歷,要人品有人品,這種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男人,周圍肯定有大把的人喜歡,你做做夢就得了,別過多肖想。」
怕我不死心,她還補充一句,「你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比你暴富還低。這種人,想多了容易受傷。」
而現在,我撥弄著桌上那盆含羞草,一直撥弄到它所有葉子都閉合起來,才小聲抱怨。
「你說,駱蕭惟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就問我要不要當老板娘了呢?他是喜歡我嗎?」
沒道理啊。
「還是說他半夜神志不清,撞壞腦子了?」
「或者說,他是想用老板娘的身份,封我口?」
我趴在桌子上哀愁了一個上午。
下午的時候,就被外派到別的公司了。
到了新的辦公室我才知道,昨天駱蕭惟和朋友聚會的時候,談成了一個項目。
對方公司老板就是那個給我公寓地址的好脾氣帥哥,叫許燼。
而項目的負責人,就是那個嘴臭帥哥,叫向柏
我們公司需要外派員工到許燼的公司負責新項目,點人的時候,向柏指名道姓地點了我。
負責哪塊兒業務不要緊,人要到場。
於是,剛被老板表白完的我,把窩挪到了許燼的公司。
如果那也能算是表白的話。
隻是去之前,被老板給攔住了。
10.
駱蕭惟把我堵在了樓道裡。
我坐在臺階上,捧著水杯,艱難地咽下那口水。
抬頭仰望我的老板。
他低著頭,冷酷無情地問我,「你要走了?」
我腿軟,「是啊駱總。」
他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天,才跟我說,「走之前,把那盆含羞草帶走。」
我不太想帶,「駱總,帶上含羞草是不是不太方便?」
畢竟昨天晚上,我向他控訴這個至尊獎一點都不至尊。
他告訴我,那個盆能抵我十年的工資加年終獎。
倒不是怕草會死,主要怕搬來搬去會把至尊的盆碰出點什麼問題。
駱蕭惟盯著我,「是你說含羞草比較嬌羞,要好好照顧它的。」
是,我是這麼說過,可是這並不代表我要走哪兒帶哪兒吧。
我頭疼,「我放公司讓劉姐幫忙照顧也可以的,劉姐養了很多多肉,很有經驗的。」
駱蕭惟惜字如金,「不行。」
我繼續爭取,「那我放在家裡養,它也不用每天澆水,下班回家了我還能看看它。」
爭取的結果就是,駱蕭惟同意我把大盆的含羞草放在家,但是他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一個小盆的含羞草。
那個盆看起來,也十分矜貴。
他說,「這個好帶,你把這個帶過去,上下班都帶著。」
我看著老板離去的背影,心裡很是不平衡。
男人就是善變,剛才還問我要不要當老板娘呢,這會兒就隻顧著他的含羞草了。
我嗚嗚兩聲。
他果然不是喜歡我,隻是想用老板娘的身份封我口。
11.
我抱著駱蕭惟給的小型含羞草,去了許燼的公司。
推進新項目的每一天,都無比忙碌。
向柏本人是個嚴謹到極致的領導,遞上去的每一版方案都能被他找到漏洞。
然後打回來修改。
就這樣重復無數次。
我忙到沒空和閨蜜吐槽向柏的魔鬼行徑,更沒時間照顧含羞草。
隻能趁吃飯的時候,對著含羞草吐槽。
「向柏簡直了,比駱蕭惟都變態。」
我伸手揪揪含羞草的葉子,撩撥一番後,強迫它展開。
看它在我手裡顫顫巍巍還收不回去自己的葉子,我心情好多了,簡直是看到了翻版的打工草。
我一隻手捏著葉子,一隻手繼續撫摸,「我也很想休息,但是向柏他不願意。」
我愛憐地摸摸草,動作輕柔,恍惚間,好像看到草在顫抖。
不過不重要,「對不起了草,我在淋雨,你的傘我也得給你撅折。」
吃完飯,我繼續投入戰鬥。
意外的是,那天下午,駱蕭惟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了。
美其名曰視察兼慰問。
在他的下午茶攻略下,我們暫時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休息了片刻。
駱蕭惟站在原地,環視四周,隨即說道,「岑雲雲,你過來一下。」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說,「有點工作你還沒交接清楚。」
我跟著他去了辦公室,剛進去,他就把門關上了。
密閉的空間,我有點緊張。
我主動問他,「駱總,什麼工作我沒交接清楚?」
駱蕭惟看著我,「你沒告訴我,含羞草你養的怎麼樣。」
......
「含羞草它挺好的,好吃好喝好睡。」
比我都幸福,天天縮在花盆裡吹空調。
還是個定制花盆。
哪像我,是個苦命的打工人,沒人關心沒人愛,還要天天加班。
駱蕭惟「嗯」了一聲,他還想繼續說點什麼,隻開了個頭,「那你......」
被突然開門進來的向柏打斷了。
向柏依舊臭著一張臉,把駱蕭惟拉走了。
臨走前,我隱約聽到了向柏嫌棄的聲音。
他好像是說,「沒出息。」
而我老板冷漠又傲慢地回了一句,「你管得著?」
12.
駱蕭惟特意跑過來慰問他的草。
我隻好上下班都認真捧著,每次看到那盆含羞草,我都覺得,當初我不是抽到了至尊獎,我是抽到了一祖宗。
那段時間,我忙到昏天黑地。